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儒驚得差點蛇皮走位。 他麵上一派淡定，但心裏的小人已經在跳草裙舞。 “謝謝。” 柳秦突然說道：“協議我已經想的差不多了，等戲拍完了，我就打印給你。” “要多久？”方君儒瞥了眼柳秦手上嶄新的劇本。 “一個……”柳秦低頭翻開劇本，看了眼新劇情介紹，把原本的話吞了進去：“半個月。” “戲份這麽少？”方君儒再不關注娛樂圈，也知道一部電視劇需要拍攝三四個月。況且他聽製片人講，劇中的男二戲份非常重要，整部劇的承轉起伏都要靠男二的推動。 ——關鍵人物隻用拍半個月？ “……嗯，第一部 戲，知足了。”柳秦合上劇本，揉了揉眉心。 他大概能理解陳子熙那個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麽意思了。 . 醫院離片場隻有不到一小時的車程。 方君儒在車上就預約了醫生，等他開到，正好取號進門。 “擦點藥靜養個一星期。” 醫生按了按就確定了柳秦的情況。 “正常扭傷不會腫這麽大，醫生，需不需要做核磁共振？”方君儒擔心的看著柳秦的腳腕。 “沒必要，他的皮膚嫩，身形小骨頭脆，一扭傷就看上去很嚴重，沒多大事。” “骨頭脆的人更容易骨折……” 柳秦好笑的聽著方君儒和醫生你來我往。方君儒至始至終覺得柳秦可能骨折，至少是肌肉扭傷了，而醫生堅持小傷不需要浪費錢去做大檢查。 “君儒，”柳秦突然開口，他眼睛中藏著笑意，表情甚至顯出幾分溫柔：“沒事的，單純的扭傷而已。” 方君儒不情不願的停下爭論。 柳秦把目光轉向醫生，“有什麽外敷的藥嗎？我明天還有工作……” “我幫你請假。” “……我第一天上工就請假，以後哪個劇組敢要我？”柳秦無奈的笑了聲，他抬手揉了揉方君儒的頭毛，看著他嚴肅著一張臉蹙眉不語的模樣，心裏突然多了點奇怪的想法。 似乎……方君儒也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古板嚴肅。 “我要，我出錢給你拍電影。”方君儒當著外人的麵說的理直氣壯。 醫生沉默的坐在兩人旁邊，等他們聊完才問了句：“柳先生是明星？” “剛剛入行，就是個群眾演員。” “哦，”醫生點頭：“那柳先生長得這麽好看，將來一定能成大明星，要不柳先生先給我簽個名吧？” 柳秦提筆簽在了醫生遞來的紙上，方君儒扶著柳秦一步步往外麵走去。 柳秦還是沒答應他明天休息——方君儒很不開心。 “方君儒。” 方君儒好奇的看過來。 “謝謝。” . 自從方君儒來過劇組之後，柳秦過了幾天舒坦日子。 雖然刪減的戲份不可能再加回來，但是陳子熙和他對戲時會更認真——這也減少了柳秦的工作。 他和劇組的武指打好了關係，兩個人每天相約跑步，柳秦也從武指那得知，陳子熙背後人是這部電視劇最大的投資人。 “所以男主的人設才比女主的人設出彩那麽多。” “女主的人設也挺好的，漂亮堅韌……” 柳秦挑眉。 ——他那個世界，人們就喜歡被弱化的女性形象。溫婉柔弱的菟絲花比起大方霸道的女性更能引起共鳴，就像“鑽石王老五”似乎是光輝形象，而“富婆”這種本應和“鑽石王老五”對應的詞卻被調侃嘲笑。 “堅韌？天天惹事，遇事又隻會哭的堅韌？”武指笑了聲：“這人設最多隻能吸引幾個看臉的粉絲而已，反而是男主那個形象更有路人緣。” 柳秦癟嘴，他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麽回事。 如果男主不作死的話……劇一播出，女主的人氣絕對比不上男主。 然而他沒想到自己能一語成讖。 在柳秦殺青的前兩天，網絡上突然出了一條爆料，內容直指正在拍戲的陳子熙。 通告內容似乎是向著陳子熙的，說他在劇組拍戲期間被人公報私仇，對方拍攝打戲時故意把陳子熙絆倒，導致拍戲終止。陳子熙因手傷嚴重，不得不找替身代替拍攝。 然而昨天晚上陳子熙剛剛出席某商業品牌的發布會，活動現場他穿著無袖嘻哈上衣和破洞短褲，有沒有傷幾乎是一覽無餘。 這則爆料瞬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陳子熙的粉絲認定她家愛豆已經受傷痊愈，而打人者罪不可赦。 