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和學到的曆史裏,宰夫便是最早獨立於司會的工作者,地位超然,對國家後來的財計監督,都有著極其深遠的係統影響。謝望此前都隻能算是小官,暫代的宰夫,才是他輝煌官生的起點。他就這麽一路從內廷檢舉到了外廷,從中央到地方,不管官員大小,也無所謂爵位高低,隻要有問題的,都被他鬥了遍。別人做官,在謝望的努力麵前,都隻能說得上一句是在混日子,唯有謝望是把官位當做命來搏。並且還真的被他給搏成功了。謝望從沒有掩飾過自己對權勢的渴望,他思路敏捷,言辭犀利,甚至可以說是過於刻薄。但就是因為對外立了一個鐵麵無私的青天形象,由他揪出來的貪官汙吏乃至是德行有虧的貴族及家屬,連起來可以繞雍畿一圈,卻誰也奈何不了他。反倒是讓謝望的品級,每遇到一次大案,必然往上躥上一躥。縱觀曆史,謝望絕對算得上升官最快的人。短短四年間,他就從小小的七品升到了二品,把各個部門、各個品級的官都做了個遍,不再局限於經濟審計。他甚至當過一段時間的軍司馬與士師,並且身上始終兼任著宰夫的官職。如果祁和沒有記錯,謝望在女天子駕崩之前就會回到雍畿,升任小宰中大夫,後因不明原因請辭,但是在半年後,他就會被天子聞湛三請回京,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宰。也就是丞相。“丞相”這個名字還是謝望上書給改的,他覺得“太宰”這個說法太過含糊,讓百姓無法更直觀地明白太宰的職權是什麽。其他的三公六卿宮內官,也都在謝望隨後的餘生中,一點點被改了名字。職權劃分也有了進一步的改革,變得更加詳細,也更加高效,讓整個大啟帝國得以像是一個永遠不會停歇的永動機運作了下去。除此之外,謝望讓後世更加難忘的還是他的詩詞,當之無愧的第一才子,一生中仿佛擁有澎湃的創作欲,流傳下的詩文過千。需要被中小學生朗讀並背誦的名篇不下百篇。祁和就曾經是痛罵謝望太愛瞎瘠薄寫的苦讀學生之一,他高考有一道古詩詞默寫,一道文言文理解,全是折在了謝望的手上。想及此,祁和拿著茶杯的手,都忍不住又微微顫抖了起來。他英年早亡的美夢,不會又要折戟在謝望手上吧?師兄求放過啊。第13章 花式作死第十三式:在和謝望做了一段比較相熟的師兄弟後,祁和也曾在意外醉酒後試圖勸過這位謝師兄——專注搞事業,學問的事就先放一放吧。結果卻是……謝望一如曆史,成為了給祁和寫詩作賦最多的人。如果說祁和的名氣一半是他自己買水軍吹出來的,那麽另外一半的功勞就非謝望和謝望的詩莫屬了。一路從祁和的顏,誇到了祁和的才,最多的還是祁和的君子之風,直戳時代的脈搏。種種證據都表明了,謝望絕對配得上“公子和所有的追求者裏最深情的一位,沒有之一”的曆史評價,他不僅在公子和死後寫了更多的詩詞,來抒發滿腔的追思,更是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這份矢誌不渝——終身未婚,連個庶子都沒有留下的那種。祁和剛認識謝望的時候,十分懼怕這份盛情。因為他還不起。他既不是真正的公子和,也並不是他對外表現出來的這種性格,最重要的是他是肯定要回到現代的,誰也不可能讓他為之留下。別人對他越好,他越惶恐。反而是淡淡的相處,會讓他更加自在,因為沒有負擔。但,祁和一直膽戰心驚了這麽多年,卻始終不曾接到過來自謝望的告白,連一丁點的暗示都沒有,兩個之間純潔的就像是擺放在祁和書房裏的特供宣紙,白的像雪,一塵不染。祁和拿不準謝望到底在搞什麽,又很怕是自己某些不經意的行為讓謝望誤會了,引他越陷越深卻不願意說。便在這幾年與謝望的書信往來裏昏招百出,好比對謝望坦言:他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這輩子隻會喜歡那人,心意絕不改。這已經不能算是委婉的拒絕了,而是明確的謝望說咱倆沒可能。祁和想要就此徹底斷了謝望的念想,無所謂謝望到底是什麽意思。結果……謝望再來信時,表達出了一種“吾家有兒終長大”的喜出望外,宛如一個欣慰的老父親,積極為祁和出謀劃策,排除萬難的想要幫助祁和與對方在一起。