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惟依抬眸,定定地看著麵前人:“若是我主動卷入呢?”


    “你又何必讓自己難受呢?”魯蘊丹抬手撫上符惟依的臉頰,柔聲道:“我與符驍之間的糾葛,便是沒有你,最後也會行到那一步的。我與符驍,都生有逐鹿天下之心,早晚都會在戰場上相見,彼時,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依兒,別想這些了如何?如今事已至此,我情願你利用我的權勢去複仇,也不願你再行那傻事。”利用我去刺殺天子也好,利用我去為你複仇也罷,隻要你能伴在我身邊,我便已是知足。魯蘊丹的鳳目中,滿是歉疚。


    符惟依心口鈍痛,為自己的動心而不齒:“我哪裏好,值得你這般?”


    魯蘊丹道:“你哪裏都好,傾慕之心難抑,至於值不值得,乃是我需要去衡量之事,依兒你又何須去想?”你,我無論如何都放不下,更做不到放你走。就讓我自私一回.......


    符惟依啞口無言,是啊,她又何必去想呢?她又何必為利用了魯蘊丹而深感歉疚呢?


    魯蘊丹執起符惟依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依兒也如此難受,是因為你對我,並非無情啊.......”


    符惟依閉上眼:“聰遠,你便不能裝作不知此事麽?”


    “不能。你裝作不知,我豈能再裝作不知?”魯蘊丹不由將手中的柔荑,扣的更緊了些:“我們兩人若都裝作不知彼此心意........這可在一起時光,豈不都白白浪費了去?”


    “不負深情,不負時光,及時行樂嗎?”符惟依輕輕一笑:“你如今原來是如此想的。”


    魯蘊丹見符惟依眸中又起灰敗,收了麵上的柔和,嚴肅了神色,正色道:“依兒,斷然尋死,傷的乃是在意你的人。符氏一族如今隻有你與符驍還尚在人世,便是為了符驍,你也不該總是想著走那死路。”


    “除了死路,我還能想什麽呢?”符惟依眸中泛起水光。


    魯蘊丹將符惟依的手,扣的更緊,生怕鬆了一點,眼前人便會消失:“符氏還有仇沒有報,你將吳奎留給了符驍,便將溫氏留給我如何,你的....夫君......”


    符惟依垂眸看著與自己五指相扣的手,輕聲道了句:“美色原來,是真有用處的。”


    若是以前,符惟依說這種自貶之言,魯蘊丹必然動怒。兩人免不了要為此事爭吵一番,再冷戰幾日。


    但如今的魯蘊丹聽得此言,不僅不怒反是展顏笑了起來:“美色自然是有用處的,依兒千萬不要對我吝嗇使用美色。最好能將我迷的神魂顛倒,幫你多去斬幾個溫氏族人。”


    魯蘊丹此言一出,符惟依思緒立即便從悲事中被拉回,水潤的眸子落到麵前人身上:“聰遠.......正常點.......”


    魯蘊丹風秀的眉尾微挑,頗有些自得道:“無法正常,已是拜倒在依兒的美色下,色令智昏。”


    符惟依:“.........”


    魯蘊丹鬆開與符惟依十指交纏的手,親自從一旁的食盒裏,又盛了一碗魚粥:“那點魚粥依兒吃飽了嗎?再來一碗?”


    夕陽落下,將涼亭內的兩道身影,在地麵上印出兩道極長的影子,交織在一起,難以斷舍。


    新皇城內的世家大婦,最近暗下裏,都對魯氏主母陳湘悅與林氏主母鍾玲媛交惡這事,津津樂道。


    皇城內的貴婦們誰人不知,陳湘悅與鍾玲媛這倆人,從閨中起,便是形影不離的密友,後麵更是因關係親密,最後結成了兒女親家。


    倒是不想,陳湘悅與鍾玲媛這好的就差同穿一條褲衩的兩人,在成為兒女親家後,關係不僅不見更近,反而出人意料的交了惡。


    在魯大郎暴病身亡後,陳湘悅與鍾玲媛的關係更是急轉直下,隻要見麵,必要含沙射影地互掐一番,那副模樣,說是仇敵,也不為過了。完全不見昔日兩人為友時,蜜裏調油的親昵。


    今日,陳府老太太過八十大壽,陳湘悅與鍾玲媛作為前來陳府拜壽的賓客,很不巧在陳府門口就撞見了麵,兩人互相不搭理,徑直便帶著奴仆與賀禮,一前一後入了府。兩人的這番動靜,自然落入了不少人眼裏,不一會兒就在前來陳府做客的貴夫人們間,傳開了此事。引得不少前來參宴貴夫人,暗下裏看起了她們兩人的熱鬧。


