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道:“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再難,隻要你每天都堅持說下去,早晚有一天會有所得。”他尋來帕子,親自將穆承澤哭得髒兮兮的小臉擦幹淨,堅定地道:“隻要你願意堅持,一定能與常人無異。”穆承澤手語道:“那能和你一樣厲害嗎?”雲曦笑著點頭:“當然能。”穆承澤想了想,不再用手語,結結巴巴地道:“……好。”春喜頗感矛盾地揪著衣角,遠遠看著他們,有好幾次她都想衝過去阻止安樂侯,殿下還那麽小,實在太苦了。可另一方麵她也識好歹,主子也說了,安樂侯是為了殿下好,之前沒人會教殿下手語,也沒人會教殿下說話,安樂侯是想讓殿下與常人無異……天知道她與主子向上天祈求了無數次,隻想讓殿下能像常人一樣生活,若是殿下的耳朵能聽見該有多好……時間總是能證明一切。終於有一天,穆承澤能很順暢地對她說:“春喜,該去韶華宮了。”春喜突然之間淚流滿麵,果然,選擇相信安樂侯是對的。“要高興,別哭。”穆承澤想了想又道。“嗯!!”春喜連連點頭,掛在腮幫子上的眼淚都忘了擦。雲曦就站在韶華宮的殿門前,放眼望去,穆承澤小小的身影已拔高了寸許。“表哥。”穆承澤遠遠見了他,眉目之間閃過一絲喜悅。雲曦快步上前,拉著他的手,溫聲道:“阿澤。”這一年多經曆了無數的失敗與挫折,穆承澤的性子出人意料的堅韌,答應了會學,就真的學會了。天道酬勤,當穆承澤學會說出他教的第一個字時,雲曦就知道,除了聽不見以外,六皇子以後不會輸給任何人。12、唇語“少爺回來的一天比一天晚了。”雲曦最近總是上了燈才回府,每次都還餓得不行,蘭萱心裏實在擔憂。蘭菲好奇地道:“宮裏沒吃的嗎?”雲曦不顧形象,一邊捧碗狂吃,一邊道:“陳貴人有備一些吃食的。不過做老師的總不能去搶徒弟的飯吧?”儲秀宮那一點份利少得可憐,每當去韶華宮的日子,陳貴人與春喜都要盡力做許多饅頭點心出來,但還是不夠他們幾個塞牙縫的,穆承澤又在長身體,雲曦有幾次瞧著穆承澤也餓得慌,沒好意思與小孩子搶吃的,次次都忍到回府解決。蘭菲道:“少爺就不能在韶華宮傳膳嗎,餓壞了身子怎麽好?”蘭萱想得比她多,隻怕在韶華宮傳膳不妥,道:“要不咱們府裏做好了,多帶一些過去?”韶華宮久不住人,貿然傳膳必會惹人注意,穆承澤如今讀書寫字已步入正軌,雲曦不想節外生枝,思索片刻接受了蘭萱的建議:“就從府裏帶吧。多做一些小孩子愛吃的,我看六殿下也挺餓的。”蘭萱點了點頭,道:“那六殿下愛吃什麽?”“……”雲曦想了半天,穆承澤對口味不太挑,但徐皇貴妃生辰宴上的那顆丸子他還記憶猶新,穆承澤仿佛對丸子比較苦手,於是道,“別做丸子就成。”蘭萱記下了,下去準備不提。蘭菲在旁酸溜溜地埋怨:“少爺如今總是三句話不離六殿下,都快把我們忘記了。”“小丫頭,你還吃小孩子的醋不成!”雲曦哈哈大笑,吃飽了拿了一隻幹淨的竹筷捏在手裏敲了敲蘭菲的頭,悠悠地道,“這麽閑,你那個青梅竹馬怎麽還不來?”“他……出遠門去了,這陣子沒在家,過、過幾日就來了。”蘭菲與王生感情正好,就好像貓被踩到了尾巴,漲紅了臉,慌慌張張逃走。過了一會兒蘭萱回來,塞給雲曦一張紙:“少爺,這是我從府裏選的幾個丫鬟,瞧著還不錯,少爺身邊也該添人了。”雲曦揉了揉額角,道:“不是有你和蘭菲嗎,為何還要添人?我如今除了上朝,大部分時日都呆在宮裏,也就回來休息一下,應當沒那麽多事吧。”“可是少爺……”蘭萱猶豫了一下道,“少爺至今還未成家,這府裏沒個主內的,我與蘭菲再一走……”“不必擔心。”