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來了!


    而待眾人迎接,相互通報後,張楊等人才知道。


    前來勘功的人竟然是位大內太監——小黃門趙常。


    這位年過中年依然麵白無須的大內宦官領著十餘位全副武裝的宮庭執戟郎緩緩而來,趾高氣昂。


    “朝廷竟派此等閹豎!”呂布瞪眼。


    “奉先噤聲”


    張楊強打笑臉迎了上去。


    在當今的大漢朝廷內,無論文臣還是武將,若說有什麽最討厭打交道的人,那這些閹人絕對是名列榜首的存在。


    而眼下之所以有這麽個角色千裏迢迢自洛陽趕來晉陽,那就不得不提前一陣丁原報上那份駭人的戰績了。


    在得到刺史府張楊發出的戰報與王允族親聯名眾鄉老的舉薦後,丁原不敢擅專,將其直接原封不動的轉呈了大將軍何進。


    這並非他沒有擔當,而是丁原實在沒有辦法。


    剛剛上任的他在並州毫無根基,若這份戰報真是誇張虛報,由本地大族和刺史府內官吏一同促成,那他再怎麽驗也都是浪費時間,畢竟他領的王命是屯兵河內,不敢擅離職守。


    想那王允自家族親報上來的事情,他自己都不敢保名不說,連事發地的太原郡守也是毫無表態,這狀況丁原哪敢擅專保名呢?


    那就真是拿自己政治生命開玩笑了。


    於是乎這個燙手山芋便轉到了何進案上。


    剛看了兩眼,這位屠戶出身的大將軍直接就破口大罵起來,直道這丁原好不懂事,往槍頭上撞,給他惹來這一身的麻煩。


    撞槍頭?


    沒錯,眼下的朝堂內外正為一件事吵鬧不休,這突然而至,聳人聽聞的戰報登時就像引爆山火的一陣雷,突然就炸開了。


    這件事就是大裁員計劃!


    眾所周知,大漢朝廷早就入不敷出了,不然也不至於一個勁的加賦加稅還大開賣官鬻爵之門,又在麵對黃巾賊時讓地方各自募兵團練自守。


    雖然最後總算是打贏了仗,但是還高興沒多久,這“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就發現了一件令他痛苦萬分的事情。


    打贏了仗那總要給人封賞的吧,但大漢朝廷拿不出錢了!


    想那在剛剛平定黃巾之亂您,就曾因封賞不到位,有個“不開眼”的侍中張鈞,聚眾鬧事,要給眾人請賞,還直言要打殺十常侍。


    如此恣意妄為可還得了?!


    最終朝廷花了大代價,封出不少官位和名爵才算擺平此事。


    在之後一直記恨此事的十常侍也終於找了個由頭整死了這個出頭鳥張鈞算是以儆效尤。


    騷亂平息了,但矛盾卻遠未結束。


    這不是,隨著朝廷財政危機愈演愈烈,麵對那麽一大批因軍功封爵,受領地方的官員,他們不得不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裁員!


    當然這麽大的事還沒有完全敲定,在操作上他們也是先挑著沒有背景的軟柿子下手,然後再對過往功勞擠擠水分等等。


    通俗來說也就是不搞一刀切,先行優化之法。


    日後的玄德公便是被此舉優化掉了,搞出個著名的鞭打都郵的故事。


    於是乎,當此時節,蘇曜這麽不開眼的戰報端上來,那真是小刀拉屁股,給這幫大人物們開了個大眼了。


    “放肆!混賬!這就是你給朕舉上來的丁原?!”


    皇宮內,剛被一眾美人簇擁,開完裸體泳裝派對的漢靈帝劉宏,瞬間沒了好心情,怒噴何進


    “狗賊安敢如此欺朕?是不是都覺得朕的內庫是給你們開的?報多少朕必須給劃多少?!”


    並州危局劉宏當然知道,不過他並沒有當太大回事,那裏離洛陽遠著呢。


    而胡人,芥蘚之疾罷了,不可能威脅到他的統治。


    甚至還不如於黃河兩岸那些重新武裝起的黃巾賊。


    不過黃巾賊嘛,那也不過肘腋之患罷了。


    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的亂黨隻會破壞,斷不可能顛覆他的天下。


    那真正的心腹之患在哪裏呢?


    劉宏很清楚,這心腹之患正在這洛陽城內,在這大內宮裏!


    是那些肆無忌憚的大家豪門,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公卿貴戚!


