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宋菽帶著阿南去各地的工地轉悠,盯進度解決問題的同時,兩人也到處遊玩。 宋二郎跟尹昇帶著嬌嬌回了趟義成,宋菽和阿南也隨後匯合。幾人一起到宋寡婦墓前上了香,然後去了恒州城的節度使府。 兩個常年野在外麵的兒子都回來了,尹戎一見,別提有多高興。 可定睛一看,不僅兒子回來了,連兒媳……兒婿……兒……兒子們的男媳婦也上了門,他差點沒厥過去。 “怪我怪我,我該早點跟阿耶說的。”風暴過後,尹恆笑嗬嗬道,讓宋菽和宋二郎多吃點菜。 尹戎:“你早知道?” 尹昇就算了,他早說過自己喜歡男人,可竟然連小暔也找了男人,還就是那個一直跟尹恆合作的宋四郎。尹戎挺欣賞這個能幹的後輩,可是……可是他的兒子怎麽都喜歡男人? 尹戎想不通,不過既然已成定局,改也改不了了。 其實他還挺喜歡那個能治住他二兒子的宋二郎,這個尹昇從小到大沒少讓他生氣。 至於宋菽,他一直很喜歡,既聰明又能幹,要不是他,他拿下……哦,不能亂說,要是這些打算被關中的人知道,就麻煩了。 尹戎擦拭掉妻子牌位上的一點浮灰,盯著上麵的字,發愣許久。他們的孩子都長大了,如果她也還在,就好了。 * 轉眼三年過去,江淮與義成的路都已修好。水泥路將兩地的各個州縣徹底聯通,從江淮最南到義成最北,快馬過去不到兩日。 除了潞州港外,江淮和義成沿海又設了其他三港,隨著修路的進展,海洋貿易也越來越繁榮。 然而在宋菽和尹恆的有意為之下,水泥路的網絡並未連通關中。當江淮與義成的聯係更加緊密後,許多州縣的官員也嗅到了義成的打算,向關中那兒的納稅上貢,都越發懶怠。 水泥路不通,商人便不愛去關中。稅收上貢也少了,關中的物資日漸凋零,許多農民甚至丟掉土地,逃進了義成。 楊劍收掉生意後,一直住在京中,後來在家裏的安排下入朝為官,借著職務之便,對京中乃至整個關中的情況,可說了若指掌。 然而越熟悉,也就越清楚,這片土地已經失去生機。 不少關中士族,已經試圖與尹家聯係,企圖在又一次的改-朝-換-代中,使自己的家族屹立不倒。 楊劍的伯父高居相位,可說已經與嘉王朝的榮辱與共。 可惜,最後一絲希望也很快斷滅。 尹戎的小兒子尹暔率軍十萬,突入關中,兵臨城下。 楊劍站上城牆,牆下尹暔坐於馬上,相河村裏寡言的少年已經長大,劍眉星目,自帶一身戰場上磨礪出的英氣。他身邊,有一匹馬與他並立。 楊劍定睛望去,竟然是宋菽。 “你打算什麽時候攻城?”宋菽第一次上戰場,有些興奮又有些緊張。 本來宋阿南說什麽也不讓他來,他軟磨硬泡,保證自己絕對聽命行事,才得以跟過來。 城牆上有不少守衛京城的士兵,可一個個蔫了吧唧的,跟他們一路打來遇上的差不多。 運往關中物資被他和尹恆聯手,一再攔截克扣,許多州縣也在他們的暗示下,不再納稅上貢,所有商人都被引向江淮和義成一帶,就連從事生產的農民和工人,尹恆也搞了偷-渡一條龍服務,有意願走的,全給弄進了義成,其中還有逃跑的士兵。 關中早已民心渙散,這道城牆,已是他們最後的遮羞布。 “報告將軍。”城牆上,一名士兵快步跑來,單膝跪下向楊劍道。 昔日的貴公子被風雨磨礪多日,早褪去了嬌生慣養出的白皙,他一身盔甲,抬手讓來人起來稟報。 士兵沒有起身,拱手道:“半個時辰前,皇上自縊,死於後山,楊相也已隨他而去。” 