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城看看。”柳文熙本想要拉著舒瑾一道,卻知道進入春天舒瑾的事情又變多了,也沒去吵他,直接挑了兩個侍衛隊中最不起眼的侍衛,三人換上舒瑾門客們的一般裝扮,出門去了。至於為何柳文熙要做此裝扮,這可能是來源於他對遼王妃這個稱呼的不適應,也可能是覺得自己打扮得普通一些出門更方便。他和舒瑾一冬天窩在家裏,和城中的百姓並不熟識,當然,不認識最好了。這會兒舒瑾還在處理各種事情,春耕已經在半個多月前就開始了,改良的農具已經在冬天加班加點地做好,送到遼東。而柳文熙送去的各式農具的設計圖也被分門別類,在適用的地方開始推廣。京中向各地派出特使,指揮官府回收舊式農具,換取和售賣新式農具。遼東則按戶來分配農具,登記在冊,農具的成本和之前舒瑾所提供的糧食物資都要分年來償還,畢竟舒瑾不是真的來做慈善。但是隻要他們開墾,那麽開墾出的土地就是屬於自己的,多勞多得。何況遼東的土地一直未曾有過長期的耕種,土壤肥沃,糧食的產量相較於其他地方還要高一些。而軍隊就近屯田,舒瑾提供工具和種子,並派人監督。遼王有一定兵權,手下的人也還夠用。皇帝雖然忌憚自己的兒子,但總歸比不上手握重兵的武將。蒙青也抽調了一些人到平城附近開荒,這邊靠南,天氣會熱一些,耕作更加有利。前些日子城外都在放火開荒,有時城中也有煙味兒彌漫過來,好在舒瑾早就派人監督,保證安全。這幾天他們就開始犁地準備播種了。柳文熙出城時,看到的景象也是如此,本來冬天被大雪覆蓋的白茫茫的土地,此時上麵的荒草都被燒掉,人們驅使著黃牛將地裏的土翻開,形成一行一行整齊的壟。去年的雪下的多,春日又下了幾場雨,土地濕潤,很好翻開。“大哥,我可以試試麽?”柳文熙看到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正揮汗如雨地犁田,想著自己還沒親手用過自己搞出來的新式曲轅犁呢,就想要試一試。那男人擦擦汗,停了下來,疑惑地看向柳文熙。“我們剛從京城來,要到王府當差,王爺讓我們出來看看,學習怎麽耕田。”柳文熙隨口扯了一句瞎話,但那個男人聽說是遼王府的人,又打量他片刻,確認他不是鮮卑人,就放下戒備,讓出位置給柳文熙。柳文熙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擺出架勢,還向男人請教如何使用,用了一會兒的時間,終於開始犁地。剛開始的感覺還是很新奇的,新式的犁轉動方便靈活,相當好用。但當柳文熙走了一個來回之後,就覺得胳膊酸痛。他擦著頭上的汗,感歎農活真是不好幹啊,勞動人民真是偉大,看來他隻能做勞動人民身後堅實的支柱,多搞些好東西了。既然鐵器的製造有所提高,不如研究研究蒸汽機?柳文熙想著,謝過這個男人,就帶著兩個侍衛繼續走了。春天的天氣真好,他完全不想回去,隻想在外麵浪。“那夥肅慎人還沒來麽?”柳文熙走累了,稍微停下來,問身邊的侍衛。“說是馬上就來了。”一個侍衛回答,半個月前就說他們會來,但此時春耕都開始了,還沒有來。柳文熙想著難道他們要耍賴?但是想想那十個肅慎小夥子還扣在這裏呢,應該不會吧。他這樣想著,一抬頭,就看到似乎是天邊的地方有黑影在動,柳文熙站在那裏,看著那些蠕動的影子越來越近,依稀可以看到是一些人。難道是肅慎人?柳文熙等到他們過來,看到他們的容貌,確定確實是他見過的那夥人,但現在來的人明顯變多了,不隻是男人,還有一些老人和半大的孩子,都背著東西步行過來,領頭的騎馬,有人還牽著牲畜,看樣子是想過來安營紮寨。看到他們過來,柳文熙就下意識地閃到一邊。來的人比他想象的要多,應當有三四百人,領頭的是兩個高壯的男人,那次他們捉到的頭領沒來。還有一個騎著四不像的女人,戴著一頂白色的獸皮帽子,看起來應該有五六十歲了。“王……”王府的人在隊伍邊上,有個人認識柳文熙,就差點叫出來。“我叫王信,今日遼王殿下派我來接大家進城。”