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師尊今天也在艱難求生 作者:今夕故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他恨得將後槽牙磨了又磨,既恨嚴深行事不周,又恨沈知弦惺惺作態。最終深吸了一口氣,正要開口時,晏瑾已手起劍落,一縷劍氣遙遙一挑,就將嚴深的靈根挑斷了! 鮮血從他的傷口汩汩流出,很快染紅了他身下的地。 嚴深一聲慘叫幾乎要破了天,他在地上翻滾,痛得神誌不清語無倫次:“晏瑾!你這卑賤之人——啊!你不得好死!” “沈知弦——沈知弦——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枉費我這般……這般敬重你!”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像瀕死的毒蛇,怨毒又痛恨的視線緊緊纏繞著晏瑾,嘴裏吐著最惡臭的毒液,“晏瑾,你不要……你不要得意!” “沈知弦他今日能這樣對我,來日,來日也必能狠心傷你,棄你如敝履!” 他說這話時,因為痛及,聲音低了下來,隻有晏瑾聽見了。 晏瑾眸色一深,捏著劍柄的手登時就是一緊,劍尖不自覺點了點地,沾上了嚴深的鮮血。 “嗡!” 原本平靜的霜回忽然劇烈震動起來,淩冽劍氣陡然冒出,似乎對那鮮血很是抗拒和嫌棄。 四長老皺了皺眉:“有魔氣……沈長老的霜回,對魔氣最是抗拒。嚴深的血……” 他狀似無意地隨口說了這麽一句,也沒刻意壓著聲音,立時就被底下挨得近的,耳聰目明的小弟子們聽見了,小弟子們竊竊私語了一番,俱是恍然大悟。 若說方才他們心裏還有存疑,眼下這頭發絲兒細的疑惑也都消散得一幹二淨了——霜回最抗拒魔氣,可它乖巧地任由晏瑾使用,偏偏對嚴深的血反應這般大! 嚴深說晏瑾身上有魔氣,那都是誣蔑!真正勾結魔修,心內生魔的人,是嚴深! 小弟子們恍然大悟,自以為是抓住了真相,又繼續說起小話來。四長老見達成目的,滿意地止聲,優哉遊哉地繼續喝茶看著。 嚴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被斷靈根散盡靈力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癱在地上,抽搐著,近乎暈厥。 心有不甘還企圖逃跑的魁梧青年被同樣廢了靈力押了下去,於是這事兒明麵上就算是給枉死的小弟子有了個交代,剩下的彎彎繞繞,可不能在這麽多人麵前處理。 有人來處理屍體和滿地的鮮血,試劍大會的結幕算是完全被破壞了。見上頭的宋茗和各位長老們臉色都不太好,小弟子們小聲叨比了一會,也就漸漸噤了聲。 宋茗煩躁地捏了捏眉心,還在想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瞧沈知弦今天這架勢,要說他對此事一點都不知毫無防備,宋茗是不信的。 嚴深今天籌謀的事,宋茗當然是知道的。他冷眼旁觀嚴深所作所為,在背後悄悄縱容著,甚至還略略助了他一把——不然那小魔修又哪能這麽容易進來? 沈知弦不好對付,他也沒指望今天這件事兒能將沈知弦拉下馬,但晏瑾要是出了事,多少還是能影響沈知弦的地位的。而且要是真成功了,沈知弦能倚仗的徒弟,就隻剩下嚴深…… 那樣以後他籌謀起來,就更方便了。 可他沒想到,嚴深這沒用的廢物,居然再一次偷雞不成蝕把米。幾年前嚴深在藏劍閣一事上栽跟頭之後,他就不該再信嚴深的! 說什麽保證萬無一失,全是屁話!枉費他用盡心思將人安排到沈知弦身邊,本想著利用他攪混水讓沈知弦身敗名裂,誰知竟是一點用處也無! 今天的事,除了開頭,之後種種走向,全都在宋茗意料之外。 