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曜稍微看了一眼周圍,發現這可能是海上的一座小島,遠遠看去,也沒發現陸地,距離應該有點遠,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遊回去的。 抱著一點希望,拿出來的手機,果然因為泡了海水太久,黑屏報廢,完全用不了。報警或者給家裏打電話都做不到,隻能等他們發現失蹤,找來救援。 這時候,也該慶幸,在懷疑那家公司不對勁時,宋景曜就和宋父宋母提到了此事,他們肯定會有所防範,及早發現問題。 現在的關鍵,反而是他和沈修竹怎麽挺過幾天的小島生活。 突如其來的荒島求生。 真是充分詮釋了什麽叫人生世事難料。 天已經逐漸暗下來,即將入夜,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 宋景曜胡亂抓了一把頭發,小心地把沈修竹挪到一顆石頭後麵藏著,然後才往小島深處走去,打算找些幹燥的樹枝生火,順便看看情況,能不能弄點能吃的東西。 過了將近二十分鍾。 宋景曜擔心著沈修竹,也沒敢走太遠,果子沒發現,隻勉強撿了些樹枝回來,因為上半身光著,被灌木叢割了不少下,劃出道道紅痕,有點兒灰頭土臉。 走回沙灘邊時,宋景曜垂著頭,無比懊悔平時玩鬧不正經,就該參加個什麽野外生存活動,鍛煉一下自己,不至於在這種情況下,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兩眼抓瞎。但實際上,一般誰又會遇到這樣的極端情況呢? 宋景曜有意記了路,走回到石頭旁邊,卻沒想到,那裏空蕩蕩的。 沈修竹不見了! 宋景曜嚇了一跳,手上的樹枝也顧不上了,扔到地上,慌得連忙大聲喊著沈修竹的名字,就要衝進小島深處去找人。 也正因為這樣,他完全沒注意到,身後一道淩厲的黑影直衝襲來,陰冷的豎瞳閃著森然的寒光,三角的蛇頭正對著宋景曜毫無防備的脖子,纖細脆弱,瞬間就能斃命。 那蛇纏在了宋景曜身上,獵食的本能讓它用力圈緊獵物,張開血盆大口,蛇信子嘶嘶,一口咬上了宋景曜的脖子……明明,可以輕鬆吃掉對方的,但不知怎麽的,他頭部一陣劇痛,內心煩躁,就是下不去嘴。 所以,他就這麽掛在宋景曜身上,突然從一個陰森凶殘的捕食者,變成了呆愣纏著主人的寵物蛇,依賴又黏人。 宋景曜當然感覺到了身上的異樣,還聞到了熟悉的氣息,驚喜回頭,果然看見了蛇形態的沈修竹,一把將他抱著攬進懷裏,語氣焦灼又擔心,還有些生氣,“你跑哪裏去了?我叫你你也不應我,想嚇死我嗎?!” 渾身長滿尖刺鱗片的蛇更懵了,腦子暈乎乎的,又漲又痛,剛還張著嘴要把利齒刺進獵物的脖子,注入毒素,但這獵物太奇怪了。不怕不躲,還拚命往他這邊貼?瘋了嗎? 堂堂一個威猛無比的大蛇妖,被嚇到了,下意識收起了毒牙,怕一不小心把獵物搞死了。 但他這麽好心,沒咬死獵物。這看著弱小沒用的獵物倒是夠大膽,竟然對著他又揉又搓又捏的,是嫌死得不夠快嗎?! 蛇形態的沈修竹發出陰森的嘶嘶聲,露出綠幽幽的毒牙。既然如此,就讓我把你一口吞了。 …… 宋景曜的手熟練地在他滿是鱗片的身上摸著,早就擼蛇擼出經驗來了,一下就能抓住他的癢穴,讓他舒服得仰著頭,不自覺湊得更前,讓宋景曜摸得更順手些。 頭部一抽抽的疼痛,還有滿心的煩躁,突然就被安撫住了,很奇異地慢慢平靜了下來。 