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她也曾有過徹夜難眠,在無盡的深淵裏,學會了如何自救。


    可蕭旭不一樣,他自始至終,從未走出來過。


    次日清晨,太陽照常升起。


    喬沫帶著俏俏在洗手池邊洗漱,蕭旭端著牙杯從外麵走進來。


    四目相對,男人那深褐色暗沉的眸子,深深地斂了斂。


    誰都沒有說話,仿佛昨晚的事不曾發生。


    半天後,俏俏主動跑過去跟蕭旭打招呼:“蕭叔叔,早上好,你昨晚睡得怎麽樣?”


    蕭旭抹了把臉上的清水,再用手捋了一下額間的碎發,瞬間恢複到清爽幹淨的狀態。


    “我睡的很好,你呢?”


    “你跟媽媽一樣,就會騙人!”俏俏突然生氣:“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趕上熊貓啦,怎麽可能會睡的很好呢?”


    蕭旭被堵得無法反駁,隻好把目光看向喬沫,沒什麽情緒的說:“叔叔已經很久沒有睡過整覺了,昨晚破天荒的睡了兩個小時,那你說叔叔睡得好不好呢?”


    很久沒有睡過整覺?為什麽?


    沒等喬沫想通,俏俏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蕭叔叔,你為什麽會睡不著覺呢?”


    這正好也是喬沫想知道的,於是她假裝若無其事的背過身去,卻又悄悄地豎起耳朵去聽。


    蕭旭自然發現了她那些小動作,他沒有想過要隱瞞,正好也讓喬沫知道知道,他這幾年到底是怎麽過的。


    低沉磁性的聲線,在喬沫耳邊緩緩流淌。


    “因為叔叔把最愛的人給弄丟了,叔叔找不到她,所以就失眠睡不著覺。”


    俏俏替他難過:“睡不著覺,會不會很難受呀?”


    “習慣就好了。”蕭旭眉目柔和,又一本正經。


    喬沫怔怔的盯著他,不說話,心情猶如翻湧的海浪,難以平靜。


    他到底失眠過多久,才會說出“習慣就好”這種話來。


    喬沫有些心疼,想說些安慰他的話,卻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安靜了一會兒,俏俏用手摸了摸蕭旭的手背,仰著小腦袋,童言無忌說:“蕭叔叔,我睡不著的時候,都是媽媽拍拍我,給我唱搖籃曲,我就能很快睡著啦。”


    “你今晚要是還睡不著的話,可以讓你媽媽也拍拍你,給你唱搖籃曲。”


    蕭旭的媽媽,喬沫之前的婆婆,她那麽好的一個人,卻過早的去世了。


    這麽久以來,都沒有聽蕭旭提起過婆婆,但喬沫心裏明白,蕭旭是很敬愛他母親的,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完成婆婆的心願,找她來跟他閃婚。


    蕭旭眼睛裏的光漸漸暗淡,臉上浮現出悲傷的神色,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不可自拔。


    喬沫有點動容,上前幾步來到他麵前,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試圖喚回他的意識。


    “蕭旭,你別多想了,婆婆雖然不在了,但是他對你的愛,會永遠陪著你的。”


    母親最了解母親。


    不管孩子多大,多老,都是媽媽心目中,那個永遠不變的孩子,一直都需要媽媽的關心和疼愛。


    蕭旭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側目看向旁邊的女人,把額頭上的那隻手打掉,語氣冷冰冰的:“你用不著來安慰我,我還沒有你想的那麽脆弱。”


    “不過就是失眠而已,又死不了人。”


    失眠並不會直接引起死亡,但是可能會間接導致死亡。


    喬沫還沒有適應他說變就變的態度,剛才還一臉的柔和,怎麽這會兒又針鋒相對起來了。


    還是說,他隻是在女兒麵前,才會表現出溫柔的一麵,對她就……


    不等喬沫開口,蕭旭冷了她一眼,抬腿就走,“回去吧,一會兒還有許多工作要做,就別在這裏耽誤時間啦。”


    喬沫“哦”了一聲,等他走遠後,才拉起俏俏的手,遠遠的跟在他後麵。


    回去的路上,遇到正要出門的王安妮,她看見喬沫的那一刻,嘴角挑起一抹譏嘲的笑。


    “呦,喬醫生,這一大早的就跟在蕭醫生屁股後麵跑,就不怕被別人看到影響不好。”


    “就算是你無所謂,也得為你女兒著想一下吧。”她眼皮下耷,斜睨著一旁的俏俏:“她還這麽小,要是被同學們知道她媽媽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還怎麽在學校裏待呢。”


    “王醫生。”喬沫上前一步,哪怕矮她半頭,氣勢上也不輸分毫:“你該不會是喜歡蕭醫生吧?自己愛而不得,就把怒氣轉移到我身上來,以此來告慰你那僅有的一絲尊嚴。”


    喬沫指著麵前長長的走廊,眼神陰鷙,嘴角微微含著冷笑:“蕭醫生就住在我對麵,我們倆抬頭不見低頭見,我確實比你的機會多那麽一點。”


    “你要是實在不放心,那我也沒辦法,誰讓蕭醫生偏偏就是對我格外不一樣呢。”


    “昨晚他還擔心我怕黑,主動提出陪我過來洗漱呢。”


    “你說——”喬沫刻意停頓了一下,盯著王安妮發紅的眼睛,意味不明問:“蕭醫生他,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話音剛落,餘光正好瞥見蕭旭就站在離她不到十步遠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神情跟往常一樣幽深淡漠。


    王安妮也注意到了他,沒想到蕭旭會去而複返,就是不知道剛才兩人的對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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