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見隻覺天旋地轉,下意識就抬手環住身上人的頸,下一刻,柔軟溫熱覆了上來,滾燙的氣息渡了過來,他微微睜大了眼,感覺很新奇,循著本能就去回應對方。  然而晏瑾是典型的出手即慫,歲見一回應他,他立刻就回過神來了,渾身一僵,眼底閃過掙紮,片刻後他猝然起身,狼狽地丟下一句“對不起”,竟是轉身就奪門而出!  歲見是第一次看見晏瑾如此倉促,待晏瑾身影消失,他舔了舔唇,忽然覺得很有趣。  歲見沒收了兩隻毛絨絨的所有畫冊,兩隻毛絨絨敢怒不敢言,委屈巴巴地將存貨上交,轉頭就在角落裏抱團嚶嚶嚶,待晏瑾望過來時,又要抬頭挺胸裝作一點都不心痛、為歲見做出貢獻是它們的無上榮耀的模樣。  兩隻毛絨絨膽小如此,晏瑾同樣也是慫,他不敢阻止,隻能望著歲見,神情複雜。  果不其然,畫冊為歲見打開了新世界大門。歲見雖然沒了記憶,沒了修為,但那敢於嚐試新事物的性子倒是沒變,這兒又沒有別的人,歲見有什麽新心思,也隻能逮著晏瑾試驗。  很長一段時間裏,晏瑾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甜蜜又痛苦。  偶爾他也會按捺不住心裏隱秘的心思,隻是剛一抬頭,望見歲見雋秀的麵容,他立刻就會偃旗息鼓。  不可以啊。  歲見那麽好,他怎麽可以褻瀆神仙呢。  他在猶豫掙紮,神仙倒是不管不顧,全憑興致行事,灑脫得很,隱約有幾分少年時的模樣。  晏瑾覺得他快要憋瘋了。  然而真正讓他瘋掉的是某個夜晚。  歲見趁著他出去取靈藥,聯合兩隻毛絨絨,把他埋在院子裏的幾壇子靈酒,哼哧哼哧地刨了出來,喝了個盡興。  兩隻毛絨絨自覺闖了禍,老遠感受到晏瑾的氣息,逃也似的溜走了,剩下半醉的歲見在院子裏,麵前擺著三大壇子酒——其中一壇傾倒著,顯然已經被喝光了。  “這壇好喝……”瞥見晏瑾回來了,歲見心虛地將那空壇子戳了戳,決定先發製人:“我是想給你留一點的,但這也不能怪我,是酒先動的手,它自個兒倒我杯子裏的,這誰受得住嘛……”  因著醉意,歲見的眼底朦朦朧朧地閃著微光,唇色沾著酒液,帶著幾分潤澤,格外誘人。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走了兩步,搖搖欲墜。  晏瑾顧不得許多,上前兩步接他入懷。  歲見順勢攬住他的腰,將腦袋埋在他胸前。他倒也知道自己一時興起喝得太多了,怕晏瑾責備,機智地轉移話題:“我喝醉了,我好困,我想睡覺了……”  方才喝時還不覺得,此時站起來,吹了吹涼風,歲見忽然就覺得醉意上湧,叫他渾身發熱,頭腦都不甚清醒,抱著晏瑾不肯撒手:“抱我進去。”  再後來的事情,大概就是水到渠成、烈火幹柴,這種情形下,再忍下去,晏瑾大概要比歲見還要先一步原地死亡。  一人在無意識地引誘。  一人藏著壓抑許久的情。  沉積許久的欲念一旦翻湧上來,是鋪天蓋地無法控製的,而歲見對他又是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無論晏瑾做什麽他都接受,隻抱著晏瑾迷糊著哼哼唧唧。  晏瑾眼底閃著瘋狂的光澤,艱難地維持著一絲清醒,克製著自己不要太衝動傷到懷裏的人,再多的,他是沒法想了。  歲見軟得像隻雪白的貓兒,任由晏瑾搓扁捏圓,白皙的肌膚漫上醉人的紅暈,他半闔著眼,視線渙散著,暈乎乎地抬手環著晏瑾的脖頸,隻覺身在雲端,飄忽不定,唯有身上人是真實可依靠的。  情動之時,他有片刻的清醒,忽然微微仰頭,在極致的歡愉中,湊到晏瑾耳邊,顫著聲道:“阿瑾,喜歡你呀……”  晏瑾再也受不住,抱著他,棄械繳槍。  ……  嘩啦一聲,仿佛是破水聲。  沈知弦從回憶幻象中強行脫身,臉色微紅。不知何時,晏瑾已經抱著他起身,兩人以格外親密的姿勢坐在軟榻上相擁著。  