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南方沒有任何異樣的騎馬回返了王府,一進自己所住的側官居,便讓貼身侍從青雲,服侍他沐浴更衣。


    “主人,您怎麽受傷了?”青雲服侍溫南方褪下衣袍後,注意到他大腿上,已凝有血痂的孔洞傷,不禁低呼出聲。


    溫南方垂眸掃了眼自己的傷處,淡聲道:“無礙,隻是皮肉傷罷了。”


    “可是隨大人又為難於您?”


    青雲是練家子,細觀溫南方腿上的血洞,再想到隨邊弘慣來愛使用的武器,麵露怒色。


    “隨大人明明與您師出同門,平日關係再不好,怎能這般傷您?”


    溫南方搖頭,回首淡然的看向青雲,向來對下親和的他,麵上難得露出幾分威厲,再次淡聲吩咐道:“取點金瘡藥來,包紮一下便可。”


    “諾。”


    青雲不敢再言其他,立即恭敬的叉手應諾,轉身去取金瘡藥。


    與此同時,王府偏殿一處寢殿,正在梳妝台前卸發上釵環的林婉娘,左耳微動,手上動作一頓,黛眉皺起。


    “隨邊弘與溫南方剛才離府,這是動手了?”


    “溫南方......還受傷了?”


    林婉娘將從發鬢間拆卸下來的玉簪,放回梳妝屜,不解的呢喃:“師兄弟之間,私下關係,竟這般差嗎?”


    林婉娘在梳妝台前卸完釵環,上了床榻,準備就寢,右耳又動了動,突然輕嗤道:“自從阿姊同意他見淮側妃,倒是天天都黏著娘了.......”


    “天色這般晚了,還和娘撒嬌呢....嘖.....”林婉娘搖頭,麵含鄙夷之色的翻身閉眼睡下。


    王府前院客殿,越公子倚在榻上,可憐兮兮的望著淮側妃:“母妃,兒子知錯了還不行嗎?”


    淮側妃不理越公子,隻坐在他的床榻邊,就著燭光,認真刺繡。


    “母妃,都好些天了,您守在兒子榻邊,又不搭理兒子,不難受?”


    淮側妃頭都沒抬,充耳不聞的繼續做繡活,水色的繡麵上,刺的是一朵極豔的牡丹。


    “兒子與您說話呢?母妃.......”越公子把‘母妃’二字音調拖的極長,撒嬌之意,不言而喻。


    淮側妃這才停了刺繡,轉頭目光清冷冷的看向倚在床榻上的越公子。


    越公子被淮側妃這眼神看的格外心虛。


    “母妃,兒子知錯了,下次再不敢如此了。”越公子可憐巴巴道。


    “您消消氣,兒子這不是沒辦法了,才會冒險......”


    淮側妃抬手,掐住越公子的臉頰:“冒險?誰讓你這般冒險的?”


    “哎呦呦,兒子下次再不敢了!母妃,疼,疼,疼疼!”越公子白嫩的臉皮被淮側妃扯住,不住的呼痛。


    “現在知道疼了?”


    淮側妃麵上終於泄出了一直壓製在心底的情緒,眸底泛出幾絲水光:“用身體往人家劍鋒上撞的時候,怎麽就不怕疼了?你若是真有個意外,可有想過娘今後怎麽活?”


    “母妃,當時實在是沒法子啊.......”


    權王行事那般霸道,每走一步,皆在她掌控之中。


    而他又是父王尚存於世的唯一子嗣,母妃身份又不低,身份敏感。


    “您不知道......”越公子擔心外麵有人監聽此處,把後麵的話,又咽了回去,想著怎麽不留痕給淮側妃說明此事。


    權王手下,就連那看著行事衝動易怒的庶妹林婉娘,也不如表麵上看起來那般簡單。他怎能不拿出點東西來,讓權王看到他的價值,對他徹底去了殺心?


    他就算真老實,不願惹事,隻為求活,那也得讓權王信啊.......


    忠心不表出來,空口白話的,權王如何能信他?


    等權王徹底穩定了庫州的局勢,彼時他又用什麽來保命?


    淮側妃掐著越公子臉頰的手鬆開,直接給了他肩臂一巴掌。


    “嗷——!”越公子被自家母妃的巴掌,扇打的斷了心頭思緒,捂著肩頭痛嚎出聲。


    “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在真正的聰明人麵前,心思少一點,活的才長!你是不是忘了?”淮側妃斥道。


    越公子見向來聰慧的母妃突然張口大咧咧的說這些,麵色頓變,以眼神示意淮側妃隔牆有耳。


    淮側妃瞪了越公子一眼,回了一個‘老娘還需要你提醒的眼神’,揚手又揪住越公子的耳朵,繼續怒聲訓斥。


    “想老實活著,在聰明人麵前,就該老實點!”


    “玩弄權謀手段?你玩得過人家嗎?”


    越公子被淮側妃揪住耳朵,因為胸肩處的劍傷還未完全長好,怕傷口再崩裂,因此不敢大動作的閃避,隻得倚在原地,任由淮側妃施為撒氣。


    “你也知自己身份敏感,卻擅自在聰明人眼皮子底下,玩弄權謀之術,又表明忠心說你願成為她麾下之從?”


    越公子不住的呼痛,想以此引得淮側妃心疼,從而對他手下留情。


    淮側妃顯然怒極,無動於衷,繼續冷著臉反問斥道:“換位細思,你這般行事,可不可笑?”


    越公子呼痛聲頓止,被淮側妃一語驚醒,怔愣在那裏。


    “這......”


    “這什麽這?”淮側妃格外凶的回斥。


    “權王殿下能收攏諸多有才之士投效輔佐於她,又以女身登王。你說,她是聰明人,還是蠢人?”淮側妃厲聲喝問越公子。


    越公子抬手握住自家母妃仍在揪緊他耳朵的手,求饒道:“權王殿下若是蠢人,這天下怕是沒有聰明人了.......”


    淮側妃的視線,嚴厲地落在越公子胸口的傷處上:“那你說,做這事,你蠢不蠢?”


    越公子垂頭喪氣,眼含淚花:“蠢。”


    淮側妃這才鬆了手:“白教你了!看著精,實則憨!”


    越公子抬手捂住自己被揪紅了的耳朵,眼尾紅彤彤,好不可憐的看著立在榻邊,正甩著手,嫌棄揪他耳朵,卻把手弄疼了的淮側妃。


    “母妃,耳朵腫了.....嗚......”


    淮側妃訓完人,手也舒服了,就開始利落地收拾起自己的繡籃,一點也沒有揮發母愛的意思,轉身就往寢室外走,準備回自己的寢殿歇息。


    臨出門前,淮側妃猶不解氣的憤然地嘟囔了一句:“果然,魯王那爛人的劣質血脈,還是拖累了我兒的智商.....”


    “母妃!嗚......”您是不愛我了嗎?


    房門關閉,淮側妃的身影徹底消失,獨留越公子一人在房內,隻覺得身與心,哪都被劍刺了一遭。


    “噗——!”林婉娘閉眼在榻上翻了個身,噴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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