就連獵食的本能渴望似乎都淡下去不少,眼前這人,比起作為食物,總感覺有什麽更重要的。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寧願自己受傷自己死亡,也絕對不能讓他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沈修竹腦子裏隻有一團白茫茫的濃霧,看不真切,好像知道點什麽,又好像一無所知。他很茫然,隻是下意識地想親近眼前這個人。 他還想宋景曜多多地摸他的鱗片,很是舒服,但就在這時,宋景曜停了下來,把他放到一邊,跑去折騰那幾根破爛小木頭了。 宋景曜確定了沈修竹沒事,就著急起了怎麽在小島生存的事。 他不愛抽煙,沒有隨身帶打火機,而且就他們剛才泡在海水裏的情況來說,有打火機怕是也用不了了。 最後,竟然是隻能用最原始的鑽木取火嗎? 不過,宋景曜以前因為好奇,稍微研究過一下怎麽更快速的鑽木取火技巧,他還拿了些幹草回來,弄了個簡陋的鳥巢,作為火引子放在樹枝下方,等待會快速摩擦生熱,磨出來的細粉被點著,就差不多可以了。 這樣不用耗時很久就能點起火,但比起打火機一秒的事,當然不能相提並論。 沈修竹盤踞在沙子上,看著宋景曜有些笨拙地搗鼓著兩個小木棍,越看心裏越煩躁。 兩個破木頭有什麽好的?有我好看嗎?有我好摸嗎? 沈修竹忍不住了,惱怒的一甩尾巴,猛地就把宋景曜認真磨著的樹枝拍飛出去,因為力道不小,飛出去好一段距離,直接掉在了沙灘邊緣,海浪裹著白白的浪花滾上沙灘,一下就打濕了木棍。 宋景曜:“……”我敲裏嗎! 他瞪大了眼轉頭,就要張嘴罵沈修竹搞什麽鬼,但這時,眼前本不足一米,小小的一團蛇,驟然變大了幾十倍,比最大的巨蟒還要身形龐大,宛如一隻嚇人的異形大怪物,能嚇懵所有人類。 但這之中,當然不包括宋景曜。 沈修竹這樣大的身形雖然沒展露過,但宋景曜和他關係親密,早就知道了一切,很清楚沈修竹能自由控製身形大小,之前也看過比眼前隻小上一些但也同樣很大的體形,所以宋景曜有心理準備,一點都不怕,甚至還特別不客氣地吼著罵回去:“你做錯事了還好意思變大了來嚇我?!” 沈修竹愣了,他本來想著就算這人類看到自己這個模樣怕了,也不管,還是要把人卷了帶走的。可奇怪的是,這人一點都不怕不止,還炸毛跳腳,張牙舞爪地罵他? 真是不怕死啊?該不會是個傻子吧? 沈修竹眯了眯眼。不過,反正不管怎樣,這人他都是要卷走帶回窩裏的了。 於是,沈修竹巨大的長尾一卷,靈活地圈住了宋景曜大半個身體,然後飛一般的速度,鑽進了小島深處,身影消失在了密集的叢林裏。第76章 山洞 宋景曜被巨大的蛇尾卷起來時, 整個人都是懵的,突然身體懸空, 被嚇了一大跳,但因為對方是沈修竹, 心裏又忍不住放心信任, 而且在鑽進叢林裏了, 沈修竹也明顯有把他細心護著,不讓那些草木灌叢劃傷了他。而沈修竹身上都是尖刺鱗片,那些灌叢軟趴趴的, 並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因為不擔心,所以宋景曜還有心思注意,指著沙灘上剛撿來的樹枝嗷嗷叫:“我的木頭!浪費啊!” 風一樣掠過了草木叢林,很快的, 他被沈修竹帶到了一個山洞, 放了進去。 然後, 沈修竹匆匆掃了一圈, 檢查裏麵有沒有小動物什麽, 迅速趕走。這個人類太弱小了, 隨便來點什麽都能把他搞死, 必須要小心謹慎一點。