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洞在慢慢消失,宋殊放下手,靜靜地望著它的消失之處,唇邊的氣息持續地化為白霧,她慢慢轉過身,在其他人愕然的目光中說道:“如若世界能重來,各位想記得現有的這一切麽?”


    冷冽的風忽然變得猛烈,傅影朝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握住宋殊肩膀,緊緊地盯著她:“小殊。”


    這話已經攤開來講了。


    薄利先是捂了下嘴,然後不可思議道:“你真的能讓一切重來?”


    宋殊道:“是。”


    城區還在熱鬧地慶祝禍潮之戰大勝。


    孔思思和羅澤抓緊彼此的手,她們望著對方,眼裏盡是堅定。


    “這個消息必須要告訴大家。”薄利喃喃道,“我們可以帶著記憶重新來過對嗎?到那時候還會有病毒——”


    宋殊道:“不會有病毒了。”


    幾人又是一驚,隨即便是狂喜:“真的?!!”


    傅影一直沒有說話,她隻是保持著沉默,望著宋殊黯然神傷。


    當這句話被說出來的時候,便是宋殊做好決定再不後悔的時刻,她找到了辦法,縱使這辦法可能會付出一些代價。


    讓世界重新來過沒有那麽簡單,而這代價會是什麽,她不敢想,隻能等著宋殊說出來。


    宋殊淡淡一笑,眉眼間盡是釋然。


    “好了,別這樣看著我,我不會當渣女拋棄你的。”她撫上傅影的臉頰,說道,“我會將這個消息告訴異盟城的人,讓他們有個心理準備。”


    “你打算什麽時候讓世界重來?”宋殊轉身往二號樓方向走去時,薄利追上去問她。


    “也許是一分鍾後,也許是一小時後。”宋殊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也許是大家都做好心理準備之後。”


    “薄利,有時間,我們一起去漫展玩吧,我很期待那一天。”


    薄利怔怔看著她往前走,不知怎的,心中竟悵然無比。


    阿言上前攬住她的腰身,低聲道:“想想看,如果我們回到過去又有記憶,薄夫人想必不會再用自己的那套價值觀去約束你了。”


    薄利喃喃道:“你說得也對,可我……”


    ——對現在的生活,還挺滿足的。


    其實,這不僅是她的想法,異盟城內的眾人腦海中接收到宋殊訊息時,部分人也有這個想法。


    在末世中生命安全有所保障,溫飽問題也能解決,短時間內不用擔心過得不好,體質也比普通人時強無數倍……


    但更多的人在得到這條訊息後,隻有無盡的歡喜與期盼。


    如果能與失去的親人、愛人、友人重逢,丟下這些利益又有何妨?


    異盟城內的動靜越來越響了,熱鬧得似乎不用武力鎮壓都沒法消停,傅影回頭望了一眼那城內飛上高空迸發的絢爛煙花,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愛人。


    “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傅影胸膛起伏得厲害,她盯了宋殊很久,才艱澀開口道:“會有什麽樣的代價?”


    “這個麽……我還不確定。”宋殊平靜道。


    傅影強撐著的鎮定再無法運用在表麵上,她的語氣頓時激烈,用力拽住了宋殊的手腕:“什麽叫作你不確定??!”


    “你不是說會支持我麽?”宋殊道。


    “那是在你不會傷到自己的情況下!”傅影說,“你已經有能力送赫無生回神域,你有沒有和神明做了第二次交易?”


    “暫時還沒。”宋殊道,“我覺得我有能力做到,所以不用依靠跟神明的交易。”


    傅影愣愣望著她,麵色已經蒼白如雪。


    “你到底……要怎麽做?你複製了神器的能力,讓時間再回溯到以前?”


    宋殊搖頭。


    “我要複製一個世界出來。”她心平氣和道,“還原世界曾經的狀態,但不複製病毒。”


    傅影重複著她的話,嘴角輕顫著,扯出一抹難看的笑容。


    “我知道你想說,這是一場頗為浩大的工程。”宋殊說,“但除了我,沒人能做到。”


    “以往你見過的,我能將腐爛的橘子還原到新鮮,將破敗的廢墟還原到光鮮亮麗的高樓大廈,自然也能將這傷痕累累的世界,恢複成它沒被病毒破壞的樣子。”


    “——包括人心麽?”傅影呢喃道。


    “那就要依靠思維印記了,值得慶幸的是,我現在還擁有這個能力。”宋殊道,“雖然不知道還原世界後異能還是不是有效……我想,這要依靠大家的意誌力了。”


    傅影輕聲說:“你做不到。”


    宋殊說:“我能做到。”


    傅影緩緩搖著腦袋,惶恐似乎要從心口闖出來。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她的眼淚掉了下來,“我應該比她們有更多的準備時間。”


    宋殊呼吸一滯。


    隨即,她環抱住傅影的腰身,將腦袋抵在她頸肩處。


    “我給你太多的準備時間,那樣我就會舍不得了。”


    傅影的淚水燙著她的肌膚,宋殊抿著唇,聲音更加溫柔。


    “別傻了,你憑什麽認為一切重來後我會徹底忘記你?我有那麽廢物嗎?還是說,你怕你自己忘記了我?”


    “我不知道你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如果代價是消耗你的命呢?”傅影低語道,此刻略微鎮靜了點,“如果你死的話,那我就要殉情了。”


    “怎麽會死呢,我會讓自己變得那麽狼狽嗎?”宋殊笑了一下,攥住她的手,“我不會讓你有殉情的可能性的。”


    “小殊……”傅影喃喃道。


    “我愛你。”宋殊說,“傅影,我實在有太多話想對你說了,但現在這個世界,有太多遺憾。”


    傅影失神地望著她,隨即低聲說道:“你記住了這個世界。”


    “是,這就是我要赫無生替我去世界各地的原因。”宋殊說,“我要讓這個世界,回到我記憶裏的那個樣子。”


    “——去找她們幫忙吧。”傅影沉默很久,才輕聲說道,“去找神明吧,她們既然可以喚醒封禾的意識,能讓這個世界再重啟,那也能做到讓你不用付出代價就能夠結束這一切。”


    宋殊搖頭:“你猜赫無生為什麽說我是個奇跡?”


    傅影沒說話。


    宋殊輕輕一笑:“忽然想到一個諧音梗,我是‘奇跡’,也是‘契機’。”


    “所以,新世界的契機,從來都不需要等待。”她沉靜地閉上眼睛,“其實我等待的,一直是我自己的決心。”


    曾經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劃過,傅影注視著麵前的愛人,神情動容,她低下頭,輕聲喘著氣,喉間滾了又滾,才讓自己恢複到麵無表情的模樣。


    “我們在這裏見麵,就在這裏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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