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是誰嗎?”祁和盡量避免去看那個猙獰的頭,隻看著霜月的眼睛問道。霜月搖搖頭,但她拿出了與腦袋包裹在一起的信封,遞給了祁和:“抱歉,公子,我不識字。”不等祁和接過信,明明已經那麽害怕了的去月,還是壯著膽子替祁和拿過了信,還不忘教訓霜月:“這種汙穢的東西,怎麽能讓公子碰!自然該是我們來為公子讀!”“姐姐說的對,姐姐好厲害!”霜月對去月的崇拜不是演戲,是十分真實的對讀書人的憧憬。去月想起之前徒手殺人的霜月,內心實在是有點複雜。信自然是宸王那個神經病寫的,寫的特別灑脫不羈,放飛自我。總結起來就是,這才是他去尋山南的真正原因。他的人追查到當年殺害祁和一家的歹徒中有漏網之魚,對方就隱姓埋名地藏在尋山南,他正巧有事這次回,就順便路過幫祁和報了個仇。祁和一家慘遭滅門,這裏麵肯定是有很多小陰謀與小詭計的,但至少明麵上凶手十分明確,是一夥窮凶極惡的馬匪,在祁和一家回老家江左祭祖時,闖入祠堂,殺了一百多口人。匪首以及重要黨羽,在當年便已伏誅,一些僥幸逃跑的流寇,也在這些年陸陸續續地被找到,並一一賠上了性命。這些小嘍囉什麽都不知道,卻手染鮮血,死了活該。祁和和他的兄長在很多方麵都不和,卻唯獨在這件事上態度十分統一,甚至有時候會齊心協力追查。不隻是被雇傭來殺人的刀,連著幕後的指使著,他們也一個都不會放過!他們已經為家裏報了仇,這也是祁和覺得他可以安心離開這個世界的原因之一。不過,在看到又一個參與者的頭顱時,祁和還是詭異地感覺到了開心,內心對這個腦袋僅有的恐懼也沒有了,隻剩下了一片平靜。“準備一下,過幾日,我會親自去宸王府登門拜謝。”那一日門口的解圍,遠不如這一顆腦袋給祁和帶來的震撼。順便的,祁和還從信裏得到了一個重要信息:宸王與謝望果然是認識的。以謝望這種不顧一切升官的興趣愛好,祁和甚至有理由相信,謝望與宸王已經暗中結盟了。至於曆史上謝望後來為什麽又舍棄了宸王,轉投了武帝聞湛,那就不是祁和會關心的事情了。目前,衝著這個人頭,祁和也決定以後少在心裏罵宸王幾句。——司徒器在晃晃悠悠地馬車裏緩緩醒了過來,他就像是贏極其疲倦的人終於心滿意足的睡了個飽覺,一覺醒來神清氣爽,除此之外就是該死的健康了。他甚至有心情去嫌棄身邊充斥的刺鼻藥味。同樣是中藥,在祁和身上就是凝神的藥香,在別人身上就隻有苦澀了。司徒品探過身來,遞了一杯水給自家的蠢弟弟,他還不知道他的弟弟已經變成了怎樣一個雙標狗。司徒器唇上沾了水,就像是熬過了冬天的春苗,徹底迸發出了勃勃生機,他坐起問他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回京。”司徒品緩緩拉開了車簾,“準確地說,我們已經回來了。”一簾之隔,隔開了巍峨的城門,也隔開了人間煙火。兩次挫敗蠻族陰謀,加上最開始打贏的那場生擒蠻族左賢王的勝仗,司徒家已由危轉安,甚至更上一層。女天子因為身體的原因沒有辦法親至,卻是下旨由太子攜群臣親自出城三裏相迎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口中的誇讚不斷。司徒器卻根本顧不上揚眉吐氣,一心隻想在權貴中找到祁和。並如願以償。祁和的模樣與氣質,很難不讓人第一眼便注意到。他就站在太子身後的不遠處,月白色的長衣,潑墨般的黑發,以及哪怕在夢中都難以描摹的謫仙之姿。端的是貴氣天成,清冷出塵。他的皮膚就像是陶瓷一般,白皙細膩,他的脖頸……“!!!”祁和上吊了???第19章 花式作死第十九式:人群中,祁和自然也是看到了司徒器的,鮮衣怒馬,陌上風流。祁和忍不住就笑了,因為……祁和不知道故事裏的大將軍凱旋歸來都是怎麽樣的,但至少現在他知道了司徒少將軍負傷回來,腦袋上綁著繃帶的樣子可太好玩了。