沈知弦惱羞成怒地用額頭撞了一下晏瑾,力氣還不小,撞完了他自個兒都覺得額頭發疼:“你不安好心。”  晏瑾嗯了聲,沒有反駁。  他無法拒絕沈知弦的要求,但他也知道沈知弦臉皮薄,看到這些記憶必定是忍不住要脫離幻象的。  沈知弦現在好好的站在他麵前,靈動而充滿生氣,他便不想再讓沈知弦知道後來的那些艱難。  他的歲見那麽好,不該承受那麽多痛苦。  然而沈知弦不允許晏瑾轉移話題,他倒也沒有再強行進入晏瑾的記憶幻象中,隻微微歪著頭猜測:“後來我還是撐不下去了,對嗎?”  到底是沒有骸骨的支撐,光憑靈力捏造出來虛無的一具軀體,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他上一世後來大概就是撐不住了,要消散了,於是晏瑾才想了別的法子,讓他重生。  晏瑾低聲道:“溯魂草成熟了,它除了有修魂固魄的作用,更能溯回光陰……”  他、司緋、禿和尚,三個人,以生命為代價,將整個世界的時間齒輪逆轉,將一切都回溯到錯誤還沒有完全發生的時刻。  其中艱辛,常人無法想象,然而不必再與沈知弦提。  晏瑾不說,沈知弦其實也能猜到一二,他心中酸澀,方才的羞惱早就拋擲腦後,他伸手回抱著晏瑾,湊過去輕吻晏瑾的唇角:“都過去啦……沒事了,我們都好好的。”  他想了想,又問:“那現在是怎麽回事?溯魂草隻有一株,是小草芽。那為何前些日子我在不死城又見著了一株……”  “溯魂草在前世成熟時便生了魂靈,也不知它有了什麽機緣,能與我們一同溯回重生,那不死城裏的一株,約莫是它……”晏瑾難得說這麽長的話,他沉吟片刻,給出一個含糊的說法:“是它其中一縷魂靈。”  沈知弦恍然,輕啊了一聲,笑吟吟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小草芽那麽黏糊你,原來是你將它養大的……那你又是怎麽來這兒的?你在山上嗎?昨日醒來都找不著你。”  晏瑾搖了搖頭:“我在此處隻是一個幻象,大概是契約之類的緣故,我才能從荒原投影而來。”  這是他剛發現的契約新功能。他如今人還在荒原,暫且未能脫身,隻是心中始終惦記著沈知弦。  大概是思念與執念太強烈,契約不斷地發熱至滾燙,然後他便無師自通了這個秘術,能讓自己投影至沈知弦這裏,甚至可以與沈知弦接觸。  不過這秘術效果時間很短,隻能在夜間維持一小段時間,等曦光初透,這秘術便要消散了。  沈知弦抬手,捏了捏晏瑾的臉頰,驚歎道:“這契約還真厲害,阿瑾的幻象很真實。”  他正打算問一問這秘術怎麽施展,好讓他也能投影去晏瑾那兒看看,然而話還沒出口,他便感覺外頭設下的禁製瘋狂顫動起來——有人闖過了他布下的禁製。  “師侄啊——小沈啊——啊,是你回來了嗎——”  四長老才剛回清雲宗,便聽見了沈知弦出關、心疾痊愈的事情,他震驚之下,都等不及到明早,就匆匆忙忙地避開人,趕來了五峰。  他是悄悄來的,也沒有讓小弟子們去傳訊,孤身就上了山。他心心念念著要找沈知弦求證,太急切了,甚至等不及打個招呼,就直接闖進了沈知弦的禁製裏。  然後他傻眼了。  沈知弦正坐在晏瑾腿上,側著身子。兩個腦袋挨得很近,晏瑾的手攬著沈知弦的腰,沈知弦的手環著晏瑾的脖子,兩個人看起來親密得很。  四長老覺得自己正在寸寸石化,風一吹,就要被吹散了。  他僵硬地退後了一步,強作鎮定:“師侄,師侄徒弟,晚上好。你們忙,我先走……”  作者有話要說:  瑾崽,一個日天日地日空氣的真男人(bushi  更晚了嗚嗚嗚,家裏來客人,很晚才走。  ——————  謝謝小闊愛要有夢想的手榴彈x2個;  謝謝小闊愛們的地雷:007、道方方qaq、七七七七yt、點書秋 1個;  謝謝小闊愛們的營養液:  卿如故 30瓶;清蒸輝夜姬、點書秋 5瓶;鵝 鵝 鵝、夏宜南川 1瓶;  (づ ̄3 ̄)づ╭啾啾啾~第70章 七十  沈知弦輕咳一聲,倒也沒有太驚慌, 他鎮定地從晏瑾身上下來, 神色如常地同四長老打招呼:“師叔晚上好。”  