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又是多麽的諷刺。


    當你在泥濘中睜開雙眼,當你在大雨中注視著這個荒誕的世界,你已經成為了那深海的怪物,你成為了他們的王。


    如果真的死了,那或許也就解脫了。


    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求死而不得。


    “我沒有了憐憫,寬恕,慈悲,我以為我也會忘記那些人類的喜怒哀樂,忘記那些悲歡離合,但你卻不斷地告訴我,我依然還記得。”


    她平靜地抬著頭。


    而林恩知道這些話是和他說的,她本來已經強迫自己死去,強迫自己與過去割裂。


    甚至她努力地欺騙自己。


    讓自己忘卻掉她哥哥的死難,讓自己真正的化身海嗣。


    但林恩一點一點地撕破了她最後的一層遮掩,強行讓她再一次地記起了那些哀傷和悲慟。


    林恩注視著她,道:


    “因為我知道逃避是沒有用的,因為不是我讓你記得,是你本來就放不下,如果你真的把一切都忘卻了,那你的眼睛是騙不了我的。”


    是啊。


    她怎麽可能會忘卻。


    因為想要一個人死是多麽的困難,她歌聲當中的哀傷早就已經出賣了她的內心,她的人性又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被抹除。


    但毫無疑問艾澤法拉是不喜歡的。


    因為不管是誰。


    被一個陌生人強行地把自己心裏的東西挖掘出來,那總歸是憤怒的。


    “所以我一點都不喜歡你。”


    艾澤法拉平靜地跪坐在那裏。


    “如果等我把你變成了海嗣,我也會折磨你,我會讓你跪在我的麵前舔我的腳。”


    “……”


    “……”


    所以用這樣平靜的語氣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的好嗎……


    林恩:“舔腳的事以後再說,但我很奇怪,你為什麽一定要執著地把我變成你的海嗣,咱們以前應該沒什麽深仇大恨吧?”


    艾澤法拉平靜道:“我需要強大的仆從來為我神服務,而你是現在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凡人,你殺了血肉支配者的投影。”


    林恩:“……”


    這個理由還真的操蛋啊。


    難道我的三位一體機還有錯麽……


    林恩扶了扶單片眼鏡,睜著死魚眼道:“好吧,海嗣女王,那咱們現在能不能講一下血肉神教的事情,他們到底是怎麽突破你的防線的,以你展現出來的實力,他們想要強行突破進去,幾乎應該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畢竟那“潮湧草哭”之下,克蘇魯之觸的動亂,就算是死兆級也被逼的隻有逃竄的份。


    艾澤法拉沉默了下來。


    許久。


    “我和你說過,他們掌握著一件能讓我神安靜下來的道具。”


    林恩心中一動。


    她的腦海當中再一次浮現出了那一日的情景,那個時候雖然她剛剛成為海嗣不久,很難做到像現在一樣隨意地召喚出舊神的軀體,但她的實力絕對早已超過了他們所有的人。


    而在蝕痕中,隻要她的神存在,那她就你能夠不停地重生。


    但當他們拿出那個東西的時候。


    她召喚出來的克蘇魯之觸,便停止了對他們的攻擊,雖然控製權並沒有被剝奪,但也從那混亂狂暴的狀態變得溫順了下來。


    “那是什麽?”


    艾澤法拉目光平靜,道:


    “一把火炬。”


    林恩的目光猶疑。


    “我們去看看。”


    ……


    大殿當中。


    林恩再一次當著她的麵動用了往日遺念,而伴隨著白色的流光將整個殿堂覆蓋,時間也在不斷地向前回溯。


    而也就是在下一刻。


    他們在往日遺念的畫麵當中,來到了那些血肉教徒點燃那把火炬的那一刻。


    血紅色的光芒頃刻間照亮了整個殿堂,微弱地燃燒著。


    就像是一場挽歌。


    而也就是那一瞬。


    林恩的眼前浮現出了那把火炬的介紹。


    【舊日的血契(破損)】


    【類型】:舊日遺物


    【等階】:無


    【外形】:似乎是由某種骨頭製作的火炬,上麵沾染了異常的鮮血。


    【介紹】:一把存在了無盡歲月的骨炬,點燃它似乎並不會產生任何的作用,但如果你了解往日那些被遺忘了的曆史,你便會為之肅然起敬,它似乎曾經記載了一次對地獄邊境的最大規模的起義,它似乎曾被不同的根源所掌握,亦步亦趨向前,似乎不斷地有根源倒下,又不斷地有根源撿起那燃燒的火把,以血為火,照亮前路,麵向那混亂色彩下的無數獄卒……


    看著上麵的介紹,林恩為之一震。


    而這一刻,他也終於猜到了那可能的原因。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普通的火炬!


    而是曾經發生在地獄當中的那場舊日的反抗,是他們衝擊地獄邊境時照亮前路的火把。


    林恩呢喃著。


    是的。


    而他也知道為什麽這舊神的攻擊會平息起來。


    因為祂就是當年那場大衝鋒中,唯一一個活著衝過地獄邊境的神明,而其他所有的舊日神明,全都倒在了地獄的邊境之下,成為了黑暗世界那點綴了整個天空的星辰。


    就像那一日。


    他與巨像衝破那片漆黑的天,看到的雲層當中那無數神靈的屍體。


    那是何等的慘烈,何等的悲壯。


    他們全都死在了那混亂的色彩之下。


    而介紹當中還提到了獄卒。


    顯然當時那場戰爭的烈度絕對超乎想象,獄卒也絕對不止他們現在知道的那兩位,在那更古老的曾經,那裏絕對是一座無比森然的監獄。


    全死了……


    隻剩一個……


    而血肉支配者就是從他們隕落的部分屍體當中所誕生的根源,他有著那舊日時期所有的記憶……


    “你認識那把火炬?”


    艾澤法拉側眸望著他。


    林恩皺眉,道:“不認識,但我知道你的神肯定不會對火炬的持有者動手的,絕對不會。”


    艾澤法拉頷首,道;“為什麽?”


    林恩深吸了一口氣,抬頭道:“因為有人曾手持火把,帶著他們踏上征途。”


    那是一個舊日的時代。


    集結的時代。


    因為曾不斷地有神倒下,又不斷地有神燃起那把火,率領著那無數往日的舊神,前仆後繼地殺向那片天。


    他們讓自己成為薪柴,點亮那火炬。


    因為隻有火還沒有熄滅。


    那就證明他們還沒有輸,他們還在反抗與衝鋒。


    因為它代表著希望。


    艾澤法拉久久地注視著他,她知道,這個來自地獄的男人,肯定知道許許多多她所不知道的涉及神靈的秘辛,而這恐怕也和他們為什麽都想要喚醒她的神靈的原因有關。


    “所以,能告訴我嗎?為什麽你們都想要喚醒我的神?這對你們都那麽重要嗎?”


    林恩抬著頭,望著那把火炬,道:


    “重要,比任何時候都要重要。”


    因為這是一個新的時代。


    有新的墜落者,有新的在痛苦中哀嚎的神明,也有那麽一個糊塗蛋被推到了時代的最前沿,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手持火把,照亮前行的路。


    他也不知道前麵到底還有多少的荊棘在等著他,有多少的血與火。


    但他願意前行。


    因為就算一開始什麽都不在乎。


    可現在已經不是了,因為有那麽多的家人因為這個原因而聚集到他的身邊,他們希望能夠看到那把火,看到那個希望。


    而如果這個舊日真的能夠蘇醒。


    那就能從祂的口中得到很多重要的信息,能夠讓他們少走很多的彎路……


    因為他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衝出了地獄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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