    世家大族辦宴,何人坐何位置,那是很有些講究的。以身份高低排位還是其次,什麽人與什麽人關係好,定要安排著坐在一起,什麽人又與什麽人關係惡劣或是有過節,是定不能安排緊鄰而坐,就怕起了衝突,壞了宴會氣氛,諸如此類等等,都是要仔細斟酌的。


    陳府此次負責宴席排位的管事,很不巧就出了大紕漏,消息太過滯後,仍以為陳湘悅與鍾玲媛這兩位當家主母關係甚篤,特地將兩人的坐席,給安排在了一塊,這下可就讓那些本就等著看好戲貴夫人們,有了大戲可看。


    鍾玲媛一入宴,陳湘悅見其向她鄰座走來,徑直便往旁邊一側以帕掩鼻,道:“有狗入內。”


    周圍的貴婦們,聽得此言,紛紛掩帕笑了起來。


    在鍾玲媛看來,就是魯氏以把柄逼迫林氏出了十萬兩白銀,做了朝廷號召捐獻軍餉的出頭鳥,讓林氏惹了其他世家厭惡,更是因此害得林氏分了宗,削薄了實力。


    因此,此段時間,鍾玲媛正是恨魯氏恨得咬牙切齒。而陳湘悅這個女人,不僅不知適可而止,反而幾次三番的讓她下不來台,此時更是公然的在眾人麵前下她的臉麵,便是她再會裝相,此時也忍不得了,立時反唇相譏道:“狗沒瞧見,豕有一隻。”


    周圍看熱鬧的貴婦們,頓時止了笑,膽戰心驚的去看陳湘悅的臉色。


    陳湘悅是何人?是如今正如日中天的魯氏當家主母。


    魯氏出了魯蘊丹這位當朝丞相,陳湘悅作為魯氏主母,行事自然越發張狂,隻要她一出來,必是眾星捧月,人人殷勤,再加上陳府是陳湘悅的娘家,更是助長了陳湘悅的脾氣。


    陳湘悅聞言,當即便怒站起身,也不玩含沙射影那一套了,徑直便指著鄰座的鍾玲媛罵道:“賤人,你養出的小賤人克死我兒,你還有臉敢出現在我麵前?”


    鍾玲媛被人如此辱罵,當即便氣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胸膛不住起伏,但到底理智尚在,知道含沙射影與陳湘悅拌嘴可以,公然與陳湘悅明刀明槍的爭執,卻是沒這份底氣的,隻得忍氣吞聲,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心裏更是將陳湘悅恨了個半死。


    陳湘悅見鍾玲媛被自己罵的不再吱聲,心裏頓時舒坦了,得意洋洋的也做回了原位,繼續和周圍的貴婦們說笑,含沙射影的排揎鍾玲媛。


    鍾玲媛克製的僵坐在原位,心裏的毒計,一條條的冒出。


    在這個眾人都孤立鍾玲媛的境地下,竟有一名滿頭珠翠,年約四十許的貴夫人,沒去奉承陳湘悅,反是湊到了被眾人晾著的鍾玲媛身前與她搭訕,上來便笑著道:“林夫人,你那孫女,可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啊,說親了沒?”


    鍾玲媛聞言一愣,抬眼瞧見這名與她說話的夫人,就知此人身份不高,必是從地方上投奔來新皇城避禍的官宦家眷了。若是在平時,鍾玲媛自持身份,必是不會搭理此人的,但此時她處境尷尬,雖覺得這湊上來的夫人身份低了些,說話也不著邊際,好歹能解她此時的窘境,便緩和了神色回道:“我那孫女才四歲,談何巾幗不讓須眉?自然是還沒說親的。”


    那湊到鍾玲媛身邊的夫人,聽得此番回話,嗐了一聲,神神秘秘道:“妹妹我說的可不是林夫人跟前的這位孫女,而是那位在庫州起了勢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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