路人和黑粉則認為陳子熙故意發通告來炒作，甚至是為了拍戲用替身來挽尊。 至於文章中沒有透露真實姓名的柳秦，此時正認真的隨著鏡頭走戲。 ——這一場是極為重要的情緒爆發的戲份，也是決定麵癱男二命運的一場戲。第10章 柳秦所飾演的麵癱霸總在劇中對女主一往情深。 他付出無數心血，也終於換得了女主的回眸——但是因為男二的隱忍克製，女主認定男二隻是貪圖一時享樂，而非真正的愛他。 男二唯一一次爆發，是在聽聞女主出了車禍而且隨時有生命危險的時候。 “爆發，越瘋狂越好，把憤怒釋放出來，砸碎以往框住你的束縛！”李導指引著柳秦感受情緒。 這場戲沒有台詞，沒有配樂，完全是屬於柳秦的獨角戲，成敗都在他。 柳秦深呼吸一口，他坐到辦公桌後，場務一說開始，柳秦立刻進入到角色中。 男二的公司遇到了點麻煩，他馬上就要跟公司的其他高管接洽商量解決方案，女主卻在此時遭遇車禍，生死未卜…… 柳秦按照導演的指引，瘋狂地砸碎了麵前的所有物品，他的表情異常悲憾，那雙眼睛中透露出的悲哀仿佛能撼動人的心靈。 劇組中所有的人都被柳秦吸引。 柳秦就站在那，他的脊背彎成一道半弧，神色中的掙紮與爆發的情感讓人沉浸在情緒的衝擊中。 片場內鴉雀無聲。 男二是個悲劇角色——他的情緒缺失，從小的生活環境沒有教會男二如何做一個正常人，他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他無法感同身受，也不能感同身受。 即使他喜歡女主，他也要循規蹈矩，被拋棄也無法憤怒的發泄嘶吼。 他善良，聰慧，卻又可憐。 “方芸，方芸……” 柳秦的聲音顫抖，他的肩膀微微發抖，眼睫毛已經被淚水打濕，然而他依舊強忍著站在原地，衣衫整潔襯托著一地狼藉。 鏡頭的最後，柳秦狠狠的將手中的筆擲出，然後大步離開鏡頭範圍。 “卡！完美。”李導驚喜的看著柳秦，“不錯嘛。” 柳秦低頭微笑，他的額上沾著汗珠，飛紅的眼角更襯得美人如畫。 方君儒站在設備的陰影中看著柳秦，他的目光沉沉，嘴唇死死的抿起。 剛剛柳秦的表現太過精彩，也極具感染力，他隻是看著就能感覺到那種悲哀。被束縛到連喜怒都要斟酌著表達，方君儒莫名和劇中的男二產生了共鳴。 同時，他又不可抑製的想要將那個光芒四射的發光體攥在手中。 李導已經讓場務去準備下場戲了，柳秦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詢問道：“導演，我覺得剛才這個場景可以改一改……” 李導驚訝地看向柳秦：“你已經表現的很完美了，還需要再改什麽？再布置場景是要浪費時間和資金的，咱們劇組這麽多人……” 他的話等於明著告訴柳秦，不行。 柳秦還是妥協了。 他覺得男二這個角色有更好的表現方式。 然而因為經費和導演的限製，他根本沒機會展示——甚至連聊一聊說一說的機會都沒有。 柳秦開了瓶汽水，頹廢的坐在一旁，一邊擦汗一邊喝水。 “柳秦。” 方君儒快步上前，他提著個盒飯，神情依舊冷漠。周圍的人看到了都下意識的避開方君儒，以免被這個冷氣製造機傷到。 這幾天方君儒時不時就會來探班，每次還都會帶各種各樣的零食飲料。 柳秦估計方君儒是怕自己逃婚，所以才看得那麽嚴——零食和飲料不過是借口罷了。 今天的午飯是紅燒魚蓋飯。 柳秦剛剛打開蓋子就聞到一股濃鬱的香氣。他眯著眼睛夾了一筷子，魚肉滑嫩，脂肪肥妹，配上紅燒湯料幾乎是上等的美味。 “哪家店買的？”柳秦驚喜的睜大眼睛。 “你想吃我下回再給你帶。”方君儒笑了聲。 方君儒不願說，柳秦就不再問。他不經意間和方君儒講起他想再演一遍，李導不同意的事。 “劇組的資金一直不足……”柳秦歎了口氣：“能省一點是一點……每次提資金問題，李導就要發脾氣。” “你覺得這部劇有投資價值嗎？”方君儒突然問道。 “有，但是不大。可持續發展幾乎是不可能的，劇情bug很多，內容也不新穎，改了劇本之後人設也不突出，能讓人記住的點太少。想要大爆，很難。” 柳秦實話實說。 這部劇的亮點太少，吸引路人的爆點不足，想要大爆，基本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