做完這些,沈修竹又出了洞,還用蛇尾輕鬆地移了一塊大石頭擋在了洞口, 讓宋景曜沒辦法出來亂走, 其他的什麽野生動物也進不去。 巨大的蛇影消失在了洞口, 飛似的衝了出去,了無蹤影。 山洞裏,隻剩下宋景曜一個人,懵懵地站在那。 好一會,他有點累了,盤腿坐了下來。 總感覺……沈修竹、好像有點不對勁。 從到這個島上開始,他就沒說過一句話。 仿佛,他就是一條蛇。 而不是人。 到底怎麽回事? 宋景曜擰眉,思索著,忽然想到了沈修竹頭頂的傷,那應該是在逃命過程中不小心撞到了哪裏,難不成撞得太重,導致腦震蕩,從而引起了逆行性遺忘? 這種情況,一般都是短時間的,一兩周就會好,並不嚴重。不過沈修竹是半妖,有一定特殊性,萬一他真以為自己是條蛇了怎麽辦? 宋景曜捏著手沉思,想著待會要試探一下,看沈修竹還記得多少事。到時跟他說些以前的事,幫他想起來吧……等等,沈修竹應該不至於連自己會說話這事都忘了吧? 不不不,這可不行,他又不會蛇佬腔。 這簡直是在為難我胖虎jg 沒過多久,洞口的石頭被推開了,巨蛇爬了進來,幽綠的豎瞳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纖瘦人類,微微眯眼,露出了一點滿意的表情。他很乖,沒有亂跑。 沈修竹卷著的尾巴輕輕一甩,將他帶回來的東西全都放到了地上。 有大小不一的漿果,樹葉折疊而成的大碗,裏麵裝著清澈的水,還有好些幹燥的樹枝枯草。 宋景曜歪了歪頭,問:“你剛才出去是為了收集這些?” 沈修竹矜貴地輕輕點了一下頭,用尾巴把東西往宋景曜身前推,莫名有點像是在投喂圈養的小寵物。 宋景曜早就餓了,對沈修竹帶回來的東西自然是毫無懷疑的,不客氣的就拿起一個汁水飽滿的果子,一口咬下去,味道很甜。雖然不清楚是什麽果,但不得不說,還挺好吃的。 同時,他當然沒忘記要試探沈修竹的事。 他一口咬著果子,拿起一個,也往沈修竹嘴裏塞。隻是高度有些困難。 沈修竹是人形的時候,比宋景曜高了十厘米,現在是蛇形,體型龐大,尾巴盤在地上,身體直立,少說都有近三米高,宋景曜就算跳起來也夠不著。 他舉著手,沈修竹低頭看見了,有點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這才有些遲鈍地反應過來,這個小小的人類,竟然想反投喂回自己? 作為飼養者的尊嚴,大蛇妖沈修竹應該一笑置之的,但看著這隻小家夥舉高著手,有些笨拙的樣子,就麵無表情的在心裏嘖了一聲,然後慢慢低下了頭,張嘴吃了宋景曜手裏的果子。 隻不過因為他身體巨大,頭部也足足有宋景曜的兩倍多,並不能張嘴就吃,而是吐出了蛇信子,把果子卷進嘴裏。這樣,蛇信子不可避免會碰到宋景曜的手,軟乎乎的,還似乎嚐到了一絲淡淡的甜味。 沈修竹忍不住眯眼,舔了舔嘴邊,意猶未盡。 宋景曜沒注意,自然而然就收回了手,說起來:“上次我不是說想養狗嗎?想想,還是算了,我們又沒有時間照顧,陪它玩是不是?” 他說著,偏頭就觀察沈修竹的反應。 那一個大大的蛇頭也盯著他,陰冷的豎瞳在昏暗的洞穴裏泛著幽幽的暗光,看著有幾分森然。但在宋景曜的視角看來,那呆愣愣毫無反應的樣子,倒是更像傻乎乎的二哈,一臉茫然無辜,表示——哈?你說啥?我都聽不懂嗷嗚。 宋景曜又咬一口果子,確定沈修竹不記得近期的事了,就又繼續說:“而且我們認養了大熊貓不是嗎?下次去看望的時候,你說我把熊貓的名字改成露露怎樣?” 