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鳴？”宿長風喊他，“你怎麽不說話？” 常洵立刻回神：“啊，不好意思, 我剛才在想這個問題。我聽過一次, 之前你帶我和喬伊斯離開開羅星的時候, 咱們收到了一個星辰公會傳來的錄像, 好像提到了星主。” 是遠古巨龜醒來的那個視頻。 “那你知道星主到底指的是誰嗎？” 常洵搖頭。 不是他想騙宿長風, 實在是這個身份不太好承認。 他甚至難以想象宿長風的反應。 一旦承認了他是星主這個事實, 他為什麽會活在三萬年後, 又是怎麽到了宿家分支的小少爺身上，這樁樁件件隻有小六的存在能解釋的事情就說不清了。 他隻能搖頭。 好在宿長風也沒有將他和星主聯係起來那麽天馬行空的想象力, 他繼續說：“星主就是那個一統星空的神。” “一統星空不是好事嗎？”這是常洵內心的疑惑, “為什麽要把這之後的曆史封存起來？” 聞言，宿長風低聲笑了一下，答道：“因為後來，他處理好了所有的製度和紛亂就突然消失了。這本來沒什麽，或許他真的是這片星空賜給人類的神, 完成使命就離開了。可就在他離開沒多久, 更大的災禍發生了, 這不是人類的災禍, 而是整片宇宙的災禍，人類和星獸都不可幸免。” 災禍。 這不是宿長風第一次提到這個詞了。 上一次常洵問他為什麽要尋找傳承的時候，宿長風就和他說，是為了“挽救”這片宇宙。 挽救、災禍。 這兩個詞連在一起，從來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可宿長風說到這裏就停下了。 他說：“等我們回到星辰公會，以後你在公會這裏待久了，自然而然就接觸到這些更秘密的東西。” “好。”常洵沒有繼續問下去。 他尊重宿長風，既然宿長風沒有說，他也不會一直問。 【小六，你也都聽到了吧。】 【聽到了，看來洵洵你離開之後發生了大事啊。這個大事說不定就是你回不去的原因。】 【我也是這麽想的，我本來加入情報部隻是想有更多機會接觸到更好的材料和藥劑，以便於我自己提升實力，不打算待太久。但是現在又牽扯了這麽一回事，星辰公會我是必須待著了。】 小六有點擔心：【那你要小心啊，根據我從星網上獲取的所有信息來看，星辰公會的決議最高權力在他們的執行議會那裏，執行議會由各大家族的人組成，人數眾多。除了執行議會，星辰公會下轄情報部等特殊部門和分管各個星係的分會，和各大家族一起協調管製星空。你今天這一出算是徹底把劉家得罪透了，劉家在執行議會和各個分會部門裏權利不低。】 【當年碧落天還在的時候，劉家不過是一個依附碧落天的小家族而已，】常洵不以為意，【沒想到他們現在反而上位了。如果他們安分還好，要是不安分，我不會讓他們掀起波浪的。】 【嗯嗯！】 這個行星的另一個半球正處於白天，宿長風一路開著機甲馳行，一路和常洵有一搭沒一搭地拌嘴，沒過多久就到了探測出來的遺跡坐標。 他們是離這個坐標最遠的，宿長風一到，所有人也就到齊了。 這是一片連綿的丘陵。 每座山的高度都很低，可是一眼望下去起伏不斷，少說也有一百多座山連在一起。而且樹木高大異常，茂密地遮蓋著所有山群，沒有數據輔助，光靠人眼根本無法看透具體的地形和走勢。 他們集合的地方在一處山丘上，這是叢林最少的一座山丘，最適合這麽多人集合。 宿長風收起機甲走向林安安，常洵十分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 “你確定這裏有遺跡？”宿長風問林安安，“這樣 的地勢，不像是什麽可以長久保留下來東西的地方。” 林安安笑了笑，在這樣的白晝下，她臉上精致的妝容更加明顯，雙眼皮上的眼影還微微泛著淡黃色的光。 她說：“絕對是這裏，根據探測波反饋的數據，這一片群山的山體應該是連在一起的，恐怕是一個規模非常大、錯綜複雜的山洞。由於各種原因，相對於星辰公會所在主星來說，我們過去了三萬年，這個星球才過去一兩千年，這也是我們之前推測這裏還會有遺跡的原因。” 她說完，身後幾個擺弄著儀器的技術組人員走了一個出來。 