宋茗真的很想親自去紮嚴深兩劍,省得回頭那張嘴又吐出些什麽對他不利的話,雖然每次交涉,他都沒有親自下場,但要是沈知弦真的不管不顧追查起來…… 宋茗深吸一口氣,正要周旋兩句讓沈知弦先將人帶回去——隻要沈知弦將人帶回去了,他再暗地裏動動手腳,死一個人還不是輕輕鬆鬆的事! 到時候人是在五峰死的,和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定了定神,嘴剛張開到一半,沈知弦那邊又傳來了動靜。 “師尊!” “沈長老!” “啊——” 各種驚訝慌亂地聲音驟然響起,宋茗眉心一跳,轉頭望過去,就瞧見沈知弦氣急攻心,噗地噴出一口血,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宋茗:“…………” 宋茗生生捏碎了案幾的一角。第25章 結契 試劍大會的最後一日,就在這一片兵荒馬亂中草草結束了。 “暈倒”的沈長老被他徒弟接了個正著。在無數震驚的視線中,晏瑾直接將人抱起,隻留下一句“嚴深一事還請宋宗主定奪”,就匆匆離開了。 宋茗氣得將另一邊的桌角也給生生掰斷。 眾目睽睽之下,他隻能吩咐先將嚴深關進宗門地牢裏靜候處置。但是這樣一來,嚴深就不好“出意外”了,畢竟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要是出事了,他少不得要被人說閑話。 宋茗生平最恨別人說他閑話,特別是說他能力不足,比不得誰誰誰的。但凡聽見了,他都會記恨在心裏,日後尋了機會,是要悄無聲息報複回來的。 將剩餘的事交給幾位長老處理後,宋茗頂著腦殼上蹦得正歡的青筋,冷著張臉拂袖離開了——不是他不想維持仁厚穩重的宗主形象,他是怕再待下去,要氣得吐血! 真的是什麽樣的人,就教出來什麽樣的徒弟! 沈知弦這樣狂妄自大的人,教出來的徒弟也是目中無人! 宋茗回了屋,氣得掀桌,杯盞碎了一地,他胸口起伏不定,臉色黑沉如鍋底。 事情怎麽就發展成如今這模樣了?! 沈知弦風頭正盛的時候,他隻能如陰溝裏的老鼠暗中窺視,苦於實力相差懸殊無可籌謀,後來好不容易等到沈知弦身體出了事,他汲汲營營,百般艱辛才走到如此地步。 頭幾年他還算過的順遂,端著好宗主好師兄的架子,沈知弦雖然對他冷淡,但他自覺還能掌控得住。 可自從藏劍閣一事失利後,他就覺得沈知弦又開始漸漸回到了最初的樣子,一舉一動,一言一笑,都透著高人一等的矜貴! 在沈知弦麵前,他就算是貴為宗主,也仿佛要低他一等! 宋茗又惱又恨。滿地茶水浸濕了他的衣袍一角,冰冰涼涼的,他的神色也逐漸陰冷。 自當年做過那些事後,他就再沒有退路了。 退即死,輸即亡。 他隻有一條路,那便是往前走。 …… 五峰,頂峰小屋內。 聞著那熟悉的苦味,沈知弦一直竟不知是該繼續裝暈還是該“醒”過來。 若是繼續暈著,他這貼心好徒弟一定會整壺靈丹水給他灌下去,若是他“醒”過來,晏瑾也許會寬容一些,允許他隻喝一半。 突然嚐到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滋味的沈知弦,低低地“唔”了一聲,做戲做全套地先動了動擱在床榻邊的手,才緩緩地睜開眼來。 長睫輕顫,眼底迷迷蒙蒙還有一層霧氣。沈知弦眼神空茫了好一陣,才聚焦到麵前的青年身上,“阿瑾……?” 青年原本嚴肅而擔憂的神色驟然放鬆了一半,露出一點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笑意來,雖然那笑意稍縱即逝,快得叫人捉不住。 他將靈丹水擱在一旁,扶著沈知弦坐起來後,又要去把杯盞端來。 沈知弦手一抬,堪堪握住青年的手腕,輕咳一聲,啞著嗓音道:“我無妨,不必喝。” 晏瑾動作頓了頓,回頭望過來,顯然不太讚同,但沈知弦比他更堅定,搖了搖頭,半闔著眼,擺足了不願意喝的架勢。 