沈修竹聽不懂宋景曜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但聽到這句話,突然心裏就翻騰起一股異常暴躁的情緒,極其不爽地重重甩了下尾巴,力道之大,讓石壁上都有小碎石塊唰唰地掉了下來,甚至地麵也在震動。 宋景曜還看到沈修竹吐著蛇信子嘶嘶叫,聲音裏滿是不痛快,像是在威脅說你敢改,我就吃了你! 宋景曜沒在怕的,隻是挑了挑眉,裝出乖順的樣子,思考著——看起來不是忘光了,隻是意識有些混亂模糊,一時想不起來而已。很顯然,他對以前的事有反應,對自己也是自然而然親近,要好起來應該很快。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宋景曜鬆口氣,心裏的石頭終於變輕了些。 沈修竹看自己養著的小人挺聽話的,情緒稍微緩和下來,滿意一點了,順便就往那個木頭堆一甩尾巴,砰的一聲,火苗憑空炸開,點燃了枯草團,黑煙嫋嫋升起,尾巴帶起的風一吹,火瞬間變得更大了,很快就升起了一個篝火,散發著暖洋洋的熱量,也點亮了整個山洞。 沈修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知道這個人類需要小木棍是為了點火,反正下意識就是這麽做了,不想他冷著了。 宋景曜驚喜壞了,他可不知道沈修竹還能隨隨便便就點著火,妖怪都這麽厲害的嗎?! 他笑得燦爛,激動到忍不住猛地撲過去一把抱住了沈修竹,啊啊啊啊地尖叫,“臥槽!沈修竹你還會噴火的嗎?!太牛逼了吧?!” 準確的來說,那火是用妖力升起來的,不是他本身嘴巴噴火。 但沈修竹哪裏還有心思解釋。他在宋景曜抱住他整個人貼上來緊緊黏著他的時候,就直接完全僵掉了,跟雕像似的,一動不動。要不是臉上都覆蓋滿了鱗片,肯定早就漲得通紅,把他出賣個幹淨了。 沈修竹渾身一震,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嚇,猛地連連後退,縮到了洞穴更深處,瞪大了豎瞳,盯著宋景曜,搞得好像宋景曜不是抱他一下,而是親了他一口甚至做了更什麽的事……這反應可以說是純情得不可思議了。 宋景曜懷裏一空,差點一個踉蹌摔倒,還是沈修竹及時用尾巴尖勾住他的腰扶了一下。他抬頭看過去,隻能依稀看見昏暗中縮成一團的大蛇,可憐兮兮的。 宋景曜哭笑不得。他上前一步,大蛇就後退一步。 ……好吧,他不欺負蛇了。 宋景曜咳了一下,努力憋住嘴角的笑,走回到篝火旁,從在沙灘的時候起,他就被濕透了的褲子弄得很不舒服了,既然現在有火,那就把它烤幹吧。 剛才沈修竹帶回來的水有很多,喝了一些之後,也能勉強擦個身,把褲子簡單衝洗一下。 於是,宋景曜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褲子,連帶著四角褲一起,放到一邊,然後用手舀起水來擦掉身上的泥土和沙子。 沈修竹躲在黑暗裏,他的夜視能力本就極好,更別說宋景曜是在篝火附近,橘色暖暖的火光落在他白皙纖瘦的身體上,宛如那是牛乳做成的,凝成了漂亮的人形,碰一下還會晃悠悠一顫,這會周圍渡上了一圈淡淡的金邊,看著越發的可口了。 宋景曜舀了一點水,澆到後肩上,那細小的水流很快地順著脊背滑下,落進兩片雪白之間的縫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