柳文熙腦子一轉,堵住那人的嘴,對方心領神會。“多謝。”那年老的女人用一口奇異的口音說道,那領頭的兩個男人也向柳文熙致意。“王爺已經在城裏安排好了房子,你們可以直接住進去。”柳文熙被請上一匹馬,跟隨隊伍一起前進。“不麻煩遼王,我們在城外找個地方搭帳篷就好。”領頭的一個男人說道,這男人三十歲上下,身材壯碩,眉目之間自帶著一股威嚴之氣,一看就是族長。作者有話要說: 柳文熙:直男的心思你別猜。舒瑾:……頭疼。柳文熙的行為大多出自於下意識,距離開竅可能還有點時間。第19章 來者不善感受到對方明顯的語氣不善,柳文熙轉移話題,心中已經確認這異族人是燙手山芋。但柳文熙絲毫不覺得舒瑾會向他們妥協。如今平城三麵都在開墾,特意留下北邊給這些異族人。平城雖然建的寒磣但是空間大啊,裝下他們綽綽有餘。城中居住的所有人的姓名年齡相貌特征都要登記在冊,日常宵禁,早晚都有人巡邏。城門有軍士把守,進出城要憑王府簽發的許可,每日進出城的人數都要仔細核對,避免人員的不正常變動。平城的管理類似長安,隻為保證安全。現在最不安全的因素就是異族人,舒瑾怎麽可能放他們在外麵?柳文熙陪著肅慎人一同進城,將他們送到安置地點,又帶著那兩個首領去王府。那年老的女人是部落中的祭祀,這會兒留下安頓族人。“王爺就在裏麵等著,我就不進去了。”柳文熙將他們送到王府門口,為了不暴露身份,就找個借口開溜。“你叫王信。”之前那個一直沒說話的首領開口說道,他的語調和那女祭祀差不多,顯然對大齊的語言並不熟悉。“是。”柳文熙這會兒臉不變色心不跳,等他們進去,趕快和兩個護衛繞了一圈從側門進院子,回房間換上日常的衣服,然後從客廳後麵進去,躲在屏風後。他進來的時候,舒瑾正和兩個首領寒暄,聽到後麵傳來的動靜,舒瑾看了一眼,單聽他的腳步聲就知道是柳文熙,知曉他躲在屏風後就是不想進來,也就沒有叫他。“王妃不便見外男,二位還請體諒。”柳文熙聽舒瑾這樣說,索性裝鵪鶉,坐在屏風後,並且姿勢不雅,反正也沒人看到。兩位族長不能理解大齊的繁文縟節,男女為何非要分開?但如今他們進了平城,已經是羊入虎口,自然不能在如此細枝末節上辯駁,因此隻是點頭表示不在意。“剛才我們聽說王爺已經在平城給我們安排了住處。”開口的是先前被抓住的那個鮮卑部落的族長,漢名莫衝。遼東地區被鮮卑人統治時間較長,但其中也有些時間被中原王朝統治,因此此處的少民取名類似鮮卑人,被漢人統治時則改稱漢名。莫姓在鮮卑語中就是莫那婁,這族長的原名念出來嘰嘰咕咕的根本記不住。“漢人的房子雖好,但我們族人都習慣住在帳篷裏,希望王爺可以讓他們在城外搭建帳篷居住。”而另外一位很少說話的是肅慎人另一隻部落的族長,與莫衝是堂兄弟,漢名莫則許。莫衝的部落原有五六百人,而莫則許的部落原來將近千人,當初鮮卑人來時還有一戰之力,因此被帶走的男丁要少一些。“城北還有一處空地。”舒瑾一句話,直接將兩個族長的意思拐到了天邊,人家哪是想要空地,就是覺得住在城裏要被人管轄不甘心。可是舒瑾這話一說,他們根本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就是不想住在城裏。“住在城中水源充足,而且食鹽糧食布匹隻有平城的人才能購買。”大齊不是官方售鹽,但技術所限,價格仍舊不低,供應也有限,就算是在長安等富庶的地方,也要到城裏才能購買。這些住在山裏的異族人最缺少的就是食鹽布匹,以前都要高價在行商那裏買。而舒瑾派去送糧食的人也同時帶了這些物資,使得大多數族人都想出來看看。聽到舒瑾這樣說之後,兩個族長都沉默了。“我知道你們對我仍有懷疑,但來此耕種對你們來說是隻賺不虧的買賣,所有風險都由我來承擔。”舒瑾沒有提之前的仇怨,這種難以磨滅的東西,不用刻意強調。“兩位一路勞頓,不如先回去休息,盡快給我答複,時間不等人,錯過最好的播種時間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