雲曦溫聲道,“府裏還有張管家幫我,處理得來的。少爺我也快二十的人了,那些貼身丫鬟還是不要的好,你幫我挑一些手腳靈便的做做活計就行。”雲曦於女色上並不熱心,上一世四處征戰,不願娶了妻還要累得人家擔驚受怕,故而一直未娶。這一世經曆了生死,習慣一個人以後,又收了個小徒弟,還多出許多安排來,忙都來不及,成家的欲望反而更不強烈了。另外,還有一樁蘭萱與蘭菲都不知道的秘密。榮安長公主曾私下向皇帝求過恩典,雲曦的婚事可由他自己做主,所以穆子越也從不插手他的終身大事。其實雲曦年輕有為,又有爵位在身,想與安樂侯府結親的一抓一大把,可是不論誰家,向皇帝一打聽,皇帝陛下都明確表示他不管,這些人無奈,又試著上門來找安樂侯,說實話,安樂侯脾氣還不錯,隻是一隱晦地提起自家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兒,對方就直接端茶送客了,可不就是看著眼前有個香餑餑幹著急,卻連個能下嘴的地方都沒有。久而久之,他們也就知道,安樂侯八成是不想成家了。蘭萱並不知曉長公主為雲曦秘密求了恩典,而且就算知道,她也放心不下。想當初長公主收她與蘭菲入府,應是存了讓她們兩個做少爺通房的心思,隻是這些年她們與少爺相依為命,少爺隻當她們是姐妹,對她們並無半點男女之情。如今蘭菲與她都有了喜歡的人,若再不能為少爺找個貼心的,總覺得對不住長公主收養之恩。少爺都快二十了還未娶親,皇上又不為少爺指婚,這偌大的侯府往後可怎麽辦……蘭萱憂心忡忡。雲曦絲毫不知自己的婚事差點讓蘭萱愁白了頭,他最近的心思都在教導六皇子上。這幾日六皇子說話順暢許多,也習了好幾個新字,看來當初的堅持都沒錯,雲曦便琢磨著要不要讓六皇子再進一步。他以前聽教他武藝的老師張亦誠提過,世上有一門叫做唇語的功夫,隻用看對方唇型,就能得知對方在說什麽,被一些宮廷暗衛用來刺探機密。若穆承澤能學會,就真的與常人無異了。但是,要從何處去尋會唇語的人?雲曦自然第一個想到了穆子越,可暗衛乃皇家機密,皇帝手下會不會有這樣的能人異士還很難說,即便有,肯不肯讓其來教導穆承澤也不一定……雲曦決定先去敬王府向穆子起打聽消息。“你說唇語?”穆子起皺眉,“突然問這做什麽?”因敬王從不公然與任何皇子來往,雲曦便未貿然提起六皇子,而是道:“這幾日無意間聽人說起,有些好奇罷了。”穆子起朝他盯了片刻,似乎很想知道他究竟是不是一時興起,過了一會兒才沉聲道:“那原是流傳於南詔宮廷的秘技。”南詔?雲曦愣住。南詔正是榮安長公主和親遠嫁的地方,是大楚當年實力最強勁的鄰國,但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大楚吞並,不複存在了。雲曦眼下隻關心唇語,道:“那咱們大楚有沒有會的人?”“不清楚,或許有。”穆子起迅速思索了一下:“當年我為皇兄組建暗衛,也曾提議過招攬一些會唇語之人,但因唇語本身源自南詔,皇兄並未應允。你知道的。皇兄不許任何人在他麵前提起南詔。”雲曦點了點頭。天下人人皆知,穆子越不喜南詔,連帶著文武官員、身邊伺候的人也甚少會提起這兩個字。倘若方才直接問到皇帝跟前,恐怕什麽都打聽不到了。隻可惜,關於唇語的線索,就要這般斷了……不對。雲曦轉念一想,既是宮廷秘技,張亦誠又從何得知?他隱約覺得哪裏不太妥,但是不論怎樣,張亦誠也不在人世了。穆子起淡淡地道:“我想你也不會對南詔有興趣。若是隻問唇語,皇宮裏沒有,不妨去民間多找一找,保不齊還真有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