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路引哲一手捏著司加衍下巴，另一手上拿著畫筆，在他右眼眶處描畫，神情十分專注。　　喻辭抓住了窗沿。　　很快，路引哲完成了，司加衍睜開眼睛，在旁邊的大鏡子裏看到了自己，他的左眼角處畫上了一朵紅色的花，豔麗地把故意化得十分蒼白的臉色都提了上來。　　所有人看到他的臉的人，紛紛明裏暗裏地倒抽一口氣。　　路引哲看著鏡子裏的人，滿意地點點頭：“很好看。”　　司加衍：“那是，你不看模特兒是誰，就算是畫上一隻二哈，也是帥氣的。”　　尹彤放下手機，也非常滿意：“是，真好看，我就知道讓路引哲來沒問題。”　　在她旁邊的冉雯小聲說：“你就是想看路引哲給他化妝吧，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麽，都拍了多少張他倆的照片了，到時候記得分享出來啊。”　　尹彤：“沒問題，到時候我發朋友圈，啊兩個這麽養眼的帥哥同框，太棒了，你看路引哲的眼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專注又深情，而且攻受分明，嘿嘿嘿。”　　“臥槽笑得夠猥瑣……其實我也覺得。”　　她倆就站在窗邊，說的話被窗外的人聽見了，戴捷非常有同感地頻頻點頭：“我也覺得！咱哲哥衍哥真是絕了，天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衍哥這個樣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根本沒法表達。”　　然後他隨口又說：“不過她們說的攻受分明是什麽意思？”　　張銘：“……你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好。”　　戴捷莫名：“啊？”　　全程沒有出聲的喻辭臉色更加陰沉，他深深看了一眼路引哲，然後轉過身說：“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說完就往樓梯口走去。　　張銘意外地看著他：“班長？”　　喻辭卻一反常態地沒有理會，頭也不回地走了。　　“呃，誰惹到他了嗎，還是他看到了某個熟人？”戴捷也十分詫異。　　“不知道，別管他了，我們繼續看。”　　教室裏，冉雯走上前看了看司加衍：“嗯，很不錯，很搭，來，叼著這個。”　　司加衍一看，遞過來一朵凋零的玫瑰。　　“不用鮮花嗎？這都要死了。”　　冉雯勾起他下巴，彎下腰湊近他的臉，輕輕地說：“因為，你已經凋零了，你，就是這朵殘花。”　　司加衍：“……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好吧。”　　他拚命往後仰頭，逗得冉雯恨不得將他蹂。躪一番，但是他的頭發造型已經做好，實在是不好弄亂，隻好作罷。　　司加衍衝路引哲擠眉弄眼充滿活力，這個時候倒是一點“凋零”的感覺都沒有。　　但路引哲沒有回應他的作怪，看著他的目光微深，直到司加衍疑惑地叫了他一聲，他才動了動眉梢：“等會兒會拍照，你不緊張吧。”　　“不緊張，可能就是有點尷尬，怕做不好。”　　路引哲用手背蹭了蹭他的臉頰：“你能做好的。”　　司加衍用力點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嗯！”　　這時拿著照相機的攝影冉雯過來了：“我們準備開始了，短短的時間裏，能做出這樣的效果真的不錯，你的臉輪廓很棒，哈哈就是性格太活躍了，你一睜開眼睛一說話就跟主題不搭。”　　司加衍：“是啊，什麽‘凋零’，我一個正值最青春最有生命力的年紀，非要搞什麽凋零死亡。”　　“想要青春活力還不簡單，身邊的全部都是，但是我們做作品，就是要做一些不同的，有意思的嘛，相信自己，你之前的理解很不錯，醞釀一下吧，其他人保持安靜。”　　周圍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定睛看著燈光中的少年。　　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好這個主題，不過司加衍這個模特兒是冉雯親自選的，據說她是在運動會上一看到司加衍就決定了的，也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　　路引哲站在不遠處，目不轉睛地看著燈光下的人，少年雙足赤。裸，微微曲起放在平麵上，他雙目微合，嘴唇幹裂，臉色近乎是慘白的。　　而少年唇邊輕輕叼著一支殘敗的花朵，那朵花顏色已褪，隻剩下幹枯和死亡的氣息。　　少年和花朵近乎合二為一，花是少年，少年也是那朵花。　　整個場景就隻有少年眼角處那朵烈焰紅玫，似乎吸取了少年的生命，借以灼灼綻放。　　畫麵裏隻有那一處是有顏色的，結合著少年的模樣輪廓，讓他看起來有種詭異的魅惑感。第47章 　　作品的主題是“凋零與生”, 要把這兩樣結合起來, 模特兒不能不出戲，這都是需要考量的，而司加衍做得很好。　　“天啊，好美……”有女生輕聲感歎，不願意大聲驚動了那個少年。　　窗外，戴捷和張銘也都看呆了, 他們衍哥居然還能這樣？？跟他們心裏的那個衍哥完全不一樣！　　“衍哥太厲害了，我越來越崇拜他了, 牛逼，太牛逼, 隻恨我語文成績太差, 沒有辦法用更加高級的詞語來形容。”戴捷感歎。　　“他隻要閉上眼睛，就能把身體的一切生命力抽離, 看起來特別病態……自從認識衍哥以來，他都是個陽光活潑的人, 怎麽會給人這樣病態的感覺？這跟經曆有關嗎？”張銘似乎在自言自語。　　戴捷聽了他的話, 回頭稱讚道：“你也牛逼，說得真好。”　　