真的看不出絲毫的勉強。祁和自己都懵了,仔細想想,在他們師兄弟過去的相處裏,謝望好像一直都很君子,沒有半點人世間的欲望雜念,就是個再合格不過的師兄,發乎情止乎禮,對祁和是比常人好,但,好像並不是要處對象的那種好。如果一定要歸類,那就是一個詩人的生性浪漫吧。祁和這樣給自己解釋。元稹一輩子還給白居易寫了一百多首看上去“情意綿綿”的詩呢,那也不影響他是個渣男。祁和終於鬆了一口氣,以為問題解除了,畢竟曆史上被謝望深愛的那個公子和並沒有出生,哪怕他也叫祁和,卻已經是完全不同的祁和了,若謝望愛上了他才會奇奇怪怪的。也因此,祁和在接下來的書信往來裏,便再沒有和謝望討論過他編造的意中人。再後來,霜月就出現在了祁和的麵前。那個時候祁和正在修葺祁家老宅,缺物缺人缺銀子,霜月就像是一個憑空冒出來的田螺姑娘,會十八般武藝,還能找到各種來錢的路數,人看上去又有點傻乎乎的,格外熱衷於給祁和拉任何一個曖昧對象。怎麽看……怎麽像是老父親謝望特意送來照顧祁和的啊。霜月和去月的臉色都五味陳雜,十分有趣。畢竟從常理來說,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別人派來的仆從吧?一是懷疑忠心,二也是怕被人把自己的一舉一動泄露。祁和就沒有這方麵的包袱了,他甚至還暗搓搓地希望謝望通過霜月的匯報,能徹底打破濾鏡。別日後給他整出來一套什麽“過去是我沒有意識到,現在我才知道我對你的感覺原來是愛情”。祁和可以說是將感情防範武裝到了腳趾。隻要【回家倒計時】不作妖,他真的沒有興趣變成一個四處留情的“渣男”。說起修宅,這也是去月始終堅信她家公子隻是個運氣好的傻白甜的根源所在,不管祁和在被兄長獨自拋在雍畿後,轉頭就得了薑高氏老夫人與宮中女天子的憐愛的現實。祁和當時雖然沒有爵位,卻過得也不比任何人差,三不五時就會被接去薑家小住,但大部分時間,他還是堅持獨自住在已經破敗的祁府,被當時的大儒誇讚,小小年紀,便已有了絕不寄人籬下的風骨。這麽些事情過去,去月這種心眼多的,應該早就看出她家公子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要不然薑老太太那麽多孫子外孫,女天子那麽多遠親,為什麽獨獨都對祁和另眼相待呢?但去月看到的卻是,住在祁家的這些年,祁和沒少拿自己得到的賞賜來貼補祁府,但這是一座在所有人的默認中早已經屬於他兄長的大宅,說是讓祁和住,也隻能讚時住到他成年。兄長隻顧自己在封地快活,沒拿過一文錢給家裏,一看便是絕不會管祁和這個弟弟死活的。在聽說了祁和用自己得的賞賜修葺府裏,想要重振祁家時,還與人大聲笑言,這怕不是個傻子。可不管遇到多少這樣類似的事,祁和統統好像都看不見,聽不到,始終是那個人們眼中以德報怨、有匪君子的祁和。也就是大郎君得了疾病死在了兩年前,又沒有留下任何正兒八經的嫡嗣,這才讓祁和再一次出現在了世人的眼前。莫名地,在一次次這樣的磨礪裏,去月就進化出了無限的對祁和的保護欲。總感覺全世界都有可能騙了她的公子。儷女公子包藏禍心,霜月處心積慮,反正都不是什麽好鳥!“奴婢真的隻聯係了這一回!”霜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也知道背著祁和偷偷聯係謝生不好,可是她也不能幹看著公子受委屈呀。祁和:“……什麽?你之前完全沒有傳過消息?”祁和覺得他總算懂了,怪不得師兄這些年給他的讚美不僅不減當年,還有些走火入魔。原來是他這些年的努力就是白瞎嗎。祁和用一種“要你何用”的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恨恨地看了眼霜月。霜月:“???”“你若聯係的是謝大人,宸王又是什麽?”去月表示不信。霜月其實也稀裏糊塗的,她真的隻聯係了謝望,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已經暗中回京的謝望沒有來,反倒是宸王當了那個踩著五彩祥雲的蓋世英雄。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