    這些人的觸手越來越放肆的蔓延進宮庭,瓜分他的權柄,動搖他的根基。


    唯有這件事可能會最終顛覆了他大漢江山的統治。


    尤其是最近兩年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危機感也就越發深重。


    昔年王莽不就正是借此篡漢?前車之鑒不遠,劉宏怎能不防。


    於是,此刻的劉宏看著唯唯諾諾的何進,心裏就越發冰冷。


    這個屠戶出身的外戚,曾是他對抗世家的利器,卑賤的出身使其天然被世家所棄,隻能緊緊抱住他劉宏的皇權。


    但如今想來是權利迷人眼,這個屠狗輩竟然與朕越走越遠,也學起了那些世家的做派……


    難道他忘記了是把誰把他從一介卑賤的屠戶拔為了大將軍嗎?


    “陛下息怒……”


    何進低頭辯解


    “臣起初也覺得這是胡言亂語,本想斥責下去,但轉念一想事有不對啊。”


    何進悄悄看了眼目光冰冷的劉宏,端著小心


    “若我是想虛報戰功領賞之人,大可不必寫的如此駭人啊。


    況且那丁原也隻是剛剛上任,此事發生時他連河內都沒到,所以陛下您看,他也沒有保名,而是鄭重請朝廷派人勘驗……”


    劉宏沉吟一聲,盯著戰報也思量起來。


    初時的震驚和暴怒過後,他不得不承認何進說的有那麽點道理,但也不能排除那些人喪心病狂胡言亂語的可能,倒不如說可能性很大!


    正所謂亂世起,妖孽出,近些年來這些嘴上沒瓢的怪人們對劉宏來說那真是越來越多了。


    連那些朝中重臣們也不時滿嘴胡言亂語。


    扯些什麽雌雞化雄,海浪翻卷,地裂天崩之類的胡話。


    這麽一看此子隻是亂報戰功倒也不算太過於危言聳聽,起碼他說的是件好事不是。


    不過,若這件好事是想騙朕庫中銀錢的話......那就罪該萬死了!


    “祁縣蘇曜,屯長……”劉宏陰晴不定的琢磨著。


    “祁縣?”


    這時侍立在旁正看何進笑話的中常侍張讓突然眼珠子一轉,這不是那個死鬼王允的老家麽?


    “張常侍可有什麽見解麽?


    與對何進的雷霆之怒相比,劉宏對張讓馬上就變了另一副態度,竟然透露著相當的恭敬。


    “陛下”


    張讓得意地拱手道


    “老臣也覺得大將軍所言不無道理。


    不若就派個小黃門領人登門走訪,現場驗上一驗,核查清楚。


    若此人真有這等驚天之能,那是天賜陛下良將,亂世可定。


    若此人隻是胡言亂語,虛報戰功,膽敢欺君罔上,那這並州刺史部和這些祁縣的舉薦人們,就該通通下牢治罪,從嚴從重,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劉宏立馬點頭


    “還是阿父老成持重,忠君為國啊,就依你言吧,請務必派出得力心腹,盡快核實查清。”


    “呃,陛下且慢”


    何進滿頭大汗,突然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這勘驗軍功,依律應由我大將軍府派人去辦才是...”


    “不妥!”


    張讓立馬插到皇帝與何進之間


    “這丁原是大將軍舉薦的,而這姓蘇的小子又被祁縣王氏所舉。”


    “祁縣王氏?”劉宏不解。


    “陛下,這祁縣王氏正是大將軍力保的那叛逆王允之本家,所以於公於私這大將軍都該避嫌才對。”


    張讓對劉宏躬身行禮


    “陛下,此事事關重大,依老臣看還是應該派咱們自己人去才放心啊。”


    自己人,是的,對劉宏來說沒有比這些太監更親近的自己人了。


    這不止因為世家大族觸角遍布朝堂,他深感處處掣肘。


    更因為他並非先帝親子,而是由旁支入大統的緣故。


    劉宏此人生父早亡,沒感受過什麽父愛,便在11歲的幼齡被帶往洛陽登基。


    其後舉目無親的劉宏認為,正是在張讓等人的殷勤隨侍和忠心輔佐下,他才順利坐穩皇位,有此今日之成就。


    故此劉宏對張讓是尊重備至,寵信有加,常常與人言“張常侍是我父。”


    此刻張常侍如此一說,劉宏當機立斷,由張讓全權處理此,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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