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遷都之事已定。


    然而董卓卻並未就此止步。


    李儒之前說的很是清楚。


    遷都是個大工程,需要大量的資金和糧草。


    而京中富戶極多,光說袁家的那些黨羽,就夠他吃個飽飽,擄掠巨萬之財。


    於是乎,大抄家開始了。


    董卓當即派出自己城中的五千西涼鐵騎、由徐榮親自出馬,遍行捉拿洛陽富戶,共數千家,插旗頭上大書“反臣逆黨”,盡斬於城外,取其金貲。


    這邊在殺人搶錢的同時,那邊李儒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洛陽城,弘農王府邸。


    那廢帝劉辯正在長籲短歎招呼府中下人收拾行裝,便收到了李儒來訪的消息。


    他趕忙前去迎接,詢問道:


    “郎中令此來,不知董公可有何吩咐?”


    李儒則嗬嗬一笑,麵色和藹道:


    “此去西都路途遙遠,董公擔心弘農王身體,特意著某備上這一碗祛瘟健體的良藥,請弘農王服用。”


    劉辯聞言,心中一緊,在看到李儒端上的湯藥後更是眼皮子直跳。


    劉辯目光凝視著那碗湯藥,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雖非醫術高手,但自幼生於皇室,對於宮廷中的爾虞我詐、暗藏殺機早有耳聞。


    此刻,麵對李儒那看似和藹實則陰鷙的笑容,以及那碗被冠以“祛瘟健體”之名的湯藥,劉辯心中已然明了,這絕非尋常之物。


    眼前這碗藥,濃鬱無比,香氣中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刺鼻之味,與他平日所服的補品大相徑庭,明擺著是用香料掩飾著其中的虎狼之劑。


    他強作鎮定,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道:


    “郎中令言重了,本王雖久居深宮,卻也知曉身體康健之道。”


    “近日來,某自覺身體無恙,實無需此等良藥,還請郎中令將此藥帶回,轉達本王對董公的感激之情。”


    李儒聞言,笑容未變,眼中卻閃過一絲冷意,他搖了搖頭,逐漸加重語氣道:


    “弘農王此言差矣。”


    “董公特意吩咐,此藥乃西域秘方,珍貴異常,對強身健體有奇效。”


    “王若不服,豈不是辜負了董公的一番好意?”


    劉辯心知肚明,這藥絕非善物,但麵對李儒的步步緊逼,他心中驚恐,忙環顧四周想要求得幫助。


    然而,王府中的侍從衛兵們皆低頭不敢直視,顯然是對李儒及其背後的董卓畏懼至極。


    劉辯深知自己勢單力薄,無法抗拒,然而還是努力著做出掙紮:


    “郎中令,辯真的無需此藥,還請……”


    ——“弘農王!”


    李儒麵色突變,嗬斥道:


    “藥乃董公親賜,您若不喝,便是抗命不遵,後果自負!”


    言罷,李儒身後的隨從們便將手按到了刀柄。


    賜藥乃是體麵,若是劉辯執意不從,李儒也不介意親自動手。


    見此架勢,劉辯自知是無法善了,終究還是接過了毒藥。


    不過,作為自己體麵的交換,劉辯還是爭取到了一點寬待。


    他請李儒稍等片刻,要求與妻子和府中親隨吃過一餐再喝此藥。


    考慮眼前這位到底曾經是個皇帝,李儒還是同意了這個要求。


    劉辯隨即吩咐下人準備了一場簡單的宴席,邀請了他的妻子唐姬以及幾位親隨一同入席。


    席間,氣氛沉重,每個人都心知這是一場訣別之宴,卻無人敢言。


    劉辯見此舉起酒杯,對著眾人道:


    “諸位,今日一聚,恐是吾等最後之歡。”


    “吾雖不幸,得遇此難,然與君等共事之時,亦曾有歡笑度日。”


    “今日,吾欲借酒消愁,與諸君共飲,以記念往昔。”


    眾人聞言,皆舉杯相應,淚眼相對,默默無言。


    劉辯轉向唐姬,他輕聲道:


    “唐姬吾妻,自嫁於吾,未曾享一日之福,反受今日之禍,吾心之痛,難以言表。”


    唐姬聽得淚如雨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劉辯一見,心中更感悲涼,當即舉杯高歌一曲:


    “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


    “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


    歌畢,他又令唐姬起舞。


    那唐姬身姿曼妙,舉袖而歌:


    “皇天崩兮後土頹,身為帝兮命夭摧。”


    “死生路異兮從此乖,柰我煢獨兮心中哀!”


    這一幕看得劉辯淚灑衣裳,如癡如醉,隻想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不過,這顯然是不現實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儒終於覺得不耐煩了,他上前催請劉辯服藥。


    自知死期將至,劉辯最後拉著唐姬的手,深情囑咐:


    “卿乃王者妃,勢必不能再做官吏百姓的妻子了,望你自愛珍重,咱們緣分已經,就此永別了!”


    說完,他毅然決然地端起了那碗毒藥,一飲而盡。


    毒藥入腹,痛苦瞬間席卷全身。


    在這最後的時刻,這個成長在市井道長之家,一向毫懦弱無主見,被評說毫無君王氣度,甚至連與他人對視都不敢多看幾眼的劉辯此刻的眼神卻異常堅定。


    他死死的盯著李儒,盯著那亂臣賊子,咬緊牙關也不發出一聲哀嚎。


    片刻之後,劉辯的身體緩緩倒下,唐姬和眾親隨痛哭失聲,卻無力挽回。


    李儒見狀,則是輕哼一聲,冷漠地揮了揮手,示意隨從們推開唐姬等人,確認了劉辯已無鼻息真的死透後方才轉身離去。


    一代帝王,就此隕落,年僅十八。


    不過弘農王府中的這一幕,在眼下混亂的京師中根本沒有掀起什麽波瀾。


    這不過是董卓諸多鏟除異己行為中的一小件罷了。


    重壓當前的董卓,終於撕掉了最後的偽裝。


    他不再和那些世家名族在朝堂上玩什麽妥協交換,而是直接明晃晃的亮起了刀子。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如周毖,伍瓊之流,僅僅是勸董卓少造殺孽,念在昔日袁家提攜的情分上不要禍及親朋,就被那董卓反咬一口。


    以其昔日與袁家親善,舉薦之人盡皆反亂為名,將這些朝臣處死抄家。


    一時間,京中再無人敢與其作對。


    唯有那深宮中的小皇帝劉協在聽到兄長的命運後一聲哀歎:


    “皇兄不幸,朕甚痛心,然則身在亂世,命如浮萍,朕實在是無能為力。”


    “這董卓之暴,難道就無人能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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