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之外無聞界,縹緲宇內仙人家。


    這是一個不存在於時間內的世界,空間在這裏也失去了錨點,就像一個空洞的氣泡,漂浮在大世界外的薄膜上。隻有無盡的輕煙環繞,充斥著無邊無際的光芒。


    “汝所求為何?”


    洪鍾般的聲音在世界中回蕩開來,每個字中都仿佛蘊含著極致的力量……


    以及暗藏其中的瘋狂。


    “嗬嗬,我隻是來打個招呼。”


    輕煙之中,一個站在似水表麵上的模糊身影緩緩說著。


    “無形無命,不知不見,汝為何物。”


    “一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錯誤。”


    那道身影的語氣中夾帶著輕佻的笑意,毫無尊敬地說道。


    “既非此方天地之屬,何不歸去,而徒留勞形。”


    “我隨時會走,但不是現在。”


    “吾之洞天,汝因何入?”


    “我的確得承認,你的小世界開辟的不錯。隔離於大世界之外,卻可以將力量投射到世界的各個角落……嗯,跟星界很像,但還是差一點。”


    說著,身影拍了拍手,像是在表示自己的讚賞。


    然後,他話鋒一轉。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隨意投射到外界的力量是會被追蹤的……”


    “那個夢境,不是你造成的吧?你為了監視那裏,稍微擴大了本體力量的投入,加強了小世界與夢境世界的聯係,把夢境的屏障溶開了一條縫隙。”


    “你逸散出的力量太多,我一進到那個夢境裏就感覺到了你的存在。於是我就小小地嚐試利用你的力量與你本體之間的聯係,順著夢境的裂縫往外一探——”


    身影抬起一隻手,把五指指尖合攏,再猛地張開。


    “啵!我就來到這裏了……”


    籠罩著洞天的輕煙稍稍聚攏了一些,像是世界正在呼吸一樣。


    周圍的溫度正在升高,四周的光芒愈發明亮。


    “蛀壁遁形,竊物盜命,如此詭狀邪異,實非善類……限爾速速離去,莫要引火燒身!”


    “你在生氣?嗬嗬,我可不是攜帶著惡意前來的。”


    身影抬手在右眼上摸了一下,語氣不急不緩地說道。


    “你們這個世界很有趣,非凡之間的限製幾乎相當於沒有,序列的範圍也相當模糊。”


    “就比如說你,我猜你大概是序列一的水準吧。在我那裏,正常情況下你的上位應該不存在才對。”


    “可是,你不僅有著上位,並且在這之上還有著更高的存在,甚至還不止一個!你們這裏的最初分裂得是有多厲害呀!”


    身影越說越興奮,與此同時連同洞天內輕煙的起伏也越發顯著。


    “所以呢,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你看,你不是一直都沒有抓住那個序列二嗎……現在祂躲在夢境的深處,持續性地在汙染你的後裔,想必你的錨也留存不多了吧?否則你也不會對著祂窮追不舍。”


    “不如就讓我來幫你抓住祂,畢竟我也有個小朋友正深受其害,我們的出發點還是蠻相似的。”


    “作為交換,我抓住祂後,祂的非凡特性就由我——”


    身影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洞天內驟然爆發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將一切存在都變成了不可見的白色,連帶著空間也猛烈地震動一瞬,伴隨劇烈的聲響,而後便徹底地安靜了下來。


    當光芒散去後,洞天內輕煙依舊,可那道身影卻不在了。


    忽然,聚合在一塊的輕煙顫抖了一下,從空氣中吐出了什麽東西。


    那小小的東西還沒落地,就被光芒徹底粉碎。


    “雕蟲小技……”


    …………


    玄極觀,主殿內。


    呂南山和顧時對坐在蒲團上,前者剛剛倒好了兩杯茶,微笑著將其中一杯遞給了顧時。


    “謝謝。”


    顧時表情僵硬地接過了茶水,剛才那句話並不是自己說的。


    “你是什麽時候醒過來的,還是說你根本就沒睡?”


