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江灣新區一度陷入一種十分尷尬的境地,就在徐壽植幾乎走投無路打算放棄的時候,他接到了一個電話,也正是這個電話,改變了他和渠江灣新區的命運。 徐壽植歎氣一聲,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複雜,在這個電話來後的第二天,渠江灣新區被批為國家級工業區的文件就下來了,同時來的還有他的升遷任命及渠江灣直接劃撥給寧市管轄的批示。 “今天,我們很高興齊聚一堂,見證這個激動人心的曆史時刻,國家級工業園區渠江灣新區在今天成立了!而且!世界第一個新能源汽車超級工廠將在渠江灣新區誕生,超級工廠先期投資三億美元……” 台上一位穿著西裝,身材微胖,頭頂微禿的中年男人帶著寧市特有的地方口音激情澎湃地念著演講詞。他覺得這是他人生最輝煌的時刻了,台下南江省的領導們,還有中央、各個省市趕來的電視台,甚至還有外國的記者們!照相機按快門的聲音猶如最美妙的音樂,令他沉醉不已。 台下第一排,省市新聞台裏經常出現的麵孔排排坐著,坐在最中央位置的是莊父和一位華京下來的副部長,林父林母作為投資方被安排在了莊父左邊的位置。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啊,林研究員做到了我們努力大半輩子都沒做到的事。林總養了個好兒子啊。”莊父看著眼前熱烈的場景不由感歎。 林父強忍住把嘴咧到耳根後麵的衝動,矜持地開口道:“您過譽了,莊教授才是真正的人中龍鳳,國之棟梁。” “我們家那小子啊,讀書搞研究還行,其他的,和林研究員差多了,別說做項目牽線拉橋了,就是平常的人情往來,他也木訥得很。林研究員就不一樣了,虎父無犬子啊。” 虎父無犬子? 莊書記真不愧是文化人啊,林父感歎著,臉上的得色再也掩飾不住,“莊書記,這事不是我自誇,讀書搞研究,我們家那個是自學成才,但說起情商和在商場上的本事,那我也是有點功勞的。” “是啊,家學淵源,耳濡目染啊。羨慕不來,羨慕不來啊!”第九十五章 2002年12月31日, 華國新能源汽車超級工廠宣布其公司名下的電動客車正式進入量產階段。 翌日, 杭城交通總公司和寧市交通總公司先後向超級工廠開出2000輛公交車的大單, 別看兩千這個數字與後世一個城市動輒上萬輛公交車的體量比不算什麽, 但現在可是二十一世紀初,兩千輛公交已經是杭城、寧市這兩個南江省經濟大市近三分之一體量,可見華國官方對超級工廠的鼎力支持。 “林先生,電動公共汽車投放市場是不是意味著世界汽車已經進入到了清潔能源階段?” “林先生,您認為你們公司的產品會不會改變世界汽車行業的格局?” “林先生, 羅克有沒有開辟私家車生產線的計劃?”羅克是林父為新汽車公司取的名字, 本來他還想叫什麽富貴、好運來, 被林母一票否決了, 羅克, 英文lucky的音譯詞, 洋氣又滿足了林父想要好兆頭的心思。 “羅克汽車是肩負時代使命的產品, 我們會繼續努力,繼續努力。”林父腰背挺得筆直, 什麽叫時代的弄潮兒, 他這樣的就是! 自從出任羅克公司總經理以來,林父已經完成了從驕傲自豪到膨脹再膨脹的轉型, 如今的林父一開口就是“國家、人民、時代的使命, 世界的格局”, 讓他的那些老朋友不禁側目。也是因為這個,掀起了一波煤老板轉型潮,算是意外的驚喜了。 “至於私家車計劃, 那肯定是有的,我們期待著改變世界汽車格局非那天。”瞧瞧,這說話水平。 擺脫媒體們的簇擁,林父笑嗬嗬地跨進家門。 “你看看那些記者,就像聞到味道的蒼蠅一下,想躲都躲不開。”林父嘴上這麽說著,麵上卻笑意盈盈,絲毫沒有不耐的神色。 林母白了他一眼,“德行。” “一一明天回來,電話裏神神秘秘的,說有事跟我們說,你也勸勸他,他啥時候回來,總不能總是國內國外飛吧。” 讓林易回國這回事,林母勸了不止一回了,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總推說還不到時候,這回家還要挑時間的?什麽邏輯。 林母在這邊念叨著,另一邊,林易早在早上七點半就已經到達了華國國都——華京。 燕京大學 林易本是晚上六點到的,但項目階段性目標提早達成,讓他決定改簽成早上到達的航班。 到華京後,匆忙在酒店裏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在未知會任何人的情況下,林易來到了燕京大學。 踏進那極具古韻的校門後,林易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前世和今生的道路似乎有那麽一瞬間的重合,又倏忽分開。 林易下意識地往材料學院走,然而走到一半腳步一轉,往物理學院走去。 “莊城,上午第三節 ,教一407”林易很快從物理樓外麵的課程安排表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還有半個小時左右。 另一邊,莊城整理好了備課資料就要往外走的時候,突然被人叫住了。 