晏瑾沒辦法,沈知弦醒著,他也不敢硬喂,隻得問:“師尊,您感覺如何?” 心知他在問什麽,沈知弦略略運轉了一□□內靈力。原身在得心疾之前就已是十階境界,靈力純粹而磅礴,心疾隻是讓他不能頻繁動用靈力,並沒有散盡他這多年來累積的靈力。 那縷魔氣被他用靈力困在角落,緩慢地被消磨著。以沈知弦如今的情況,約莫得磨個一兩天。 沈知弦搖了搖頭,“無妨。” 他望著晏瑾,輕聲道:“阿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體內有魔氣,甚至還想利用這魔氣做點兒什麽事。 晏瑾抿緊了唇,倏地噤了聲。 “嚴深構陷於你,你卻連一聲辯駁也無——為什麽?” 晏瑾對著沈知弦說不出謊來,隻能一言不發。 沈知弦久久得不到回答,便歎了口氣,語氣裏有顯而易見的失望和無奈,幹脆替他說了:“這魔氣在你體內並非一兩日,你察覺到不妥,卻任它發展……你是想來一個當場入魔叛出師門?從此和為師一刀兩斷?” “師尊,我……”不知是哪個字眼戳痛了晏瑾,他嘴唇動了動,艱難道,“我……弟子……我不是……” 可沈知弦卻再不給他機會解釋了。他像是心灰意冷終於放棄,眉目間俱是疲憊,半闔了眼,喃喃道:“我知你心中有誌,想離開已久。時至今日,我也不想再阻攔你,過幾日你收拾妥當了,便自去曆練罷。” 他連“為師”的自稱都不願說了,再睜眼時,眸底平靜無瀾,隻隱約還能瞧見一點點歎息。沈知弦道:“以後還願不願意回來,也隨你的意了。” 晏瑾驟然睜大了眼,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他惶然地上前一步,膝蓋撞到床榻邊,哐好大一聲響,聽得沈知弦都默默替他疼,可他倒是毫無知覺一般,隻小心翼翼地問:“師尊,您,您是在趕弟子走嗎?” 語氣惶然而澀澀,像極了要被拋棄的小獸。 ——小刺蝟就快要上鉤了。 沈知弦心裏頭忍著笑,麵上卻滿是惆悵和無奈,他輕聲道:“天地之大,你怕是出去了便不願再回來了。若你還願意回來,還願意認我這個師尊……” 沈知弦刻意頓了頓,果不其然在晏瑾眼底瞥見了一絲亮光。他溫溫和和地一笑,略略坐直了身體,慢吞吞地從枕側儲物袋中摸出來一張紙。 “若你還願意認我這個師尊,不如我們就結了這個契吧。” 修長白皙的指間夾著薄若蟬翼的一張紙,微微泛著黃,邊緣凹凸不平,也不知是從哪裏扯下來的一張殘頁,破舊不堪。 晏瑾將視線移到那張紙上,遲疑了一瞬,小心地接了過來。 這張紙保存得不是很好,上麵的字都模糊了,要很仔細辨認,才能看得清上麵寫得什麽。 “這是我偶然所得。約莫是個師徒間的契約,我尋思著,若你願意,我們便結了吧。” 因為是殘頁,上麵內容並不是很齊全,前半截是結契的方法,後半截寥寥幾行似乎是結契的效果,大意是結契之後,彼此間不能互相傷害,若有違者,將有天懲。 最末還有一行字,模糊得太厲害,晏瑾琢磨了許久,才隱約認出幾個字。 ……同心,相攜不棄。 他被沈知弦的一番言辭惹得心亂如麻,下意識就順著沈知弦的話去想。 師徒契約……師徒之間,同心相攜,不可傷害彼此,好像……好像並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晏瑾恍恍惚惚地想,這個契約,可真是太適合他們倆了。 他捏著張殘頁,忽然覺得前路茫然而不知該何去何從。 師尊要他離開…… 明明這是他渴求已久的結果,可為什麽真的由沈知弦說出來之後,他的心裏卻是空落落的,那麽難受呢? 甚至隱約萌生起不想走的念頭。 腦子裏像塞了一團雜草,他拚命地扒拉著,為自己找著借口——對! 歲見! 還有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