這人走到宿長風麵前行了一個軍禮，又對著林安安行了個軍禮，說：“部長，組長，核對結果出來了。這個行星確實是三萬年前碧落天掌管的其中一個行星——明誌星，按照相對速度影響的光速和時間——” “打住打住！！！”宿長風伸出手，比了一個停下的姿勢，一副頭疼欲裂的樣子，“知道我最恨什麽嗎？最恨的就是人類進展了三萬年，物理居然還他媽是必修學科！” 能讓宿長風都忍不住飆髒話，足以可見這個學科對宿長風有多可怕。 他揉了揉額頭，接著說：“這些為什麽的東西你們技術組自己談好了和我說就行，我在學院的時候就快被這東西折磨死了。” 林安安早就習慣宿長風這一副無賴的樣子，一點都不打算心慈手軟：“你是部長，必須聽完確認工作沒有失誤。” 她轉過頭對身後的技術組組員說：“繼續說。” 站在身後裝乖巧的常洵：“噗。” 於是乎，宿長風木著臉生無可戀地強迫自己認真聽完了技術組的分析，最後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媽的終於說完了！！！我覺得沒問題。既然和記載還有預想的地形都沒有任何偏差，那我們現在就先找到路口，一起進去吧。” 林安安點頭道：“好。不過另一個問題就是，我們不能駕駛機甲，以前碧落天還在的時候，人類根本沒有機甲這種東西，他們的山洞都太狹小了，駕駛機甲可能會損毀遺跡。” 宿長風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他轉過頭看向常洵，用著十分公式化的語氣說：“宿鳴，你帶著器械組的人和我一起走在最前麵，碧落天當年除了鍛造單純的武器，還擅長各種機關，這個山洞可能有上古時期留下來的這些機巧的東西。” 當然有。 常洵可是很清楚那些機巧的威力。 如果有機甲還好，沒有機甲，單憑現在人類的身體戰技和精神力戰技，就算有個人終端的輔助，情報部也夠喝一壺了。 他笑了笑，一點都不緊張地說：“好。” 就讓他看看，明誌星這個他熟悉的地方，會不會告訴他碧落天衰落甚至是毀滅的原因。 一切敲定，技術組找到了最適合進入的一個路口進了山洞。 宿長風手持光劍走在最前頭，常洵和另外幾位器械組的副組長跟在後麵，身後跟著器械組戰鬥組和醫療組的一群人。至於後勤組，則是留在外麵保證資源和能量的供應。 光劍自帶的淡藍色光暈照亮了山洞，常洵開著個人終端的照明燈看著前方，剛一走進山洞不過一百多米，他們沒遇到任何機巧關卡，卻遇到了第一個岔路口。 這個岔路口足足有八條分道。 常洵精神力波無聲無息地蕩出，隨後毫不猶豫地說：“靠左第三條。” 宿長風歪過頭來看他。 他的金發在光劍的藍光之下有些偏暗，隻是那雙眸子微微反著淡藍色的光，似乎在一片殘金色中閃爍著一顆淡藍色的星辰。 宿長風剛張口，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常洵身旁一個棕色及肩短發的女人就說：“為什麽是第三條？組長，我的精神力剛剛探索了左邊第一條第二條第三條。第一條第二條都有給出反饋，隻有第三條，仿佛深不見底一樣，精神力波根本沒有返回。” “我得到的信息和霍齊雅一樣。”另一人說。 這兩人都是器械組的副組長，霍齊雅在劉磁沒有空降器械組的時候還是器械組的組長，她跟著宿長風出了那麽多次任務，經驗是在場所有人中最豐富的，精神力和鍛造上的造詣也極高。 如果沒有常洵，這裏最有話語權的就是她。 此時，其餘負責開路的人也都獲得了精神力波的反饋。 所有人的結果都和霍齊雅一樣，除了第三條路沒有任何反饋，其他七條路或多或少都有一 些信息。 霍齊雅將自己臉側的短發撇到耳後，她的身高比林安安還要高上一些，藏藍色的軍裝襯得她尤為挺拔。她說：“部長，組長，沒有任何反饋的道路說明一切充滿未知，甚至有可能會有精神力黑洞，遺跡太脆弱，我們現在用不了高能槍和機甲，單憑光劍和普通的能量槍根本無法應對精神力黑洞這樣的情況。”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目光也極為堅定，似乎並不打算妥協。 常洵沒有立刻回答他。 他問小六：【精神力黑洞是什麽？我怎麽沒聽說過？】 