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直瞪眼。  周黎道:“我以前見過一條受傷的狗,因為是被養它好幾年的主人虐的,等到救活,它就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全世界都不稀罕了。”  小護士聽得心疼:“是麽?”  “是,”周黎沉痛道,“小動物都是有感情的,你看他這麽小就承受了他不該承受的痛苦,一時自閉也可以理解。”  小護士看了看弱小可憐的二哈,歎氣地摸了一把狗頭。  季少宴:“……”  周黎見好就收,表示會用一顆溫暖的心把他拉回美好的人間,告別小護士,離開了診所。  他大概能猜出季少宴的打算。  季少宴從之前的對話裏得知小混混們還想賣他,便裝病了。  這事類似賭徒心理,已經砸了錢,為避免血本無歸,小混混很可能會繼續治,那他起碼能在診所裏多待一天,最好是能讓小混混借題發揮訛診所點錢,把它扔在這裏不管了。  哪怕小混混不想治,要再虐他一頓,也得先出診所找個沒人的地,這一過程或許能有機會跑,如果沒機會,他自然不傻,會適當蘇醒,阻止小混混虐他。  當然周黎隻是猜測,興許這位爺有更騷的操作。  但不管怎樣,他都得先把狗扣住,刷一波好感再說。  季少宴被他牢牢抱著,聽他哼著小曲,覺得這情緒特別穩定,完全沒有生氣的意思。  他估摸逃不了,便睜開眼,打算看看路,免得不知道被帶去了哪。  周黎見狀樂了:“呦,醒了?”  季少宴懶得瞅他。  周黎輕輕摸著他的毛:“我知道你怨我打你,但那不是我打的。我是這具身體的第二人格,所以嚴格講,是我這個人格救了你。”  凶手變恩人,完美。  隻要他還在,季少宴應該就不會動他。如果他的靈魂消失,那季少宴再算賬也和他沒什麽關係。  他期待地看著懷裏的二哈,等著他的反應。  季少宴繼續趴著,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無動於衷。  周黎:“……”  哦,人家壓根不在乎,藥丸。  他心想這是真難搞,嘴上把戲唱全:“為避免我那個人格再出來打你,等你傷好了,我就給你找個好人家。”  頓了頓,他實在沒擋住憋屈的情緒,親切道,“你就放心吧,狗蛋。”  季少宴:“……”第三章   在診所裏放鬆地睡了一個好覺,季少宴的頭痛得到緩解,恢複了點精神,開始打量起周圍的建築,想知道這是哪。  他之前是在他弟弟走到停車場時驟然爆發脫逃,在醫院裏亂竄一通,最後躲進運菜的貨車才得以逃脫的。  貨車在中途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減速或停車,證明沒遇見紅燈,八成是上了高速,而且根據時間推測,應該是市內的高速路。  考慮到他那個弟弟可能會排查進出醫院的車輛,早晚查到運菜車上,他便沒敢多待,等車徹底停下就找機會跑了,一路基本沒停。  等他想停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不遠處的狗叫,隻能繼續跑。  後來他逃進小區想找戶人家待一待,好死不死就遇見了這個小混混。  他目前隻知道這是在郊區,因為隻有郊區才有大麵積的土地種植蔬菜,就是不清楚是哪個郊區、離市區有多遠。  小二哈有成年男人的小臂那麽大,周黎一手托著他,另一隻手時不時擼一把他完好的毛,並做好隨時按住他的準備,免得被他跑了。  他也跟著打量起四周。  這座城市名叫青連市,是個直轄市。  它排在五座直轄市的末尾,雖然繁華,但邊角的地方像是被後娘養的似的,好事永遠輪不到,壞事卻總被找上門,數十年都沒什麽太大的變化。他記得小說裏舉過一個例子,說是好不容易要修地鐵了,結果新上任的領導一看資金不足,想也沒想就切了這邊的項目,慘得一批。  這“淒慘小邊角”的全名是青連市柳西區相滿鎮。  相滿鎮是全市的農林業大鎮,超過60%的麵積被用於農作物種植和林業綠化。  剩餘那些是工業區、住宅區和簡單的商業區,此外零散地落著十一個村子,其中近一半的村子已經拆遷,另一半仍住著破爛的自建房,原主那兩個低保戶的小弟都在沒拆遷的村子裏住著。  而原主的家則屬於最早拆遷的那一批,就是太早了,反而吃虧。  因為那個年代的拆遷補償款不像現在這樣高達幾百萬,給的那點錢早就花沒了。  那時沒有休閑廣場的概念,但由於有集市的傳統,便在小區靠近馬路的一側留了大塊空地。沒集市的日子,這裏一般會有蔬菜水果攤,成了露天的農貿市場。  夏日炎熱,周黎過來時隻看到兩三家賣水果的還在堅守崗位。他慢悠悠路過他們,順著腦海的資料繞過小區外圍的一圈店鋪,進了小區。  這小區已有些年頭,去年舊樓改造時刷過一次漆,隻全了一個體麵,裏麵則光線昏暗,樓道裏還隱約散著黴味。  周黎做了一輩子的少爺,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他邊看邊走,帶著一點新鮮感邁進家門,簡單環視了一圈。  兩室一廳,總麵積都沒他小妹的衣帽間大,不過他向來活得開朗隨性,沒那麽多挑剔的臭毛病,加之幸運地能再活一次,他還是蠻高興的。  他對懷裏的大爺道:“看,這暫時就是你的家啦!”  