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過樹梢,梅花簌簌落下。


    梅花樹下,一通身氣質清靈的少年郎君正在撫琴。


    琴聲幽幽,似有無盡憂思掩在其中。


    另有一名肩寬腿長,麵容英武的少年郎君,遠遠見那撫琴的少年郎君如此愁緒,大歎一口氣,突然拔槍,幾個跨步躍於他身前,伴著少年所奏的琴聲,橫劈刺挑,如猛虎奔騰,在他琴台前練習起槍法。


    此少年郎君出現後,撫琴少年的琴聲忽然一轉,憂思盡褪,變得淒婉又淩厲,悲愴中又有股浩然的殺伐之氣。


    練槍的少年郎君合著這琴聲,舞槍的高大身影翻轉刺劈間,越加氣勢淩然,明顯在練習槍法,且此槍法不俗。


    一人撫琴,一人舞槍,看著便讓心曠神怡,真是好一副朝氣蓬勃的梅落少年撫琴舞槍圖。


    這兩名少年郎君,正是來茁州投奔姑母的於紅毅,和傷勢已經好了七八成的林知暉。


    林知暉舞槍舞的渾身熱氣蒸騰,在寒冬臘月的裏與冷空氣一碰,身上竟飄起絲絲白霧,再配上他英武挺拔的身姿,仿若天兵降世。


    州牧夫人派來甄選‘貴子’的管事,遠遠見到這一副畫麵,轉頭便一臉笑意的對正眼巴巴看著他的喻仁遠和於美芳夫妻二人笑著點點頭。


    夫妻二人見這管事點頭,頓時皆欣喜若狂,知道林知暉與於弘毅二人這是選上‘貴子’了。


    於弘毅與林知暉則絲毫不知危機正在臨近。


    於弘毅見林知暉一套槍法舞畢,也止了琴聲,從袖袋裏拿出一方帕子遞給林知暉,讓他將額上的汗趕緊擦擦,別被涼風吹冷了頭去。


    “你如今傷勢還未大好,為何不多養幾日,要如此勤於練武?”於弘毅憂心道。


    林知暉比於弘毅小兩歲,但因其身材生的高大,此時於弘毅走近林知暉,卻足足比他矮了半個頭,旁人看了,絕不會想到林知暉比於弘毅還小兩歲。


    林知暉收好槍,對於弘毅安撫的笑道:“這次多虧了你姑父姑母出手相救,我才僥幸逃過一死。如今這世道太亂,若無強武傍身,委實太過危險。如今傷勢好了七八成,我不敢懈怠。”


    “但......”於弘毅還欲再說,被林知暉抬手打斷。


    林知暉看著於弘毅認真的說道:“當時我清晰見那箭矢向你射來,若身手反應,能再快些,便不用為你以身擋箭,也能毫發無損的救下你。若我身手再好些,也不會因此受如此重的傷,致使你愧疚到如今。好兄弟,你悉心照顧了我一路,吃了不少的苦,又請來你姑父姑母為我治傷,此情已還,莫要再愧疚此事可好?你寫的一手好字,這手就用來撫琴焚香便可,如何能用來做粗話,伺候他人?”


    於弘毅垂下眼眸道:“林知暉,你比我還小些,該是由我作為兄長來護你。”


    “你我多年為友,我更為高壯,好兄弟間,哪隻能以年齡論大小?況且誰說一定要,大的去護小的?真要說此話,也該強的護弱的,你要實在不服,那我們便互相守護如何?豈不更美?”林知暉輕而易舉伸手,攬過於弘毅的肩,頓時就將他鉗製住了,爽朗的笑道。


    於弘毅被鉗製住也不掙開,頗為無奈的任由他玩笑,見林知暉朝氣蓬勃的模樣,因父母親人具亡,而蔓延周身的鬱鬱之氣,霎時也消散了些,輕聲道:“你的家人........”


    聽到‘家人’二字,林知暉臉上也失了笑意,神色凝重道:“城亂那日來的突然,我發現時已難歸家。我們這一行人,被流民所堵,耽擱了如此久的時間,最後都逃出城了。當夜我爹本就在收拾行李,準備出逃,我若想的不差,他們應該也逃出來了。如今我爹應該已是按計劃投奔了魯王。等忽叟打探到鄶縣的最新消息,我身上的傷,現在也養好了七八成,不懼趕路,便回去尋他們。”


    於弘毅聽到林知暉此言,卻靜默了半晌沒說話。因為與林知暉的關係要好,他也常去林府上做客,見過林世伯很多次,很是了解林世伯的為人和處事風格。據他推測,當晚就算林世伯逃出了鄶縣,應該也會躲去庫縣避難,而庫縣也在不久後被匪軍給占領了啊,躲在庫縣的林世伯一家,會有什麽好下場?


    林知暉的家人恐怕也.......於弘毅不敢對林知暉說實話,雖然他認為此推測已經八九不離十。


    “好了,別總愁眉苦臉的,我已經讓忽叟去外麵打聽了,你放鬆些。”林知暉拍拍於弘毅的肩膀,示意他放輕鬆些。


    於弘毅的家人皆亡於鄶縣城亂那日,是他們親眼所見的,林知暉不忍於弘毅沉溺於悲傷當中,想讓他活的開心點,怕他鑽了牛角尖,悶出心病來,於是不時的勸解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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