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剛聽到那聲尖銳的哭喊,就看見哄鬧的人群從屏風外麵湧了過來。


    部分人在屏風外就已經停下了腳步,隻餘幾個穿著喪服的人簇擁著進來。


    被他們圍著的,正是顧時聽見的哭喊聲的主人,一個衣裝挺考究的中年女性。


    “大哥喂!你怎麽就這麽走了啊!”


    隻見她一頭撲到靈床跟前,卻恰到好處地在遺體前停住了腳步,雙手捂著腹部,一遍遍彎下腰,對著爺爺的遺體哭著。


    被她這樣的情緒渲染,屏風後麵原本沉寂的氛圍也變得異常悲痛了起來。


    坐在顧時旁邊的奶奶也站了起來,跟到那位闖進來的女性身側,同樣開始哭了起來。


    顧時本來的思緒被一下子打亂,他看著這堪稱混亂的場麵,葬禮的規則瞬間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


    『請記住,隻有血親有資格為逝者號哭並留下眼淚』


    而在顧時判斷來人身份的同時,簇擁著她的幾個穿喪服的人裏,父親就在其中。


    他皺著眉頭,一邊拉著來人的手臂,一邊又將奶奶往回拉,說道。


    “好了好了,四姆媽別哭了。”


    四姆媽?那就是“我”的四外婆了。


    顧時確認了身份後,看見父親正在對他使眼色。


    看到父親拉著奶奶的手,顧時心領神會地趕快接過父親的動作,把奶奶拉到後麵。


    “奶奶,出去透透氣吧,這裏悶!”


    他這句話是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他真的覺得此時的屏風後麵異常的壓抑。


    或許是因為突然進來了不少人,或許是四外婆的哭喊聲過於刺耳,他都產生了一種壓迫心肺的不適感。


    “葬禮現場要保持肅穆,這是鬧哪樣啊……”


    葬禮規則的第一條和第七條儼然出現了衝突。


    既然允許血親為逝者哭喪,那麽大聲喧嘩應該是不可避免的。


    是因為規則中本身存在著問題?


    還是說,隻有特定的場合允許哭喪呢?


    顧時一麵把奶奶往外帶,一麵對父親做了個手勢。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奶奶。


    父親確乎是看到了顧時的手勢,但他也隻是看了看顧時,沒有做出什麽回應。


    他們那一幫人就那麽圍著四外婆,不斷地安慰著她,然而並沒有起到什麽作用。


    哭喊聲仍在繼續,顧時在把奶奶往外帶的時候,看見了站在屏風外邊人群裏的三外公。


    而在他旁邊領先一個身位的地方,站著一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女性。


    這個女性站的地方很有意思。她正好進入了屏風後麵的區域,又擋住了三外公向前的位置,就那麽不前不後,恰到好處。


    “這位應該就是三外婆了吧。”


    二人的身體過於接近,不像是沒有關係的異性會靠近到的距離。


    這麽看來,三外婆應該是和爺爺有血緣關係的親屬,而三外公屬於外係。


    顧時將奶奶帶出了靈堂,把哄鬧拋在了後麵。


    外麵顯然更加清淨一些,但還是能聽見裏麵的動靜。


    “奶奶,您先在外麵透透氣,等過會安靜一點了再回去。”


    顧時拍著奶奶的背,為她順著氣。


    “哦,哦。”


    奶奶用手擦了擦剛剛滴出來的幾點淚花,對顧時說道。


    “阿時我沒事的,你餓不餓啊,今天晚上沒有東西吃的,你要不要先去弄點東西吃?”


    “沒事的,我不餓。”


    顧時進來到現在還沒過多少時間,已經在在之前裏吃過飯的他至少可以兩頓不吃。


    但是說來也奇怪,之前在千子湖怪談當中,他應該有兩天沒吃過東西,但是身體卻沒有饑餓感。


    可能在怪談中,詭異很“人性”地幫他們屏蔽了饑餓感,讓他們可以專注於解密。


    但是這未免也太好了一點,好到讓人本能地心生懷疑。


    顧時繼續在外麵陪奶奶待了一會,靈堂裏麵的動靜也停了下來。


    他回頭看去,剛好看見那一幫人又烏泱泱地走了出來。


    父親看見顧時和奶奶待在一起,點了點頭,走過來對顧時說。


    “這裏長輩的事情你插不上話的,多陪陪奶奶就行。”


    “嗯,我知道了。”


    “行,那你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媽,我跟阿姐還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想要問問你。”


    奶奶點頭應著,馬上轉過身和父親又回到了靈堂裏麵。


    阿姐?原來父親是弟弟啊……


    顧時一個人站在原地,周圍穿喪服的人多了起來,雖然他也穿著這身喪服,但總感覺自己和他們格格不入。


    不過幸好,他不是一個人。


    “怎麽樣,你對這次的怪談作何評價?”


