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劍而立的泉男建,他那被甲胄包裹的身體汗如雨下。


    秋風瑟瑟,其衣甲縫隙間不斷騰起一團團灼熱的白氣,鬥法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就在他用“鐮鼬亂心之術”,擾亂來了兩軍陣前的局勢,令靺鞨諸部落聯軍發生潰散、令己方扶餘戰兵有機會從正麵突圍之際,他突然遭到了靺鞨人請來薩滿的狙擊。


    “那些‘豬尾巴’裏麵也有能人,竟然有人看破了‘鐮鼬亂心’的本質,看出是‘管狐作祟’。”


    泉男建心中暗恨道:“那些人不僅在克製我的陰陽術,還在趁我持咒不能分神,想來暗害於我。”


    原來,之所他會變得大汗淋漓,是因為在剛剛片刻工夫裏,他就遭到了一連串的詛咒。


    除了那位最年長的薩滿老嫗,其餘幾個薩滿也使出了自己看家本領,請來了各自溝通供奉的“仙長”。


    在凡夫俗子們看不見的地方,那些薩滿們都在以各自的方式,不斷對泉男建進行著打擊。


    當然,如果有人視角足夠獨特,能夠將泉男建身體表麵騰起的那團團灼熱白氣“歸到一起”看,其實都已經能夠看出一隻隱隱綽綽的巨型狐狸形狀。


    而且,這隻狐狸的外形也比較抽象,頭大尾巴長,身體卻像是稻禾般纖細……


    所謂的“管狐”,其在倭國傳說中的外形便是如此,亦因此而有了“稻禾狐”的別稱。


    隻是,別看沾了“稻禾”這種養人之恩物的名稱,倭國的管狐在傳說裏其實是一種非常邪惡的妖怪。


    它的能力就是寄生於人體內。管狐不僅要以人類心肝為養料,還能夠控製被寄生之人的言行舉止,李代桃僵,鳩占鵲巢地活著。(注釋:陰陽師那個式神,明顯是美化了管狐……)


    而這隻無形的管狐,此時正用一隻爪子揪住了一隻想要張口噬咬泉男建身軀的大蟒,用另一隻爪子、嘴巴外加長長的尾巴,一齊抵擋著一隻巨大的狸貓的忿怒撕咬。


    這常人所不能亦無法看見的戰場,攻守雙方的局勢亦如同真實的戰場一樣,一時間陷入了焦灼。


    是真的焦,真的灼!


    泉男建感到自身熱氣蒸騰,既有施展陰陽術的原因,也由於那蘆葦蕩燃起的烈火席卷到了他附近。


    守護著他的那些赤漆甲衛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手,揮舞著刀劍刈倒了大片的幹枯蘆葦,這才開辟出了提供了隔絕火線蔓延的真空地帶。


    “該死,再在這裏待下去就不是敗與不敗的問題了,怕是要在死生之間進行抉擇了。”


    雖然身上的負擔極重,但是泉男建的腦子還保持著清醒,於是他馬上下令道:“赤漆甲衛聽命,傳訊諸將士自行結陣衝殺,全軍出擊!爾等護我衝殺出去。”


    第一,他估摸著因為“靺鞨—扶餘戰兵”這條戰線上,剛剛被他用陰陽術弄得出了一些空隙,所以下令全軍出擊未必不能取得一點戰果。


    第二,他現在解除了秘術,就能騰出全部精力去對付靺鞨人裏藏著的那些薩滿。


    第三,他對自己這支赤漆甲衛的戰力有信心,很確信以他們的實力能帶著自己衝出靺鞨人的包圍圈。


    戰鬥爆發了一個時辰了,那些靺鞨人多半也到了強弩之末。


    隻要他能衝出去,和他三弟泉男產合兵一處——哪怕就是和預備軍隊匯合到一起——那他就能大概率大破靺鞨諸部落聯軍。


    然而,就在泉男建的這個命令剛剛下達不久,剛剛解除了“管狐秘術”,專心對付起被靺鞨人薩滿請來收拾他的“大仙”的時候。


    意外突然發生了。


    因為他已經下令全軍出擊,所以那些扶餘戰兵基本都已經從蘆葦蕩衝了出去,他與那些赤漆甲衛所在的位置屬於軍陣最後排。


    他們後麵就是被火焰灼燒出來的一片白地,空氣裏滿是煙塵,地上滿是焦炭和煙灰……按照常理,這個方向完全不可能有敵人冒出來。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從泉男建他們背後,竟然很違背常理地衝出來一隊伏兵。雖然人數不多,但是卻看起來裝備精良,而且武力甚至比赤漆甲衛高出許多。


    “周人!他們怎麽會在這?他們怎麽從火場裏衝出來的?”


    泉男建驚訝的瞪大的眼睛,從兵甲形製上,他出了這支小隊是大周的軍隊。


    這支小隊也不是旁人,正是帶著大利稽師徒兩人放完火的薛高等人。


    而他們之所以能穿過火場,就是因為他們壓根就沒從火場裏經過,而是穿戴好甲胄,扒著吹鼓了氣的皮囊,從粟末水上遊偷偷入水,順流而下泅渡到了這裏。


    本來,他們以為還有一場惡戰,可誰想到泉男建已經命令全軍出擊,扶餘人軍陣後方壓根完全不設防都。那些赤漆甲衛現如今總共也就剩下三十餘人。


    “果然,郭老先生教授的占卜秘術就是高妙,天朝上邦的法子就是靈驗!”


    若不是薛高死死按住大利稽,這個激動至極、認為今日建功立業乃是“順應天意”的靺鞨國主之子,恐怕現在立馬就要拔刀一馬當先衝過去,然後就……白給了。


    身為五品高手的薛高,隨手就砍翻了兩個衝到麵前的赤漆甲衛。這些九品武者在普通人眼裏都是高手,可是七品以下的武者在五品高手麵前其實和稚子沒什麽區別。不過都是一刀了結罷了。


    他甚至還猶有餘力提醒大利稽:“大利稽公子,注意大義,大義——”


    薛高口中的“大義”,指的就是他們發動這次背後偷襲的目的。


    當然,那就不可能叫偷襲了,他們是來調停幹戈的正義之師。


    符合這個身份的人,除了那位運籌帷幄了今日這一切的郭老夫子,那也就隻剩下大周使節團名義上的副使,有著皇命加身的趙無咎這麽一個人了。


    而此時,趙無咎才剛剛穿上了他那件武弁官服——連這套衣服都被精心包在油布包裏帶來了,若是說薛高沒有得到郭老夫子的提前授意,誰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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