季少宴一點都不想看,隻想讓這混混趕緊去死。  周黎毫不介意被冷待。  他把二哈放在茶幾上,從屋子裏翻出一個沒用的紙箱,拿了兩件不用的衣服墊在裏麵,抱著二哈放進去,然後又從廚房拿來兩個碗,一個倒水,一個準備裝飯。  做完這些事,他掃見二哈不再趴著,而是站了起來,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你輸了那麽多液,想上廁所嗎?”  季少宴終於給他一點反應,看了他一眼。  周黎估摸可能是想去,但他得裝作不知道“這隻狗是人”的樣子,一邊摸著二哈的毛一邊道:“要不我抱你去廁所待一會兒?走走走,咱們去待一會兒。”說完把二哈一抱,進了廁所。  他看看馬桶和二哈的小身板,感覺立在馬桶圈上有點困難,便把二哈放在了下水道口,剛想體貼地回避,說一句“我去換個衣服,等下來找你”,就見人家少爺微微站好,原地撒了泡尿。  然後少爺往旁邊挪了一點,抬頭看了看他,等著他把自己抱回去——整個過程淡定得不得了,一點不自在的樣子都沒有。  周黎:“……”  這特麽……真的很可以啊!  想想文裏那堆花癡對季少宴的描述,什麽校草男神、溫柔公子、優雅貴族……也就一張表皮能對上號,內裏黑得一塌糊塗,別說羞恥感了,連人性都得拿著放大鏡找。  他萬分懷疑,如果他剛剛不提來廁所,這少爺八成不會叫喚,就直接在箱子裏找塊空地解決了,心理素質強悍到變態。  他深深地覺得棘手,裝作滿意地抱起二哈,讚道:“小家夥還挺有靈性!”  季少宴照例無視他,回窩一趴,準備再睡一覺。  周黎不能睡,他得趁著這位大爺睡著之前繼續他的表演。  於是他給手機充上電,橫過來找位置放好,讓攝像頭正對自己,點開錄像,清清嗓子道:“你好,我是你的第二人格,我叫周黎。”  季少宴聽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得到答案後便重新閉眼,沒什麽興趣。精分就如同定時炸彈,他目前要做的是養好精神,早點遠離危險源,另謀一條出路。  周黎隻要確保他能聽見就行了,說道:“我以前出來過,但時間不長,今天終於又能出來了,可能是老天看不過你虐狗的舉動,就派我來拯救無辜的小生命了。不好意思,你那五百多塊錢我都給你花了。”  “我知道你沒那個心情養狗,所以等它好得差不多,我就做主送人了,”他笑出一口小白牙,“我勸你幹點人事,如果在我沉睡後你又打了他,那等我再出來就換上女裝,跑到你那些兄弟麵前跳舞,不信你試試。”  哦,這條勉強可以。  季少宴心想,或許能短期內保障他的安全。  周黎表演完畢,關掉視頻,沒有再吵某位大爺。  臥室的空間很小。  進門左側靠牆放著一個書桌,上麵搭著簡易書架。旁邊是與它呈直角的衣櫃,再旁邊是同一條直線上的大床,然後除了桌前的一把椅子,就什麽家具都沒有了,特簡潔。  原主白天離開時沒疊被,毛巾被歪七扭八地攤在床上,上麵放著一條沙灘褲,平時他就在家裏穿這個。  周黎沒有裸著上半身的愛好,在衣櫃裏找了件背心,開始換衣服。  把t恤和牛仔褲全脫掉,他看見了身上的傷疤和刺青。  這些傷疤一部分是打架得來的,剩餘全是錢多樹打的,有兩處還很新鮮,可見錢多樹最近是越來越暴躁了。  他不由得再次祈禱能平安度過暑假,把目光移到了刺青上。  作為一個有小弟的老大,原主一直在古惑仔的道路上拔足狂奔,給自己弄了兩刺青,一個是左肩上振翅欲飛的雄鷹,另一個是左腳踝上赤紅的“忍”字,特別有想法。  他“鷹哥”的稱呼就是從紋身上得來的。  這同時也是他前不久對女主一見鍾情,在打聽到她叫“宋鶯時”就更加喜歡的原因——他是大鳥,宋鶯時是鶯鶯的小鳥,都是鳥類,天生一對!  周黎當初看到這句心理描寫時還笑了一聲,誰知一扭頭他就成了這隻大鳥。  目前大鳥已經騷擾過兩三次小鳥了,宋鶯時對他的感觀下滑得像泥石流,到了見麵會繞著走的程度。  不過宋鶯時脾氣好,心地善良,比某位大爺好應付多了,刷她的好感是非常容易的。  周大少向來有自己的一套行為準則。  別人欠他的,他可以看心情決定討不討債。他欠別人的,大部分都會還回去。  現在除了占這具身體不可控之外,像搶女主的寵物狗這事,他得糾正過來。  所以他的打算是將季少宴對他的好感從負數刷到零,就把這大爺送給女主養。此後他們終成眷屬,他一個人歲月靜好,完美。  他樂觀地往床上一躺,很快睡了過去。  夢裏像過電影似的,有前世的事也有現世的人物資料,他睡得渾渾噩噩,最後是被開門聲驚醒的,見日頭西斜,便知道錢多樹回來了。  季少宴早已睡醒,同樣聽見了外麵的動靜,便抬頭望向房門,想看看另外的家庭成員。  周黎猶豫幾秒,磨磨蹭蹭下床,穿著拖鞋往外走。  這時隻聽“哢嚓”一聲,錢多樹率先推開了房門,看著他道:“你在家?那怎麽不做飯?”  周黎道:“睡過了。”  話音一落,錢多樹一腳踹過來,下了十足的力道。  周黎簡直猝不及防,沒能站住,猛地跌在地上,後背撞到床沿,頓時悶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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