    顧時向阿蒙問道,他現在什麽線索都沒有得出來,也不知道該怎麽進行下去。


    “嗬,我能說我不喜歡這裏嗎?”


    “我也不喜歡,可還能有什麽辦法?”


    “我和你說的不是一回事……”


    顧時愣了一下,他才注意到阿蒙的聲音有種莫名的解離感,沒有了之前那麽的清晰透亮。


    “你怎麽了?”


    “這裏有些不太對勁……我居然感覺到自己的靈性有些不受自己控製,像是某種衰敗的氣息在對我起作用一樣。”


    顧時從阿蒙的狀態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妙。


    “我說,你不會是要消散了吧?”


    “嗬嗬,這你大可安心。以我現在的狀態,除非有人能把我從你身體裏聚合出去,否則隻有你死了我才會崩潰。”


    “那你這是怎麽回事?我除了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氛圍,沒感覺到其他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啊。”


    “這我也不知道了……”


    阿蒙的聲音縹緲著,似遠似近,仿佛隨時可能斷線脫離。


    “至少我能確定,這應該不是詭異在針對我,可能是別的什麽東西在起作用。”


    “那該怎麽辦?要不我暫時離這裏遠點,看看能不能讓你好點?”


    “不行。”


    阿蒙拒絕了顧時的提議。


    “你不是還在為不知道從哪裏查起而苦惱嗎?你如果離開了那就更無從入手了,你想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莫名其妙地被詭異汙染嗎?”


    “可你現在就跟風中殘燭一樣,我都怕你什麽時候突然散了。”


    “嗯……看來也隻能先這樣了。”


    顧時還沒從阿蒙那裏聽到他所謂的“隻能先這樣”,就感覺到一大堆被分類規劃好的知識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子裏。


    “竊取,欺詐,解密,精神幹擾,這是……”


    顧時細數著這些毫無征兆就出現在他腦子裏的知識,看著就覺得很眼熟。


    “這是有關偷盜者的部分能力及其對應的知識,你好歹是個被寄生者,連這點知識都不知道也未免太掉份了。”


    即使是在狀態不穩定的情況下,阿蒙的語氣依然是那麽隨意輕佻。


    “我把我的非凡特性和你的精神體之間的關聯利用一點漏洞給打通了,現在的你雖然不是非凡,但是可以使用我的部分能力。”


    真的假的,還有這麽好的事?


    “當然,不是沒有代價地使用。”


    阿蒙立刻就打斷了顧時的想法,向他解釋道。


    “每一次使用能力,都會損耗你的靈性。不過雖然說是損耗你的靈性,但歸根結底還是在損耗我的靈性。”


    “當然了,如果你懂得節製,我就不需要囑咐你了。”


    “小心哪一次你用完能力之後,我或者你就突然瀕臨失控了……”


    阿蒙的話像是挑釁又像是威脅,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在告誡顧時不要過多地去使用能力。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我又不是什麽獎勵哥。”


    “嗬嗬,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希望你也不要讓我失望哦……”


    阿蒙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已經開始有些聽不清了。


    “等等,你這是咋回事?”


    “我先試著……鞏固靈性……沉眠一段時間……”


    “我這也無從查起啊,至少給我個突破口吧!”


    別忘了,他剛才問阿蒙的主要原因就是沒有下手的地方,現在阿蒙塞給他一堆造車工具,卻沒把車輛的模板給他。


    “人際關係……生平經曆……還用我教嗎?”


    “葬禮是有階段性的……等待每個時間節點……會有突破的……”


    阿蒙的聲音徹底安靜了下去,顧時的腦海裏恢複了久違的平靜。


    不過,顧時並不懷念這種平靜。


    “這下真的麻煩了……”


    顧時伸手扶了扶單片眼鏡,開始有了一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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