叫住莊城的是陳釗,燕京大學校長助理,一個四十出頭的實幹派人士,負責學校對外聯係和校友關係維護。 “陳老師?有事嗎?”莊城作為傳統的學術派,很少和這位陳助理聯係。 “莊教授這是有事出去?”陳釗笑嗬嗬地走上來,“莊教授看起來有些憔悴,又熬夜了吧,你們這種搞研究的,什麽都好就是不會照顧自己的身體,你雖然年輕有精力,但也不能過度透支,不然等年紀大了,有的你受的。” 陳釗有那麽點自來熟的味道,卻不會令人覺得討厭,這就是社交的功底了。 莊城禮貌地笑笑,燕京大學給他安排的教學任務並不重,一個月也就上那麽一次課,但每次從實驗室日夜顛倒的工作環境出來,投入教學工作,他都有一種要“倒時差”的感覺。 “等下要去教一上課。” 陳釗一愣,隨機懊惱地拍拍自己的腦門,“我的錯我的錯,來之前居然忘記看您的排班表了。” “那老徐,咱一起去聽聽莊教授的課吧。莊教授在物理學上的成就,在全球也是數得著的,我國物理學青壯派的代表人物啊,一般你可聽不著。”陳釗側頭對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中年人開口道。 “那我可得好好聽聽,好久沒去教一上課了,還怪懷念的。”中年人一身筆挺的西裝,精神的短發,身材微微有些發福,麵容溫和中帶著稍許威嚴,一看就是習慣了上位者角色的人物。 莊城在剛剛就已經發現這個人的存在,隻是以他的性格,別人若是不開口,他是不會主動打招呼的,不過這人似乎有點眼熟。 “莊教授,這是老徐,徐厚,正明電腦的創始人,也是我們的校友,不介意一起我們一起去聽你的課吧。”陳釗笑著說道。 莊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點頭道:“當然,這是我的榮幸。” 二十世紀,華國的電腦產蓬勃發展起來,無數電腦公司如雨後春筍冒出頭來。 因為電腦生產技術原因,國內最先興起的是組裝電腦,組裝電腦購買國外的主機,和國產的顯示屏拚接起來,組成一台完整的可用電腦,在這個階段,國人少有電腦品牌的概念,追求性能的用戶更是使用組裝電腦為榮。 而正明電腦在這個時候喊出了“做華國人自己的電腦,造華國人自己的電腦品牌”的口號,大大增強了正明電腦的品牌國民度。 頂著民族品牌的名頭,正明電腦在近幾年隱隱有執華國電腦界龍頭的趨勢,而正是這樣一個風頭正盛的企業家,和陳釗這個負責維護校友關係的燕大校長助理一起出現在莊城的辦公室門口,說沒有什麽目的,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相信。 莊城的辦公室和教一樓有十五分鍾的路程,陳釗想著,等莊城上完課,他們三個人找個環境好的地方坐下來再談事情。 然而莊城顯然不按常理出牌,他率先開口道:“兩位特意來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嗎?” 陳釗和徐厚對視一眼,陳釗苦笑,作為燕大校長助理,他沒少和這群科研人員打交道,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習慣這種直來直去的交流方式。 “咳咳,是這樣的,莊教授……”陳釗尷尬片刻,正想開口,徐厚拍了拍他的肩膀,“老陳啊,我的事我自己說吧,莊教授,聽說您和林易林先生的關係不錯,不知道能不能引見一下。” 徐厚這也是病急亂投醫了,正明電腦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在來見莊城之前,他已經奔走了兩個多月,但成果卻並不如人意。 這事的起因還要歸到那句口號上,做華國人自己的電腦,造華國人自己的電腦品牌。 二十一世紀初,正是電腦市場蓬勃發展的時期,進口零件進行組裝,然後貼牌出售是當下電腦市場的主流,這導致了電腦市場的準入門檻低到難以想象的程度。 隻要你有渠道進口零件,懂點電腦結構會組裝,那麽你就可以成立一個電腦公司了。這時候的華國電腦市場,龍魚混雜,普通用戶進去不被宰一刀那叫運氣好。 而這種市場形勢下,最大的利益既得者不是這些貼牌的電腦銷售商,而是上遊供應商。歐美產品定價高,運輸費用昂貴,成本投入過大,大多銷售商都無力負擔,因此南島產品就成了華國電腦市場大多銷售商的選擇。 正明電腦研發出自己的技術對南島公司們來說,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因此在正明電腦研發部取得初步成果後,隨之而來的就是行業上遊產業鏈的封殺。 cpu的研發隻是取得了初步的成果,要真正成為完善的可入市的產品還遙遙無期,但手頭上的產品cpu卻被南島公司單方麵切斷了供應,沒有供應無法投入銷售,就沒有收入。 不僅如此,還麵臨著訂單無法完成的違約責任和賠款,這事一件接著一件,讓徐厚兩個月內頭發白了一大片。 最近的一批訂單是兩個星期後的三千台政府辦公電腦,這個訂單還是看在他嶽父的麵子上拿下來的,如果完不成,不說違約金,單是責任他也付不起。 