接連三天,北邙軍隊不曾發起攻擊,孫燚每日都上到城頭,陪著大柱子一坐就是一天,他們都知道,詭異的平靜,預示著更大的風雨。


    孫燚倒是樂觀,每過去一天,距離風雪天就更近一步,等到大雪紛飛的季節,北邙人不戰自退,再要組織起這樣規模的戰鬥,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第四日,黎明的第一道晨光照亮大地的時候,守城的士兵們驚訝的發現,距離城池不過三百步處,北邙人已經列陣以待,在隊伍裏,數十架雲梯像巨大的凶獸,虎視眈眈盯著赤峰山城。


    孫燚望著城下至少三萬人的列陣,神色凝重道:“這下來真的了。”


    :“嗯!”大柱子凝神看了幾眼。


    :“張巨樹帶兩百人來給你用。這本來就是你練出來的人,我都沒有怎麽管過,你用起來順手。以一敵百是誇張,以一當十應該勉強還行吧。”孫燚很隨意。


    :“不用,我先堅持幾天,後麵人不夠,我再找你要。”


    烏拉特部落的金穀術麵對赤峰山正麵城牆,呼吸綿長,眼袋黑厚,昨夜接到主攻任務後,他一晚沒有睡好。


    既然要擔任主攻,死人是在所難免的,如何在死了人的基礎上,換取最大的利益,才是他這個族長需要考慮的。


    烏拉特部落派出來的軍隊,隻有一萬五是他自己部落的士兵,還有一萬五千人,是從歸附在他手下的小部落裏抽調出來的士兵,戰鬥力並不弱,小部落的人為了生存,他們甚至要比其他人更凶狠,才能在草原上立足。


    :“寶音鬆原,你帶你部下五千人,攻打左側,達爾呼,你帶你部下五千人,攻打右邊,哈拉古,你率領騎兵遊射,壓製牆頭弓箭手。”


    :“是!族長大人。”幾條草原漢子長得很粗糙,身形一如既往的渾厚雄壯。


    :“聽清楚號角聲,該上就上,該撤就撤!不要怕死,誰先攻上城頭,大王說了,獎勵白銀十萬兩。牲口一萬隻,並且另外尋一處好的牧場。最多十年,你們的部落就能成為大部落之一。”


    :“明白!放心吧!”


    :“金和!你手裏的人分成三個梯隊,隨時接應他們下來休整。”


    :“是,族長。”


    金穀術耍了一個不太聰明的小心眼,剛開始的戰鬥,肯定更慘烈,讓這些小部落的去賣命,消耗大夏守軍,待時機成熟,再換上自己的主力,這樣成功的幾率更大。


    這個小心機不太聰明,小部落的幾個小族長也沒有看出點名堂,他們現在心裏就在惦記著十萬兩銀子,一萬頭牲口,和那不知名的好牧場。一個個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就衝上前去,拿出平日裏與人爭強鬥狠的勁頭,搶的頭功。


    瞧,那個被安排騎射的哈拉古,不就是一臉忿忿不平嗎?


    一陣秋風不緊不慢的拂過大地,枯黃的草枝飛舞,“嗚……”低沉而又悠長的號角聲在風中回蕩。


    :“進攻!進攻!”


    大柱子掀開頭盔,頭發汗水帶著血水順著粗糙的大臉往下淌,孫燚急了,一手扒拉上去:“你頭上受傷了?”


    因為著急,力氣用的大,把戰鬥的有些脫力的大柱子扒拉一個踉蹌,大柱子扭過頭,布滿血絲的眼珠子裏露出一點愁苦。


    :“啊啊,心急了心急了,我看看,傷哪裏了。”孫燚口是心非的道歉,手在大柱子濕漉漉的腦袋上劃拉幾下:“沒受傷啊,怎麽淌血了?”


    大柱子順勢一屁股坐在地上,:“敵人的血,濺上去的。給我水喝。”


    林全棟手疾眼快解下腰間水囊,拔開塞子,遞給大柱子,大柱子仰著頭,咕嘟咕嘟喝了幾口水,粗大的喉結動的很急。


    :“行,歇一會吧,敵人還在整隊,這一時半會攻不上來。”孫燚放下心來,瞧著城頭甬道,無數士兵躺在血泊裏,胸口急促起伏,鏖戰三天,鐵打的人都累垮了。


    一個身材纖細苗條的醫官帶著一些身體強壯點的年輕工匠扛著擔架在城牆奔跑,城下不斷有箭矢射上來,一些士兵癱軟的坐在牆垛邊或者躺在地上,嘴裏還不斷地吩咐道:“彎腰,彎腰,不要命了你們。伏低點。”


    當然,他們隻敢對工匠們這樣大聲,醫官一個眼神過去,那些身經百戰殺人不眨眼的漢子們立刻低眉順目,老實的不行。:“林醫官,不是說你,不是說你嘞。”


    醫官幾乎在地上跪爬,不斷的伸手去探躺在地上的士兵的呼吸,大聲詢問傷在哪了,結果連續問了三個,那士兵都懶洋洋的挪動一下身子:“沒事,沒傷,就是累了。”


    醫官林悅跪趴在腥臭濃稠的血水裏,露出幾分不悅,雙眼瞪了起來,竟然也有有幾分凶悍:“活的都動一動,別躺在血水裏,天冷,傷身!快點,活的到邊上坐著,我要抓緊時間救助受傷的弟兄。快快快!”


    很神奇的,林悅清亮的女聲仿佛軍令一般,躺在用到血泊裏的許多身子開始艱難的挪動身子,將自己縮在牆角邊。


    :“有受傷的主動和我們軍醫官說,及時檢查,及時治療,不要像吳鐵牛那樣,本來就是敷藥歇息半個月就能好的傷,現在要要砍去左手三個指頭,成為一個廢人。知道不知道?”林悅聲音脆生生的像黃鸝鳥一樣,可是口氣卻凶悍的像隻座山雕。


    :“知道知道,林醫官,知道了。”


    :“知道咯。。。”


    。。。。。


    林悅沒有再說話,她剛摸到一個呼吸微弱的士兵,身下一攤鮮血還是溫熱的,:“擔架,來,把他扛下去。跑快點,小心點,交給李醫官,急救。”


    。。。。。。


    孫燚笑眯眯捅咕了大柱子一下:“誒,這姑娘真不錯,就是被李平平那個狗東西教壞了,說話好凶。等這仗打完,讓小柱子娶了她吧?凶一點,才能管住小柱子吧”


    大柱子真是無語,他靠著牆垛,雙手支撐著沉重的身子,盔甲沉重,充滿著一股子死人味道,眼角高高吊起,抽著孫燚,老子殺得要死要活的,你現在跟老子說小柱子娶親?這腥風血雨,屍山血海的,適合嗎?


    眼看著林悅身邊十幾個擔架工兩人一個抬著七八個傷員下去,林悅也隻不過在血水裏爬行了不到二十步。


    孫燚眼裏的笑意消失了,他深深的呼吸了幾下:“柱子哥,你帶人下去休息了,周飛在下麵憋的跳腳。說好一人守一天的,你耍賴了。”


    :“他的人前天死傷的太多了,讓他們多看看,多學學。總不能讓兄弟們都死在這裏吧?”大柱子不肯。


    城牆上士兵們又在喊:“敵人開始攻城了,準備戰鬥,準備戰鬥。”


    :“媽的,北邙人真的這麽能抗?這都是不眠不休四天了,他們至少死了四五萬人了吧?還不退兵?頭真鐵!”孫燚感慨一句,把正要起身的大柱子按住:“你休息,我帶親兵守一場。老子不信了,老子的刀不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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