    然而,阿蒙沒有回答自己,這家夥又開始發動傳統藝能裝啞巴了。


    沒辦法,顧時隻好自顧自地抿了口茶。


    “小友,有什麽想問想說的,但講無妨。”


    呂南山也喝了口茶,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顧時,說道。


    “不如就繼續我之前和你本體之間的提案怎麽樣?我覺得我還是很有誠意的。”


    阿蒙控製著顧時的嘴巴對呂南山說著,顧時心裏想說的話話全被憋在了嗓子眼,連氣都出不來。


    “讓我說說話好不?還有什麽叫你和他本體之間的提案?你其實根本沒在睡覺,而是瞞著我偷偷摸摸地在整啥活吧?”


    “噓,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


    這次阿蒙倒是回答他了,但是回答的話卻不是他想聽到的。


    “嗯,你和我的本體具體聊了什麽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感覺到一點。”


    呂南山笑嗬嗬地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後,他的眼神一厲。


    “你好像很缺少教養,不懂得什麽叫做尊敬。”


    “尊敬?尊敬誰?一個無法行走在地上的序列一嗎?”


    阿蒙還在笑著說些什麽,呂南山卻在此時伸手一揮。一道光芒頃刻從顧時身後的呂祖神像上放射出來,照在了他身上。


    突如其來的光芒照射讓顧時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但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適,圍繞他周身的隻有如陽光一般的暖意。


    “真沒禮貌,明明我也沒做什麽呀。”


    阿蒙的話出現在了顧時的腦海裏,他這忽然地轉換說話的方式,讓顧時意識到了一件事。


    他試著張開嘴巴,說道。


    “喂?”


    聽到自己的聲音終於從自己的嘴裏發了出來,顧時欣慰得整個人都癱軟了一點。


    “我還是喜歡跟你聊天,小友。”


    似乎做了什麽讓阿蒙暫時無法控製自己的嘴說話後,呂南山又恢複了一開始那種和顏悅色的樣子,對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呃,那個,我想問一下,您沒對他做些什麽吧?”


    “放心,隻是用我的神力給你的身體附了一層金身,祂如果想要浮到表麵上來說話,就會受到一定的排斥。當然,不會對祂有傷害的。”


    “那就好。”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呂南山的回答後,顧時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嗬嗬,原來是這個原理啊,我還以為是跟奧賽庫斯那種差不多呢。”


    阿蒙依舊毫不在意地笑著,看來呂南山的手段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難題,隻是他現在不想出來說話而已。


    “讓你對著人家跳臉……你不是之前說要講禮貌嗎?下次麻煩考慮考慮我,萬一對麵是個暴脾氣呢。”


    “下次一定。”


    顧時無奈地歎了口氣。阿蒙的性格他基本上已經摸透了,這人就是這麽個性子,很難想象能讓他徹底尊敬的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回過神來,顧時重新看向已經開始閉目養神的呂南山。


    “所以,我現在應該叫您呂道長,還是……”


    “哈哈,不必那麽客氣,你喜歡怎麽叫就怎麽叫好了。”


    “那我還是叫你呂道長吧。”


    有些緊張地搓了搓大腿,顧時繼續問道。


    “呂道長,咱們在這裏……可以聊關於那個東西的事情嗎?”


    “放心,剛才我關門的時候就對主殿設了結界。那個邪物現在感知不到你的存在。”


    “還有外邊的人同樣也看不到。”


    呂南山笑著說道,阿蒙也緊跟著他的話加上了一句。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要推你進來?我們在外麵聊天不好麽。”


    “啊哈哈,原來是這樣。”


    其實顧時真正想表達的不是這個意思。


    他擔心的不是仙家會不會注意到這裏的事,而是現實世界裏正在看著他的所有人,是不是已經看到剛才他那精彩的人格分裂演出。


    不過,這個顧慮倒是被阿蒙給打消了。


    有一說一,他這是第幾次畫麵被幹擾屏蔽了?再來個幾次,估計分析小組也都要見怪不怪了吧。


    結束掉胡思亂想後,顧時坐直了身體。既然沒有了外在的觀察,那他就可以真正地暢所欲言了。


    “那,呂道長您到底是……?”


