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


    幾根飛虎爪從小船上飛起,鉤住了大周使團搭乘這艘客船的船舷,隨即就有人開始拽著繩子準備往船上攀援。


    而船上的船工們則發出驚叫,船老大趕忙組織他們拿魚叉的拿魚叉,拿割網刀的拿割網刀。


    “守住船舷,別讓人爬上來!”


    “快去喊槳手,讓他們向後退!”


    “河麵這麽寬,舵手往辰位偏舵,咱們繞開這段鐵索!”


    不過,就在這時,從河邊的蘆葦蕩裏,突然又駛出了一艘篷船。它比舴艋舟大一些,上麵還豎立著一根旗杆。


    旗杆上掛著一麵紅布角旗,角旗上用白堊寫了一個大大的“花”字。


    “是花頭陀。”


    長跑這條水路的船老大,立馬認出這旗子所代表的含義,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聽說過花頭陀,這可是一個凶悍的水匪,有人甚至傳言這家夥敢生吃小兒心肝,被這夥人劫殺的船隻,很少有幸存者。


    而就在這船老大心道不妙的時候,那艘篷船裏,果然鑽出了一個禿頭大漢。


    他手裏拿著一柄方便鏟,隔著老遠就指著客船,大聲報了一段切口:


    “吾等兄弟水路蹚,今日汝曹入吾疆。


    來者且聽吾言講,吾本水上豪俠郎。


    此路吾等水路長,此河恰似錢滿倉。


    勸汝速把帆兒降,莫驚吾等刀與槍。”


    一眾水匪紛紛附和,唱著這調子,不斷逼近客船,威逼恐嚇。


    他們每每劫船,隻要亮出這陣勢,再大的漕船也會乖乖聽話停船,隻有交足買路的銀錢,方可繼續通航。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響亮的大笑,突然間在客船的船艙裏傳了出來。


    趙無咎剛剛把郭老夫子和高仙芝送回船艙,順帶拿了自己的兵刃出來,結果就聽見了水匪們報的這個貫口。


    他走到了船頭,滿臉嘲弄地笑道:“喲謔,爾等豬狗輩,說話一段段的幹什麽,還想要去考科舉不成?”


    說話的同時,趙無咎隨即彎弓如滿月,“嗖嗖嗖”地射出了一壺羽箭,箭箭不虛發,全都命中了舴艋舟上的水匪。


    他專門挑那些手裏有弓箭的下手,仗著自己拿了五石硬弓,隔著老遠就將這些人逐個點名,以避免他們射傷船上的船工。


    須臾之間,趙無咎就射完了整整一壺箭,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根羽箭,而那夥水匪立馬也折損了足足三十多人。


    為什麽“多”呢?


    這是因為趙無咎用的硬弓力道太大,而水匪們身上又都隻是穿著短褂,有的大冬天還打著赤膊,箭矢從其身上穿心而過,一根箭有的就射穿了兩三個人。


    “不好,點子紮手!”


    花頭陀看的分明,趙無咎不僅長得令人側目,顯露的這一手射術也委實令人心驚。


    想也沒想,這個水匪頭子趕快嘬唇打聲刺耳的呼哨,他在給那些水鬼們發訊號。


    早早飽食一頓豬油渣,身上也揉搓暖和起來的水鬼們,立刻潛入水下,拿著斧鑿就向這艘客船包圍過來。


    這是花頭陀縱橫葦河的殺手鐧。


    十來個精挑細選出來的,從小在河溝子裏泡著長大的大小夥子,每日好吃好喝的供養著,做“無本買賣”前還要管他們一頓豬油渣——吃了這個東西,在水下身上才不會覺得冷,潛行的時間才能拉長。


    而這些水鬼的作用也很大。


    任是什麽船,船上有什麽高手,隻要被鑿破了外殼,船隻要是進了水,一船人都要下水去喂魚鱉。


    花頭陀的名號很響,附近的地方官不是沒想過將這夥人剿了,隻不過他們徘徊的那個水圍寺三麵環水,想要剿滅隻能從河上用船隻運送鄉勇。


    可再多的鄉勇,隻要還需要乘坐舟楫,那都會被這夥子水鬼克製得死死的。是以,官府對這貨蟊賊也有些無奈,最終隻能聽之任之,令其存續到了今時今日。


    可就在今天,晌晴白日的,花頭陀招募的這批精悍水鬼,竟然遭遇了讓他們中很多人這輩子都不敢再下水的可怕怪物。


    水鬼遇上真“鬼”了。


    趙無咎的那匹黑色巨馬,也就是由扶餘鬼怪、豐山之神化作的旺財,方才竟然自行走上了甲板,投入水中。


    這家夥一個猛子就潛到了水底。


    它不需要呼氣,也不畏懼寒暑,因此在水中比花頭陀訓養的水鬼們更加如魚得水。


    當後者拿著斧鑿,想要在客船上開洞的時候,它就四蹄振奮從河底一躍而起,對著那些人是又踢又咬。


    哪怕閉氣的功夫練得再好,可也比不上這個根本就不用喘氣兒的家夥。更何況,這家夥的力氣可不是尋常人能比得了的,被它咬一口、踢上一腳,最好的下場也是血肉模糊、筋骨折斷。


    十幾個水鬼,止兩三個彈指,便全軍覆沒。他們爭先恐後地浮到水麵上,一邊叫嚷著“水裏有鬼”,一邊拚命想要劃水離開。


    可是,來都來了,再想走就沒那麽容易。都不用趙無咎打招呼,客船的船老大當即發狠,讓人往河裏撒網捕撈。


    不僅如此,他還吩咐那些船工:“都警醒一些,撈上這些匪類,誰要是敢呲歪,你們就用魚叉給他戳兩個血窟窿!”


    船工們紛紛唱喏。


    這年頭,離鄉背井出來跑船的,大多也是狠人,平日裏也沒少和水匪打交道,你死我活的場景也沒少經曆。


    除了一些半大小子,被那些船工心一軟撈上船,挨了頓梢棒招呼。剩下七八個水鬼,則是在網兜裏就被了了賬。


    “這……”


    這一幕被篷船上的花頭陀盡收眼底,花了大價錢和很多心血培養的水鬼,竟然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報了銷,令其隻覺目眥欲裂。


    不過,他也沒有腦子一熱,自己就衝過去,而是想要質問那給自己送禮,讓自己帶人來劫殺客船的馮奉先。


    這他娘的是一艘普通客舟?


    然而,還未等其開口,也就是剛剛扭頭,他就聽見身後河麵上傳來“噗通”一聲水響。那個馮奉先見情勢不對,竟然自行跳水遠遁,逃離了這艘篷船。


    不僅如此,給花頭陀搖櫓的兩名手下,他們此刻竟也癱倒在船上,咽喉處赫然分別釘著兩隻轉輪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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