張銘抽空白了他一眼。　　閃光燈的聲音不斷地響起，冉雯不停尋找角度，轉換位置, 眼裏有十足的驚歎，已經沉浸在拍攝中，說：“你試試睜開眼睛, 注意保持那種感覺。”　　就怕他一睜眼，他眼裏時刻都存在的那股靈動會將那份凋零感抹去。　　路引哲直直看著司加衍，這樣的司加衍，他同樣從來沒有見過，明明是跟以前完全不同的感覺，但是依舊讓他的心髒脫離了控製，讓他沒法挪開自己的目光，哪怕是一分一厘。　　司加衍聽到了攝影師的話，他不急，緩緩調整動作。　　他的身體是側著身對著鏡頭的，身後還有一個櫃子，於是他一隻手撐在身後，往後靠在那個櫃子上，頭微微揚起，轉向這邊慢慢睜開了眼睛。　　路引哲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一炸，四肢一陣發麻。　　那個眼神，無神，無力，空空蕩蕩。　　他眼簾沒有完全抬起，半合著，一點燈光映在眼中，琥珀色的瞳孔像兩顆無機質的玻璃，似乎看透了生命，觸碰到了生死。　　隻有他眼角的那朵紅玫瑰，相對之下更加熱烈起來。　　照相機的聲音瘋狂地響著，這一幕實在是難得，司加衍的眼神和動作十分一致，都給人一種病態無力，衰敗中卻又有一種生機的感覺，白色半透明的長衫輕輕飄揚，幾乎就要變成枯萎的灰燼。　　全場寂靜。　　司加衍已經找到了狀態，就著這個狀態變換了好幾個動作，或是站起來或是下地走在櫃子間，徹底將自己融入這個場景裏。　　很多人都在猜測他現在想的是什麽，但肯定沒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的是上輩子躺在病床上的感覺。　　當冉雯跟他說她拍攝的主題以後，他腦子裏就自動浮起前世的記憶。　　病房裏，無事可做的時候，他就經常看著白色的天花板，一看就是半天。　　耳邊是樓下傳來的小孩子的笑鬧聲，卻距離他很遙遠。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但最後總被拉回來，精神一晃，就會發現自己仍躺著病床上。　　“眼神，眼神看過來，慢慢閉眼再睜開……對，很好，手碰一碰前麵的布條，拿起來，放開，嗯嗯就是這樣……”　　拍攝在持續，變換場景，再拍，中途休息的時候，沒有人去打擾司加衍，因為司加衍一休息就閉上眼睛，似乎是在維持狀態。　　直到——　　“啪”的一聲，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動靜，司加衍從那種回憶裏走出來，唇間一鬆，叼著的花掉了下來。　　“哢哢哢哢哢”冉雯又是一陣瘋狂的拍攝，然後說：“可以了，完美，太棒了，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　　司加衍拉了拉衣服，笑著說：“是嗎，那就好。”　　尹彤也十分激動，此時上前一把攥住他肩膀：“你這個狀態演得好棒，太有感覺了，怎麽做到的？”　　“嗯……就是想像啊，想象你就要死了，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感受著身體能量一點點消失，沒有希望，但是也不恐懼的那種感覺。”　　“可這是能想象得到的嗎？”有人問。　　司加衍笑了笑：“能啊，你一個人的時候難道不會胡思亂想嗎？而且我想象力比較豐富，那冉部長，我這是任務完成了？”　　“嗯！非常感謝，可以去卸妝了！啊啊啊我靈感奔湧啊，司同學，到時候微信發給你！”　　“好啊。”　　“我也要我也要！”立刻有人跟著說。　　“沒問題，等我參加完大賽你們都能拿到！”　　司加衍走向路引哲，路引哲看著他臉上熟悉的表情，這才覺得自己緩過來一口氣。　　不得不承認，剛剛的司加衍給他的衝擊力是巨大的，挑起了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一麵。　　讓他對眼前的人有種讓自己也震驚的毀滅感……　　“怎麽樣，佩服嗎？我突然發現自己的帶入感挺強的，是不是可以去當個演員啊哈哈哈，感覺在大家麵前這樣演戲，還挺爽的？”　　路引哲隱秘地呼出一口氣，沒控製住伸手去撫摸他眼角的花：“嗯，確實演得好，好得我都被你帶進去了。”　　“真的？哈哈其實我也就這個狀態比較好帶入啦，其它的就算了，什麽演戲，說說的而已，我反而覺得戴捷比較適合去演戲。”　　“為什麽隻有這個狀態比較好帶入？”路引哲直指重點。　　“額就是，就是平時你都不會想象的嗎，我以前就會經常想象自己死的時候是什麽樣子，死之前是什麽狀態，所以就比較好表達出來，哎我知道我不會這麽快死的，我就是想象一下而已。”　　看見他開口，司加衍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死什麽死，以後別想了。”　　“誒你這麽霸道的嗎，還想幹預我想什麽？”司加衍彎起眼睛把頭伸到路引哲麵前笑著說。　　他很少穿這種輕飄飄的長衫，此時突發興致，在路引哲麵前表演甩袖子，“哈哈哈我像不像在跳秧歌？”　　路引哲無奈：“好了，去卸妝吧，拍了一下午不餓嗎。”　　“餓了餓了，馬上卸。”　　還沒走到放化妝品的地方，司加衍就被人拉去自拍了，他自然不會拒絕。　　等到所有人合照完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路引哲把他按在椅子上給他卸妝。　　“閉上眼睛。”　　他一手固定司加衍的臉，一手用海綿在他臉上擦拭，看著那蒼白的臉色被擦掉，露出原本的肌膚顏色，小拇指時常不經意碰到他的臉。　　司加衍覺得，他的手指暖暖的，動作輕柔，十分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