    呂南山摸了摸下巴上淺淺的胡渣,思考了一會兒。


    “嗯,你可以理解成,我是呂祖的一個身外化身。西遊記看過吧,孫猴子用毛變出來的分身就差不多是這樣。”


    “您還真是……通俗近人啊。”


    “哈哈,我的位格並不高,還一直都在人間遊走,除了活得久跟一般人也沒什麽兩樣的。保持年輕的心態就是我打發時間的良藥。”


    跟著呂南山笑了幾聲,在了解完呂南山的情況後,顧時就要開始說自己的情況了。


    相互介紹,才是一個好的洽談會的開端。


    “呂道長,您那天對我出手,是不是因為看到我身上的……”


    顧時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胸口,暗示自己身體裏的阿蒙。


    “嗬嗬,他沒看到。”


    “並沒有。”


    呂南山和阿蒙同時做出了回答。


    “我隻是覺得你的氣息很奇怪,靈魂像是被什麽東西包裹著一樣,甚至給了我一種危機感。於是當時我便打算仔細看看你的命,誰知道……”


    呂南山玩味地朝顧時挑了挑眉,示意那天顧時做出的一係列反抗。


    “呃,多有得罪,請您見諒。”


    顧時朝著呂南山拱了拱手,以表達自己的歉意。現在想來,得虧自己沒偷到什麽要不得的東西。他這四舍五入一下可是相當於薅了呂祖的羊毛啊。


    “我早就說沒事了嘛,現在看來,那天我看到的不對勁東西應該就是你身體裏的那位。”


    “然而並不是,我的寄生可不是一個大概序列四的半神能看穿的。”


    “本來我還擔心祂對你可能會圖謀不軌,不過現在看來,你和祂的關係還挺不錯的嘛。”


    “我們的關係一直都很不錯。”


    “祂的實力很強,有祂在,你這一生起碼是有了保護,讓你能不被邪魔侵犯。”


    “嗬嗬,這句話我喜歡,如果他的本體能同意我的提案的話,那我就更喜歡了。”


    兩種聲音在顧時耳邊環繞著,他一邊要處理呂南山的話,一邊還要忙著聽阿蒙在講什麽,真是恨不得腦子掰成兩半來用。


    不過,從他的話語中來看,似乎他直接就接受了自己的異常,包括阿蒙的存在,以及自己對葬禮背後隱藏秘密的發現。


    “您看起來對我的狀況很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您不覺得意外嗎?”


    “意外麽……嗯,至少比幾十年前佑生跑到我這裏,跟我說他的那件事情的時候要好一些。”


    呂南山調侃了一句,抿了口茶,接著說道。


    “當時的他可是帶著性命之憂來的。而你不一樣,你甚至直接進入到了佑生的靈魂夢境中,還找到了當年的真相。”


    “該說不虧是青出於藍麽,佑生有知也會很欣慰的……嗯,可能不包括你身體裏的那位。”


    果然,呂南山和怪談世界中的其他人一樣,並沒有看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呂南山可是呂祖的分身,毫無疑問的神仙,居然也沒辦法看破詭異給自己套上的身份。


    如此想來,籠罩在現實世界之上的詭異究竟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啊……


    顧時心裏不免又凝重了幾分,卻聽見阿蒙在他的腦海裏輕笑不語。


    “聽他的笑聲,似乎他對詭異有所想法?”


    “等會和呂道長聊完之後問問他好了。”


    “喂,別聽了,我知道你在聽我的想法。”


    顧時扶了扶單片眼鏡。既然他們現在各自說完了自己的情況,也算是十分真誠的坦誠相見了,那麽就該把話題拉到關鍵上了。


    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顧時說道。


    “呂道長,聽你的意思,你對爺爺的事情應該是知其全貌了。”


    “我想問一下,現在爺爺葬禮的種種異象,是不是和那個仙家有關係?”


    呂南山不緊不慢地喝完了他杯子裏最後的一口茶,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隨後,他看著顧時,說道。


    “如果我跟你說了,你準備做些什麽呢?”


    顧時一愣,他怎麽不按套路出牌?


    說好的來促膝長談呢?說好的坦誠相見呢?怎麽又玩新花樣了?


    還沒等顧時說什麽,呂南山馬上補充道。


    “別誤會,貧道自然跟你說了這麽多,那就肯定會把你想知道的東西盡量都告訴你的。”


    “隻是,貧道想看看你的決心,你究竟為何在追尋這個真相。”


    呂南山手指著顧時的心口,那是顧時剛才自己指過的地方。


    “你的想法,究竟有多少是真正屬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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