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郎,作為捕頭,你親率甲隊沿街巡邏,糾察不法,整肅宵禁。”


    “老六、杜伏,你二人領乙隊,去巡視東山四門,監察盤點守城物資。”


    “無咎,你跟著我,還有丙隊的弟兄,今夜與我同去彈壓地麵。”


    臨近黃昏,縣尉翟青集合了衙署內的三班差役,開始分配起了人手。


    他將差役分作三隊。


    老成幹練者為甲隊,交由捕頭魏三郎一人率領;孔武有力者為乙隊,讓有經驗的老六襄讚有勇力的杜伏,兩人一起管理;剩下的人雖然資質稍差,隻能分作丙隊,但是由他本人親自帶隊,還叫上了趙無咎。


    衙署裏的所有差役,無論輪值還是休息的,全都被叫了回來,一齊參加今晚的行動。


    這是縣令梅利堅下的令,而縣尉翟青也隻是執行者。


    唱喏過後,三隊緇衣差役便依次走出了縣衙,開始執行夜間巡視整個東山縣城的任務。


    老實說,他們也不樂意這麽做。


    首先,差役們往常在晚上當值時,基本就幹個巡更的活,像今晚這樣大的陣仗還是頭回經曆。


    其次,還是因為今晚這次行動規模浩大,所以三班差役共計三十餘人都被翟青叫上了。


    哪怕今天白天已經當值了一天,晚上也得跟著一起連軸轉。累點倒還不怕,主要還是容易讓家裏人擔心。


    就像趙無咎,得虧他白天當值時提前收到了風聲,下午借著巡邏的機會,跑回家跟母親和祖母說了一聲。否則,未告而不歸,家裏準得為其擔驚受怕一整晚。


    事實上,除了“加夜班”的差役們有些不情不願之外,接到那位縣令老爺這個差事的時候,就連翟青其實都有些嘬牙花子。


    不同於他向下屬們轉述,翟青聽到的命令,是梅利堅在推事房裏親口對他說的。


    因此,對於那位縣老爺想要做什麽,他領會得最為清楚明白。而也正是因為明白梅利堅的意思,翟青才會感到有些為難。


    隻不過,就算再怎麽為難,他也得聽命行事。雖然手下們都喚他“縣尉”,但是翟青知道,他自己現在還隻是個“代縣尉”。


    而且,就著這“代縣尉”,也是被梅利堅一手提拔上來的。如果不願做其掌中趁手的尖刀,對方隨時都可以將他一擼到底。


    所以……


    “今夜,爾等隨我稽查馮家賭檔,緝拿所有違背了宵禁規矩,寅時後仍留外嬉戲之民。”


    出了衙門,走了一段路出去,然後又拐進一條巷子,翟青這才向他所轄那“丙隊”的差役們,講出今夜行動的詳情。


    頓時,一片嘩然。


    之前,趙無咎第一次當值點卯那日,翟青就帶著一隊人衝擊過一次估衣巷。


    不過,那次是趕得時機比較湊巧。當值的十幾個人,除了翟青的心腹手下,就是往日的老兄弟。


    可就算如此,在前往原先那位武縣尉家裏收屍、與二馬幫的人發生衝突時,差役們仍因為畏懼馮家的威勢,所以“幹起活”來不如往常那般幹脆利落。


    得虧有趙無咎執盾陷陣在前,翟青引弓射箭在後,叔侄二人聯手狠狠地壓服住了那幫浮浪子的氣勢。


    一些既定的“規矩”,也才沒因此而被打破了。


    城內所有浮浪子、無賴漢往後再看見穿緇衣的,依舊還得保持敬畏,至少在明麵上必須如此。


    不過,翟青和趙無咎雖然打翻了二馬幫的一眾守衛,但卻過馮家大門而不入。


    他們倆奉行的就是一個原則:我們打的就是二馬幫的嘍囉,與馮家有何關係?


    而且沒過幾天,翟青就借著“章鼠兒怒殺鄭二虎”一案,向馮文宇示了一次好。


    由此可見,在這東山城裏,就算是官麵上的“三把手”,也要對馮家的那位老爺保持敬意。


    縣尉都這樣了,更何況他們這些普通的差役?


    毆打二馬幫的爪牙,或許還能找理由搪塞過去。可直接去馮家賭檔稽查抓人,和當麵去摳馮老爺的眼珠子又有何區別?


    況且,今晚這丙隊的差役,之前也盡都是些“騎牆派”。


    他們雖然不像前任武縣尉的那幾個心腹一樣,翟青上台後旋即就遭到了開革,但這些人也根本談不上是翟青的“自己人”。


    翟青一說要去馮家賭檔,這些人立馬表現出了異議,有人甚至開始小聲鼓噪起來。


    隻是,單獨將這些人選出來由自己帶領,又豈是翟青隨便作出的決定?


    翟青看了趙無咎一眼。


    而趙無咎此時恰好站在隊尾,與翟青一頭一尾將丙隊其它差役夾在小巷中間。


    趙無咎登時叱道:“聒噪!”


    他這突然在背後一發聲,把站在其前麵那幾個差役全駭了一跳,各個都嚇得一哆嗦。


    而就在眾人扭頭看向一刹那,他已然抽出了插在腰間的雙鐵尺,兩手一合,發出“鐺”地一聲脆響。


    緊接著,他又將鐵尺的尺杆互相那麽一剮蹭,在發出刺耳摩擦聲的同時,還濺射出了一團火星。


    “你們哪個若是不滿意受我翟叔的調遣,先同我手裏這對筆架叉講講道理!”


    老羆當道臥,貉子那得過!


    以趙無咎這身氣魄,說是老羆,可能有些委屈“這孩子”了。但是將衙署內這幫原先“騎牆派”的差役比作貉子,那絕對是在抬舉他們。


    因此,經趙無咎這麽一嚇唬,別說當麵詈罵了,這些人連個“不”字也不敢宣諸於口。


    趙無咎扮紅臉,翟青則扮作白臉。這位縣尉好言安慰了丙隊的差役們幾句。他向這些人解釋,今夜的行動是縣令大人特別要求的,而且他也有分寸,不會給大家夥帶來麻煩和不便。


    就這樣,臨陣做了回統戰工作,翟青才再帶著這群人直撲馮家賭檔而去。


    等到了馮家賭檔所在那條街巷,隔著半條街,所有人就都能輕易找到它的大門。


    這地的門頭簡陋異常,隻是一座侵占了街巷一半寬度的棚屋,門口也隻是掛著一塊破舊的布招,上麵寫著一個“馮”字。


    然而,盡管外邊看似條件簡陋,可是穿過棚屋外間,走入裏麵就能發現此地賭客盈門。


    燈球火把,亮子油鬆。


    賭檔裏的光亮很好,煙霧彌漫,人聲鼎沸。


    賭客們或坐或站,圍繞著一張張破舊的桌子,眼睛緊盯著桌上的骰子、牌九等賭具。


    他們的表情各異,有的興奮激動,有的緊張焦慮,有的則是一臉的疲憊和麻木。


    在賭場的角落裏,坐著一個乞頭。這些人全都坐在一種特製的高腳椅子上麵,可以俯瞰正在博戲的眾人,實時監察自己所負責的幾張賭桌,防備有人出千耍詐。


    盡管賭場簡陋,但賭客們似乎並不在意。他們被賭博的刺激所吸引,忘記了周圍的環境,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場賭局中。這裏沒有豪華的裝飾,隻有賭客們對財富的渴望和追求。


    即便這些人也知道,隻要踏入這座賭檔,他們也就成了那位幕後東主馮老爺獲取財富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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