楊劍閉上眼,他早料到,但真正發生時,卻還是心痛難當。罷了,天意如此,再抗爭也是無用。 宋菽掃了一圈城牆上的人,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隻見他拿下頭盔,朗聲道:“打開城門,請尹將軍進來!” 宋阿南帶大軍入城,有的百姓閉門不出,但還是有許多人家門戶大開,好奇地張望這隻軍容整肅的隊伍。因為大局未定,宋阿南不敢放鬆警惕,他分了一部分人在城中四處戒嚴,所有人不得擅自走動,又派手下將領接過了京城守軍,這才帶宋菽走進皇宮。 宋菽是騎著馬,與宋阿南一同從正門進的宮。 據他所知,這正門不是人人都能走,一般隻有皇帝進出宮城,才會開啟。不過現在非常時期,並沒有那麽多規矩,宋阿南讓他們開便開了,他與宋阿南雙騎領頭,帶著數千人進入宮城。 進入宮城後,也是先接過了宮中守衛,讓所有侍衛除下武器,集中在一處被宋阿南的人看管起來。 所有的太監宮女也被集中看管。 後宮女眷、皇子和公主也都被集中起來,看押在幾個宮室之中。 宋阿南下了嚴令,所有無視命令隨意走動者,殺無赦。 確保宮城安全後,已經是傍晚,宋阿南帶著宋菽,終於是走進了最恢宏的朝會大殿。 “你想當皇帝嗎?”宋菽問阿南。 宋阿南搖頭:“麻煩。” 宋菽笑,替他除去頭盔:“那等事情都平息了,我們出去旅遊好不好?” 宋阿南點頭,跟宋菽在一起就好。 不到一天,尹戎和尹恆也抵達了皇城。 一個月後,京城和關中各地,早已恢複日常生活。少數反對尹家的人都被尹恆處理了。 新皇登基,尹戎穿上玄色皇袍,登上大位。 尹恆被立為太子,入主東宮。尹昇封郡王,宋阿南封親王,其他跟著尹家打天下的將領,也都得了爵位封賞。 宋菽在尹戎登基後的第十天,被宣覲見。 王府還沒造好,宋家在京城也沒有宅子。他這段時間一直跟宋阿南一起住在宮中,宋阿南被封了親王也沒啥變化,每天就巡防宮城內外,巡完了跟相熟的親兵打兩場架,回家吃飯。 他被宣時,宋阿南去巡防了,他便獨自去了大殿。 這裏跪禮的使用不算平凡,一般臣子見皇帝,不是重大場合都隻行半禮。可宋菽是白身,按規矩見皇帝是必須行跪拜大禮的。 其實嚴格來說,他麵對宋阿南也得行跪禮。 隻不過他們很默契地忽視了,還是按以前那樣相處著,其他人當然也不會那麽沒眼色,來提醒他們這個。 但今天要見的是尹戎,宋菽很糾結,他到底該不該按規矩跪呢? 作為一個現代人,見到祖宗牌位也不過鞠躬上香而已,行跪禮什麽的,他可真做不來。 “四郎來了,坐吧。” 宋菽剛進去,就見尹恆也在。尹恆指指早就放在那兒的椅子,讓宋菽坐下。 宋菽鬆了口氣,按以往那樣,向尹恆和尹戎拱手問了好,便坐下了。 尹恆也按往常那樣回了禮,並未多說什麽。 昨天宋阿南特地來跟他說過,宋菽不習慣那些繁文縟節,讓他能擋便多擋掉一些,反正阿耶也不太在意這個。 尹恆早知道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損了他兩句妻管嚴,便答應下來。 宋阿南被損妻管嚴,臉上卻更得意幾分,帶著笑從他那裏走了。 尹恆回想起來,暗自搖頭,他這個弟弟,可算是給宋家養的。你看他,連姓氏都早早給自己改了。 “今天喊你來,有件很重要的事,”尹戎道,當了皇帝後,他多少收斂了自己的草莽之氣,“原本我……朕想,小暔封了秦王,便可冊你為秦王妃。