就像是一個倔強的菠蘿。祁和真的是太懷念現代了,哪怕他過往其實並不喜歡吃菠蘿,但在十六年沒能吃到一口菠蘿的現在,連他不喜歡吃的也變成了彌足珍貴的回憶。莫名的,祁和看司徒器的眼神就更加友善了。司徒菠蘿直接扭過了頭去,別扭的不願意再看祁和一眼,他才不要和為了他大哥上吊的人說話呢!是的,除了為他大哥,司徒器實在是想不出祁和其他自殺的原因。至少在這一刻,他不想看見祁和看他的眼神好似老父親的欣喜。——朝堂之上,論功行賞,大擺宴席,犒勞三軍。這些打完勝仗之後的常見套路……祁和都沒有參與,他再一次請了病假。一方麵是為了繼續保持公子和神秘疏離的人設,一方麵則是為了躲避沒完沒了的催婚與相親。十六歲,一個在祁和的自我認知裏本應該是中學都沒有畢業的學生狗,在古代已經是一個先立業再成家的晚婚傑出代表了。而不管是衝著祁和的顏,還是衝著祁和的爵位,大家都很想和他談一談他的終身大事。哪怕公子和病弱又斷袖的名聲早已經傳遍四海,仍趨之者眾。想想看吧,祁家如今就隻剩下祁和一個了,上沒有婆婆壓榨,下沒有小叔妯娌瞎作,隻要生下一個嫡子,瞬間便能坐擁整個塗山。祁和還活不長,既得了柔弱美人,又能在美人死後策馬奔騰……連祁和聽了之後都有些心動,如果他不是公子和的話,他大概也覺得這是一樁劃算買賣。同樣沒有參與宴會的,還有本應該成為主角的司徒兄弟。司徒品是身體情況不允許,他雖然被陳神醫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但至今還沒有辦法站立。一向對自己的醫術十分自傲的陳神醫,對於司徒品的雙腿也是閉口不談。已經有人在暗中猜測,司徒品哪怕被治好,也是個下半生注定與輪椅為伴的殘廢。司徒器則是直接跑了個無影無蹤,比起觥籌交錯的慶功宴,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司徒老將軍得知後,直接大呼“逆子不可雕”,但他看上去卻並沒有之前那麽生氣了,不是因為他終於想起他除了司徒家主的身份以外,還是司徒器的親爹,而是優秀的嫡長子活了下來,現在再不是他需要司徒器這個小兒子的時候了。司徒夫人卻對丈夫很生氣,她始終如一,是真的溺愛兒子溺愛到了骨頭裏,之前被丈夫利用,坑了兒子一回,讓她如鯁在喉。看丈夫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之前兩個兒子都在戰場上,情況危急,她根本顧不上和丈夫鬧,如今兒子們平安歸來,她也就終於騰出了時間,開始借題發揮:“都是你之前亂發脾氣,嚇到了我兒,司徒盛你個老東西,我告訴你,若我兒不回來了,我定與你拚命!”“你別太過分!那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我罵他,是為了他好!”夫妻倆一路從司徒家吵到了慶功宴上,雖在人前保持了體麵,但是個人就能看出他倆之間的貌合神離。一半小可憐兒,一半混賬東西的司徒少將軍,既沒有像他娘以為的那樣真的被司徒老將軍氣到離家出走,也沒有如司徒老將軍以為的那樣走馬章台去鬼混。他一路縱馬,去了城南……上山砍柴。司徒品聽見派去跟著弟弟的人來報時,差點把一碗苦藥都給噴出去,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出現了裂痕:“你說,阿荀,去幹什麽了?”短短一句話,他分了三次才問完,整個人都好像活在夢裏。仆從也覺得很不真實,但還是把話又重複了一遍:“小郎君之前從後廚拿走了一把砍柴刀,離府之後就一路上了城南的山,說是、是要找什麽條。”司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