四長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晏瑾, 欲言又止。  沈知弦道:“師叔不認得我們了?”  四長老神色木然:“你……他……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他連今夜過來是為了什麽都差點兒忘了,滿腦子就隻有沈知弦與晏瑾兩人親密相擁的畫麵——小師侄和小師侄徒弟出門一趟, 這都發生什麽了?!  沈知弦偏頭想了想, 委婉道:“大概是, 道侶之間的正常行為?”  四長老:“……”  四長老:“???”  四長老呆滯得無法回神。  沈知弦貼心地留給他接受的時間, 自去取了茶具等物,在旁邊小玉桌上泡起了茶。  沈知弦這兒無一次品, 上等靈茶葉在滾燙熱水中舒展開來,淡淡的茶香終於喚醒了四長老,他長舒了口氣, 抹了把臉:“這事兒你們該好好斟酌。”  沈知弦抿茶的動作一頓。  晏瑾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拳。  四長老道:“雖然我們清雲宗不會幹預弟子們的私事, 但是你們這麽沒名沒分的一塊兒也不好, 若是想好了, 就該好好選個日子定下來……”  四長老回過神後,越說越得勁:“宗門裏很久沒有熱鬧事了, 趁著這機會, 好好熱鬧熱鬧……”  沈知弦望了晏瑾一眼,哭笑不得,眼見四長老說得雙眼發亮,他隻能出聲打斷:“師叔, 這件事我們會好好準備的。您深夜過來,是有何要事嗎?”  四長老意猶未盡地住了口,終於想起來正事,他猶豫了一下,在昏暗的夜色中,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沈知弦,慎重地問:“是你回來了嗎?小歲見?”  ——四長老果然是知道自己曾被奪舍一事的。  沈知弦心頭一鬆,毫不遲疑地點頭:“師叔,是我。”  他站起身來,微微斂了斂神色,恭敬地朝四長老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師尊與師叔當年辛苦,晚輩不敢再忘。”  這神情姿態,絕不可能是那奪舍的怪物能做出來的。就連幾年前沈知弦性情有變時,也不大一樣。  四長老不說話了。不知他想起了什麽,夜色裏,他眼底逐漸泛起水光,他抬起手來,端起茶杯,也顧不得茶水滾燙,咕嘟一下一飲而盡,壓了壓心底的激動,好半天才哽出來一句話:“溫師兄若是知道了,該多高興……”  當年沈知弦出事時,他被溫師兄拽著一塊兒救人,見多了溫師兄愁眉不展歎息不已的情形。  沈知弦是難得的天才,被奪舍了,他自個兒也惋惜過許久,也曾拚力去救治。隻是後來溫師兄去了,那奪舍的半魔沒了壓製,行事越發乖張,他沒法子,隻能暗自琢磨,守著那點兒微渺的希望。  終於,他真正的小師侄回來了……  隻可惜,溫師兄再見不著這一幕了。  他伸手扶起沈知弦,欣慰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三人各自坐定。沈知弦真實的經曆聽起來太匪夷所思,若非他是當事人親身經曆了這一切,他自已都難以相信。  他也不願四長老擔憂太多,便撿著輕鬆的事兒略略解釋了一番,隻道是這趟下山,找著了鮫鱗治好了心疾,徹底將那奪舍的半魔給驅走了。  四長老問了幾句,確認他是真的回來了沒事了,先是舒了口氣,爾後又皺了皺眉:“這麽說,你們是一路同行,未曾分開過?”  沈知弦頷首:“大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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