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斷開了。”


    黑堡的房間當中,艾雯爵士滿臉的凝重。


    他知道林恩還是沒有聽他的勸,他的意識現在已經不在黑弦月的精神世界了,他真的踏過了潛意識最深處的那堵牆,讓自己進入了那最深層的失卻之海。


    可就算是能夠給過去的她一個完整的一生。


    那又有什麽意義呢?


    因為那隻不過是夢境當中的一場虛幻,當你夢醒了之後,依然是一片虛妄。


    但是他知道,林恩他雖然患有嚴重的嬉皮笑臉症,但是在某些事情上,他也是前所未有的執拗的,因為隻要是他認定的事情,那就算是再危險他也會不顧一切地去做。


    他總是想要給每一個人以未來。


    他沉默著。


    終於,他猛地抬起了頭,身體一點點地化作了虛無,宛如一道流光一般猛地泌入了黑弦月的眉心。


    “艾雯,你這是……”


    “我去找他。”


    黑弦月的精神世界當中,他一點點地睜開了雙眼,目光如炬,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著那心海的最深處而去。


    “失卻之海的時間流逝和現實是不同步的,如果他真的深入了最深處,那也許現在這幾秒的時間,在他那裏已經過了數年的時光,不管最後這位人偶小姐能不能活過來,在他徹底讓自己迷失之前。”


    “我也必須讓他收手了。”


    ……


    也許這一切都是虛妄。


    林恩抬起頭,那巨大的日光恍惚地照耀在他的身上,照耀在這個巨大的夢境當中。


    人來人往的馬路,高大的馬車與近現代的蒸汽車從身邊穿行而過,人聲鼎沸,就像是來到了那個古老的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倫小鎮,一切都顯得既真實又虛幻。


    一隻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他這才從那恍惚中回過神來,轉過頭,望著身邊的那個小女孩,她正睜著那空靈的大眼睛抬頭看著他。


    她向著他伸出了手。


    那是一片從樹上落下來的花瓣。


    林恩回過了神,臉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微笑,他蹲了下來,用那大大的圍巾把她的脖子又裹了一圈,看著這個在他的身邊已經待了數年的小天使,耐心地給她解釋。


    “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樣帶回去也是養不活的,如果真的想的話,我們可以買一些種子種在後院裏麵,花瓣是不能種的。”


    那個小女孩的眸子望著他,搖了搖頭。


    似乎帶著那麽一點小小的執拗。


    林恩隻好瞪著眼從她的手裏接過那片花瓣,把它夾在已經夾滿了花瓣的隨身攜帶的書籍裏麵。


    大樹在冬天的微雪中,依然飄零著那紛紛揚揚的花瓣。


    他們經常來這裏,一待就是很久,但其實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她呆呆地帶著頭,站在那顆櫻花樹下,看著那些花瓣和微雪一起飄飄揚揚地落下,而偶爾她伸出手接到的那一片最好看的飽滿的花瓣,她都會仔細地珍藏起來,埋在後院裏麵,希望它們來年也能夠開出同樣美麗的花。


    她依然不怎麽會說話。


    隻會很少的幾個單詞。


    直到每天離開的時候,她才會向著身邊的那個兩年前在沙灘上找到她的大哥哥伸出手,踮起腳尖,就像每一個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一樣。


    “抱。”


    而每次這個時候,林恩都會嫻熟地把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看著她下巴枕著他的肩膀,眸子空空地望著身後那細碎的雪景、


    關係已經非常的親近了。


    但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


    對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當中的大哥哥,她也有過很長的一段時間的茫然和抵觸。


    也許會被帶到黑暗的地窖裏麵,強迫她做一些可怕的工作,又或者被輕易地賣掉,就像以前被丟到馬車裏,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是一個陌生的環境。


    但是沒有。


    她側過頭,枕在他的肩膀上,眼眸望著他的側臉。


    她袖子裏的小手悄悄地勾了勾小拇指。


    也便看到他的小拇指也一樣地動了動。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又感覺到很親近,就像是她和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當中的大哥哥之間,本來就有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靈犀。


    她勾一勾小拇指。


    他就知道她的想法。


    “不能吃那個,上次不是已經和你說了嗎,冬天吃冰激淩會拉肚子,而且他們為了節省成本,裏麵都是隨便放一些爛果子加工過的糖漿,雖然看起來很好看,但吃多了又蛀牙又難受。”


    林恩搖搖頭,果斷地就否決了她嚐一嚐的想法。


    他是一個醫生。


    兩年前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學徒,而現在已經是擁有了一家屬於自己的小診所,當然偶爾也會兼職一下神父和牧師,把藥物混在祈禱過的聖水裏麵給人治療,所以這裏的人都覺得他很厲害,是最虔誠的信徒與導師。


    而她。


    除了蹭吃蹭飯以外,也會在忙的時候幫忙遞東西和跑腿。


    而她總感覺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奇怪。


    因為他不讓她叫他哥哥,也不讓他叫他爸爸,亦或者說是先生之類的稱呼,但在一年多前他帶她辦理正式的領養手續的時候,他又把自己的名字合法地寫進了監護人的一欄。


    “好了,別睡了,我們到家了,今天你雪莉姐姐答應要給我們做大餐,你也得去幫忙。”


    她迷糊地睜開眼睛。


    轉過頭,望著這座已經住了兩年的小屋。


    抖了抖身上的雪,大大的壁爐很快就燃燒了起來,窗台上擺放著冬天也不會枯萎的花,還有大大的沙發和餐桌,櫃台上擺放著她的布偶,整個屋子都格外的暖和,身上很快就出了汗。


    就和以前一樣。


    林恩把她放在沙發上,幫她摘下那大大的厚厚的圍巾,脫去身上那暖和的棉衣和厚厚的靴子,然後再用大大的毯子把她抱起來,放在壁爐前讓她發呆。不過今天並沒有,因為家裏來了客人,所以沒有給她毯子,而是給她套了一件日常的小衣襖。


    因為,雪莉來了。


    “去吧,把食材都給你雪莉姐姐送過去,也要學著幫忙知道嗎?不然長大了也是嫁不出去的。”


    林恩摸了摸她的腦袋,笑眯眯地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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