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她來說,能夠平淡地和他一起生活的這每一天,就是最大的幸福。


    噠噠噠噠噠——


    依然是往昔的那個熟悉的小小的廚房當中,切菜的聲音,那個在舞台上動人的翩翩起舞的美麗的小姐,已經是換上了那一套簡單的廚娘的衣服,那隻在鋼琴上曼妙舞動的纖細的小手,在回到自己簡簡單單的家裏之後,也再一次擔當起了女主人的職責。


    她的身體依然是那麽瘦削而單薄,但是也已經出落為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那雙眸子美的不可方物。


    事實上在她隻有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展露出了動人的容貌,那個時候開始就每天都會有許許多多的鄰居和街坊帶著禮物上門,想要給她介紹以後可以結婚的對象,但無一例外都被她趕出去了。


    而後來。


    在她第一次登上舞台之後。


    那些追求者也變成了那些來自更高的階層的紳士們,有英姿挺拔的軍官,有家財萬貫的企業主,但是每一次都一樣,她也都以一種近乎不近人情的方式,拒絕了他們的追求。


    於是逐漸地有了流言蜚語。


    逐漸地有了異樣的目光。


    就算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也開始正式地以“父親”“哥哥”亦或者“監護人”的方式和她相處,也不再像小時候一樣那麽的親近她,但她都沒有絲毫的在意。


    因為……


    她俯下身,在那燭光掩映的餐桌前,低低地小心地給他的眼中滴著眼藥水。


    她依然記得那一天非常的寒冷,晚上的風雪都已經變成了飛揚的冰晶,他冒著大雪去接她的時候,風裏的冰晶傷了他的眼睛,可他依然就像是一個沒事人一樣地在那笑,她為此整整地哭了一宿。


    “好了好了,都老毛病了,大家都看著呢。”


    林恩有些哭笑不得地靠在椅子上,被迫地仰著頭,而在旁邊的椅子上,雪莉和他的丈夫都在忍俊不禁地偷笑。


    但她卻表情平靜而不容拒絕。


    因為從離開那天一直到今天回來,那瓶藥水就一直放在那裏沒有動過。


    而且。


    也已經養成了壞習慣。


    家裏很多地方都亂糟糟的,而雪莉姐姐自從結婚嫁出去之後,也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樣經常過來,而有她在的時候還好一些,但她一走,他就越來越不好好地照顧自己。


    燭光輝映,溫暖的壁爐前,一場熱鬧的家庭聚會。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美好的笑容。


    大家為她慶祝著這一次演出又一次地完美落幕,慶祝著他們的小公主終於長大成人了,能夠再一次地回到家裏,和大家一起享受這豐盛的晚餐。


    “汪汪!”


    腳邊傳來的雀躍聲音依然是那麽的熟悉。


    她彎下腰,抱了抱自己的大狗狗。


    她的狗狗也已經十幾歲了,而在十年前它就正式地成為她們家庭當中的一員,雖然現在也不再像以前一樣那麽的活潑好動了,但每次她回來的時候,它也都依然會趴在她的腳邊,親昵地和她撒嬌。


    雪莉姐姐也已經在幾年前成家了。


    她嫁給了一個附近工廠的工人,雖然並不富裕,但是勝在對她好,而這兩年他們做了一點小買賣,生活也慢慢地變得好了起來,而每次見了姐姐時,她的臉上依然都洋溢著和過去一樣的笑容,溫暖而幸福。


    大家啊,也真的都已經有了自己幸福的人生。


    而再次起身的時候。


    她怔怔地看到了那一個個花筒飛揚出來的熱烈的碎花,看到了大家微笑地望著他的鼓掌,就仿佛是偷偷地不讓她看到一樣,雪莉從旁邊的屋子端出了一個大大的蛋糕,大家都為她唱起了那生日祝福的歌謠。


    是的。


    今天是她的生日。


    她記不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生下來的,所以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她就把哥哥從海灘上將她撿回來的那個日子,當做了自己一年一度的生日。


    而今天,也是她正式的成人禮。


    原來。


    大家一直都記得。


    ……


    一直到很晚,就像是過去每一年的生日一樣,她低著頭,臉色微紅地被大家當做一個小公主一樣簇擁著,在這歡樂的時光當中度過了一聲當中最重要的時刻。


    就像盡管已經在聚光燈下多年,但是在每一次的生日聚會上,她都依然感覺自己像那個很多年前剛剛被撿回來的小女孩一樣拘謹。


    但盡管如此。


    她還是感覺到那發自心底的由衷幸福。


    一直到那盛大的聚會落幕。


    窗外的寒風吹動著那風雪,哥哥喝了很多酒,她把他醉醺醺地攙扶回房間,給他蓋好被子。


    而坐在他的床邊,眸子當中倒映著那張熟悉臉頰,她仿佛又一次地回到了十幾年前,在那海鷗聲的淒鳴中,他把奄奄一息的她從那片漆黑的海灘邊帶回來,而也就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的人生就走上了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她也總是不斷地想。


    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遇到他,那現在的她又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呢。


    她的哥哥。


    她的父親。


    她的愛人。


    她的……全部。


    霧氣朦朧的鏡子前,花灑的水滴落在身上,她望著鏡子當中的那張臉,看著那雙淺藍色的瞳眸,她擦洗著自己的身體,望著鏡子邊的牆上那一道又一道痕跡,她一點點地長高,一點點地長大,那每一道她刻下的痕跡,都代表著那每一年歲月的點點滴滴。


    再一次地。


    就和以前每一次的生日時一樣,她在上一次的那道痕跡之上,刻下了今年的記號。


    她又長高了。


    而她還記得那個時候,每天晚上睡覺之前他都會給她燒好熱水,在她睡眼朦朧的時候給她洗一個熱氣騰騰的暖水澡,再把她抱回房間裏麵,一直等她酣然入睡之後,他才會悄悄地返回自己的房間。


    那個時候他還那麽的年輕,她還記得他的笑眼,他笑起來就像是兩朵月牙,非常的好看。


    可是啊。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給她洗過澡了。


    他總是耐心地告訴他,女孩總會慢慢地長大,而不管是誰,隻要開始長大了,那就要慢慢地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因為總有一天她也會和雪莉姐姐一樣鞭變成大人,會找到那個新的能夠照顧自己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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