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蘇曜的上任,遼東上下緊急集結,格外重視。


    襄平城中官吏和權貴們得到了許縣令的通傳後,立刻相伴出城,十裏相迎。


    他們一身華服官衣,麵色恭敬中帶著一份焦慮。


    自烏桓叛亂起便與中原斷絕聯係的他們,對於這位新太守了解太少。


    “公孫都尉,對於這位新府君,不知您是否了解?


    我看那邸報中說,竟是位以救駕之功,弱冠封侯的將軍?


    到底是真有那真才實學,還是皇帝新尋的爪牙?”


    說話的人是郡守府的功曹田韶,此人四十餘歲,乃是本地田氏的話事人,在遼東,其家族地位僅次於公孫家。


    而他此刻問詢的對象,那位公孫都尉,並非蘇曜熟悉的令支公孫瓚,而是襄平公孫昭,現任的遼東屬國都尉。


    公孫昭遠遠的地平線,見十數騎緩緩而來,心中一凜,正了正神色,回道:


    “對這位蘇君侯,我也了解不多。”


    “不過聽族中消息說,此人極其能打,勇猛非凡是錯不了的。”


    “這一次,正是輕騎突擊,數百騎大破丘力居,解了咱們白馬長史的困局不說,還一舉覆滅了遼西烏桓部,收複平剛,一路從平剛道打了過來。”


    “故而,諸位可千萬不要覺得他年輕便有輕慢之情。”


    公孫昭的話音剛落,眾人便紛紛投來驚異的目光。


    數百騎大破丘力居,收複平剛,一舉覆滅遼西烏桓部?


    這戰績即便是放在整個大漢朝的曆史上也是相當罕見的。


    這位新任太守人怎麽不好說,但就這憑這一點展現出的軍事才能,著實是令人震驚。


    具體點來說,就看此人能僅憑這傳來的威名便讓那郡中一向最是傲慢自負的公孫昭說出不可有輕慢之情的話來,就是不得不讓他們格外重視。


    他們紛紛小聲議論:


    “叫咱們的人最近都收斂一點。”


    “咱們是不是該備點禮物?”


    “也不知道這位新府君,有什麽喜好沒有。”


    這些平日裏高高在上、習慣了對百姓呼來喝去的官吏和權貴們,此刻都收斂起了平日的囂張氣焰,臉上掛上了恭敬而忐忑的笑容。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時候,蘇曜的隊伍到了。


    麵對眾人的盛情相邀,他是雷厲風行。


    在雙方簡單兩句話,他便謝過這些人的熱情,直入遼東郡治、這塞外第一大城襄平,把一眾人等全都晾在那裏看傻了眼睛。


    他們也是接待過數任太守的人了,哪見過這樣風風火火的?


    “這一來就要開什麽全體大會?”


    “也不知道這位府君打的什麽主意。”


    “怕是要來一個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你們注意到沒,他這次不但帶來了個新的襄平令,隨行的還有幾個貌似幕僚的人。”


    “他會不會.把那些人直接提拔上來呀?”


    這話一說,眾人臉色驟變,一個兩個的慌忙追隨蘇曜的隊伍,往那城中趕去。


    不過,在這一片慌亂中,卻也有幾個步履步履穩健之人,不似那般慌張,田韶便是如此:


    “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君侯說是今日午後開會,現在才還沒有日上三竿,你們急個什麽?”


    兵曹掾韓忠聽了他的話是不由苦笑:


    “田功曹,你是咱們遼東大家出身,又貴為參政機要的功曹,自然無需憂心。”


    “這位可是正兒八經沙場出身,你沒看他帶的那些將士,個個殺氣騰騰。”


    “他若是想要換那心腹上台,我這兵曹掾是首當其衝啊。”


    “在下焉能不趕緊早做準備?”


    田韶聞言,眉頭微皺,目光深邃地掃了那人一眼道:


    “韓曹掾此言差矣。”


    “這蘇君侯雖以軍功封侯,但身為太守,他自會明白治理地方與領兵作戰大不相同。”


    “且不說他一個外來者初來乍到什麽也不懂。”


    “就說這郡府佐吏由本地世家擔任便是我大漢數百年的慣例。”


    “他貿然把你免了,去找誰來幹活?”


    公孫昭也在一旁點頭附和:


    “田功曹言之有理。”


    “蘇君侯初來乍到,對遼東情況尚不熟悉,他召集我等,必是要先做交接,再了解,再做打算。”


    “切莫自亂陣腳,反而惹人笑話。”


    田韶與公孫昭的話語像是一劑定心丸,讓周圍那些慌亂不安的官吏們情緒稍稍穩定下來。他們麵麵相覷,雖然心中仍存疑慮,但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驚慌失措。


    “田功曹、公孫都尉此番話倒是不差。”


    另一位悠然漫步的中年男子,決曹掾劉政,緩緩說道:


    “蘇君侯再如何雷霆手段,也需我等地方官吏協助治理。”


    “我等隻需恪盡職守,自能保得無虞。”


    不過,他這話聽在有心人耳邊就顯得是頗為諷刺了。


    “嘿,好你個劉政,你意思是我等有徇私舞弊嗎?!”韓忠怒斥道。


    “在下可沒這麽說。”劉政冷哼一聲。


    這時,諸曹之首的田韶趕緊出來打圓場,並且告誡眾人這關鍵時刻,當同心同德,就是天大的矛盾,也是自家關起門來的事情,切莫讓那新來的府君抓了把柄,看了笑話。


    然而,他的沉穩並沒有保持多久。


    他萬萬沒想到,待到午後,這全體大會召開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


    “功曹是誰?”


    蘇曜掃了一眼堂下那數十位陌生的郡吏,冷冷道:


    “你請辭吧,一會下去和我這邊的牽招把交接辦一下”


    田韶聞言,臉色驟變,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位新任太守竟然會如此直接且不留情麵。


    作為遼東田氏的話事人,他在郡內一向德高望重,從未有人敢如此對他說話。


    他強壓怒火深吸口氣,站了出來抱拳拱手道:


    “府君在上,卑職——田韶,忝為功曹,敢問您是否找錯了人?”


    說話間他便注意到了這位君侯甚至壓根不知道功曹是誰,就直接放言要其請辭。


    故而,田韶的話語中刻意加重了田字,他不相信這位君侯不知道田家在幽州的地位。


    然而,蘇曜卻堅定道:


    “我找的是功曹,伱田韶既是功曹,那便不會有錯——請辭吧,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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