反正大成剛立國,老子就是祖宗,立個男子可婚的祖宗之法也沒……” 尹戎沒說兩句,草莽之氣又見端倪,尹恆忙咳嗽兩聲,以作提醒。 尹戎一撇嘴,這大兒子管他管得可真嚴。 但他也知道兒子管得在理,隻好調整了一下又道:“恆兒說你是男子,又於大成立國有大功,隻封王妃有些埋沒,朕也覺得如此,便想叫你來問問,同是正一品,你自己是喜歡公爵之位,還是王妃之稱?” 宋菽:“……” 封爵位也好,冊王妃也罷,能這麽隨便的嗎?還帶自己選的? “阿耶的意思是,你們能找到彼此不容易,既然我們能幫忙,不如直接下旨成全了你們的關係。”尹恆道,“但你畢竟是男子,貿然封王妃隻怕你會別扭,便想跟你先打聲招呼。” 宋菽有些感動。 這事情就算放到現代,也是大把的家長反對。他知道尹戎並不能完全理解阿南喜歡男人,但卻樂於成全,更願意用自己手中的權利給他們名分,讓他們未來的路走得平順一些。 父愛如山。 尹戎對待阿南他們時而有些暴躁,可在這件事情上,卻是充滿了細心關懷。 “不知……尹二哥與我阿兄是怎麽決定的?”宋菽問。 既然他們要成全阿南與他,那尹昇那裏應該也是一樣吧? 沒想到,他這話一出,尹戎的臉立刻黑了。 “那混帳小子帶著我孫女跑了,不知又鑽進了哪個深山老林裏采藥。決定?決什麽定,老子還想給孫女封個郡主呢,這渾小子竟然連機會也不給!” 既然說的是尹昇,那尹戎口中的孫女應該就是嬌嬌了。 那次他們兩對同時上門,尹戎氣得不輕。又因為早知道尹昇喜歡男人,便以為是他帶壞了阿南,差點動手要打。後來還是嬌嬌聽尹恆的話,喊了聲阿翁,把尹戎的鐵拳徹底喊化,尹昇才逃過一劫。 宋菽和阿南也沾了光,被尹戎接受了。 尹戎很喜歡這個小孫女,現在被尹昇帶走,可氣慘了。 等尹昇再回來,大概是逃不過一頓教訓了。宋菽默默想道。 尹恆一連咳了好幾下,然而尹戎太激動,完全沒聽到。最後他不得不打斷父親的話,對宋菽道:“他們的事情壓後再提也可,關於你跟阿南,孤的意思是,先論功行賞,封你為襄國公,然後再下旨給你們倆賜婚,冊你為秦王正妃。” 宋菽對尹家的貢獻全天下都看在眼裏。 最後關中的潰敗,很大一部分要歸功於宋菽修的路,他所修的路網,將義成和江淮連成一片,而把關中孤立。所以關中才會物資奇缺,最後不戰而敗。 如果沒有他,他們要拿下關中,少不得得血戰一場。僵持個幾年也是可能的。 所以宋菽雖沒有戰功,但這個爵必須得封,否則他們尹家便是鳥盡弓藏、忘恩負義了。 尹恆解釋一番後道:“因此孤覺得,你封爵要在冊妃之前,也是告訴天下人,你得爵位是因為有功於大成,而不是得幸於秦王。” 宋菽點頭,又問道;“不是說,二選一嗎?”怎麽忽然都要來了? “孤覺得,兩者並不相衝,不過是一開始擔心你介意王妃之稱,才讓你選罷了。”尹恆道,“你不介意被稱作王妃吧?” 宋菽:“……” 話全都給他說了,他還能說什麽? 算了,不過就是一個稱呼。 宋菽搖頭表示不介意,算是認可了尹恆的決定。 王妃也挺好,這樣就能讓全天下人都知道,宋阿南是他的人了。就是這個襄國公的爵位,怎麽聽都覺得是老頭。宋菽有些嫌棄。 尹戎登基後,原本的文官班子保留了大半,六部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