【就是精神力在一定區域內失效的現象，有的地形或者物質會導致精神力失效，三萬年前大家都會精神力戰技，就算遇到這種地形或者物質也能有各種解決方法。隻是現在精神力戰技幾乎全部失傳，這才漸漸有了精神力黑洞這個詞。】 常洵恍然大悟。 這麽說的話，霍齊雅其實沒有說錯，不愧是曾經器械組的組長。第三條路確實是一個精神力黑洞的區域，那裏存放著能夠吸收精神力波的物質：深黑泥。 常洵笑了笑，對霍齊雅說：“我知道你的憂慮，這條路存在精神力黑洞的可能性非常高，但也正是因為可能性高，我們才更需要探索，因為這條路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你是說，”宿長風站在山洞的洞壁旁，雙手插在藏藍色軍褲的兜裏，微微垂著眼若有所思地說，“第三條路擁有著可以吸收精神力的物質，最具有探索價值？” 他額頭兩邊的短發在外頭被風吹多了有些微微卷起，平白給他增添了一絲不羈的氣質。宿長風脫下那身平日裏總喜歡披著的機甲外套，此刻藏藍色軍裝一絲不苟地穿在他的身上，連最上頭的扣子也扣得嚴嚴實實，和他那有些淩亂的頭發相差甚遠。 這人流著高貴星獸的血液，人類形態卻有模有樣的，常洵猝不及防轉頭看到，隻覺得呼吸突然一滯。 “……宿鳴？”眼見常洵突然走了神，宿長風輕輕地喊了他一聲。 “啊，”常洵被這一聲叫喚召回了魂，他心虛地移開眼睛，心下斥責自己什麽時候變成了喜歡看臉的人，居然因為對方一個插兜的動作就心猿意馬，他立刻應聲道，“對。碧落天遺留下來的吸取精神力的物質，肯定會給我們不小的驚喜。” 霍齊雅皺了皺眉：“可是我們精神力施展不開，那些機關機巧我們要怎麽應對？肉搏嗎？” 她似乎有些不開心，語氣中帶著一點斥責：“組長，您要清楚，組員的生命高於一切。沒了精神力波給我們探測一切，所有可能的未知都有可能要了我們的命。” 她的話已經是近乎質疑常洵的決定了。 可常洵沒有生氣。 宿長風站在最左側，微微斜著眼睛看向常洵，隻看到這隻黑心的小白兔臉上被泥土沾染得有些髒，興許是方才觸摸岩壁的時候沾到手上，這家夥又沒注意抹到了自己臉上。 本來常洵的表情還比較認真，可這一抹灰給他添上三分滑稽，宿長風看著就要笑出聲來，結果餘光一瞥瞥到了神情嚴肅至極的霍齊雅，下意識就把這笑咽了下去。 可惜咽得太遲，宿長風一個氣沒順好，氣息卡著喉嚨眼咳了一聲。 一時間，所有人都往他這邊看過來。 宿長風：“……” 他想著常洵畢竟經驗不足，順坡下驢要開口給這隻黑心兔子解圍，又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說：“能夠吸收精神力波的物質確實重要，所有人的生命安全也要保障。不如我們商討一下剩下七條路可能有什麽，用探測儀器都走一遍看看。” 這也算是個折中的法子。 可他話音剛落，常洵就站直了身體，嘴角揚起一抹弧度。 他轉了半圈，正麵對著所有人，擲地有聲地說：“各位，我知道霍副組長的經驗豐富，她的觀點沒有任何問題，部長的折中方法也沒有問題。” 宿長風呆了呆。 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常洵，隻見常洵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軍禮，笑得自信，連帶著臉上那一撮灰也變得不顯眼了起來。 洞口吹進來的風將常洵的頭發吹了幾縷起來，常洵眉眼微彎，揚聲道：“我向各位保證，這一次明誌星的行動，我們不會有任何的傷亡。我知道你們會覺得我就算有實力也不一定有經驗，所以這一次靠左第三條路我自己一個人進去，如果這次我安然無恙地帶著收獲出來，我希望下一次我解釋完原因之後，所有人無條件服從我的決定。”第36章 尺寸 常洵說完, 就那樣站在那裏，笑著等待霍齊雅等人的反應。 他相信他們沒有拒絕的理由。 他既沒有拖累情報部的其他人，還有可能自己獨自給情報部帶來收獲, 這樣的好事, 沒人能說出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