徐厚的敘述中充滿了苦澀的味道,“兩個星期三千個,歐美公司也聯係了,小的公司生產不了,大的公司又不肯為了我們改變他們的生產計劃,我已經在市場上搜集cpu,但是3000個同型號的cpu搜集起來難度太大,成本的事,我現在已經不考慮了,他們非狠狠從正明身上刮下一層血肉來不可。” “我也是實在走投無路了,林易先生是蒙特的股東,而蒙特又是所有芯片公司繞不開的上遊技術處理公司,所以能不能麻煩莊教授引見一下。”徐厚說著,鄭重向莊城鞠了一個躬。 現在正是學生趕去上課的時間,校園裏人來人往,很多人看到了這幅景象,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莊城愕然,隨機立刻側身避開,“您不要這樣。” 徐厚也不是會利用形勢壓人的人,他隻是想向莊城表達自己對此事的迫切與鄭重。 “我會替您引見的,但是事情成不成,我不能保證。” 莊城隱隱知道這幾年林易在美國布局很廣,在高新技術領域的影響力也節節攀升,但他向來少有過問林易專業領域外的事情,而且,他並不想給他添麻煩。 “謝謝!謝謝!”徐厚連聲道了兩次謝,麵上也終於露出一絲激動和感激來。 雖然連他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但是好歹比現在就絕望好,不是嗎? 林易選了教室最後一排坐下,他記得自己這輩子第一次和莊城見麵也是在教室,也是聽他的課,雖然第一次見麵的情境並不是那麽和諧,但對他們來說還很值得懷念的美好回憶。 林易正在懷念往昔時光,突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兄弟,坐進去一點好不好?” 是一個大學生模樣的人正對著他擠眉弄眼。 林易打量了一眼這人,長得還精神,寸頭,牛仔褲加綠色圓領t恤,典型的學生打扮。 現在離上課還有五六分鍾,教室前排的學生稀稀疏疏並未坐滿,林易輕笑一聲,善解人意地往裏挪了幾個位置。 “謝了,兄弟。”那人道謝道。 不多時,教室裏陸陸續續又進來了不少人,前幾排很快被占滿,不過令林易意外的是,教室前幾排除了學生,還有不少明顯是社會人士模樣的人。 “同學,你不是燕大的吧。我跟你說,想考莊教授的研究生,你就坐前幾排去,刷刷臉,莊教授最是心軟,你這張臉熟了,麵試的時候能加分的。” 是剛剛和林易說話的同學,他在林易身邊坐定後,就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這位“善良”的同學。 林易挑眉,“前排那些人,都是為了考莊教授的研究生?” “那些年輕的是,那些看起來年紀大一些的,是想考莊教授的博士生。” “咳咳咳咳”林易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莊教授在國際物理學界上的地位,是很多國內老派教授都不能比的,成為他的學生,接觸到的就是國際最頂尖的科研資源,他的實驗室和斯坦福、伯克利等全球頂尖實驗室都有合作關係,有了這段實驗室經曆,你在全球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獲得一份報酬不菲的工作。” “還有,莊教授是國內物理學界青壯年一輩的領頭人物,這領頭人物的名號可不是說說的,這代表著國內整個物理學界的資源都會慢慢向他傾斜,所以他的學生名額,不管是研究生還是博士生,那都是爭破了頭的。” 這位同學明顯是個健談的人,他指著前麵第一排一位穿得西裝革履的男士說道,“那個人,原本想考莊教授的研究生,沒考上,現在想要爭取博士生名額了,教授的每節課必到。” “莊教授,很了不起啊。”林易勾起嘴角,看著講台上的人眼睛裏好像會發光。 “那是!” 說話間,上課鈴響了,莊城踏著鈴聲走進教室。 林易和莊城上一次見麵還是兩個月前,莊城到紐約參加國際物理大會,林易從舊金山飛過去,兩人在紐約見麵。 兩人的相處已然進入到了老夫老妻階段,雖然因為雙方工作原因兩地分居,甚至一年內相聚和分離的時間可以對半開,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兩人之間的默契和感情。 他們和普通夫妻不一樣,他們是男人,而且是兩個在各自領域都取得突出成就的大男人,傳統的家庭婚姻式生活對他們來說並不適用,對於項目過程中吃喝拉撒恨不得都呆在實驗室的兩人,舊金山到燕京的距離和實驗室到家裏的距離並沒有什麽不同。 不過,近幾年,林易已經開始慢慢開始做回國的準備,他開始有意識地避免在媒體前的曝光,減少跟美官方的接觸,手裏許多敏感領域的股份,都由他人代持,或者由開在全球各地的公司控製。 所有項目成果都由實驗室為主體注冊和宣傳,很多研究成果,譬如以後極廣用於智能手機的新芯片材料,半導體材料都悄無聲息地注冊了專利。 不僅如此,林易像後世許多前輩們學習,開創了一個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天使投資基金,專門投資以先進專利技術為基礎的新興科技公司,別看這種公司看起來不起眼,但幾年後你會發現,市麵上新出來的很多產品都繞不過他們的專利。 林易織了一張網,一張密密麻麻觸角涉及到美國各個高新科技領域的網,這張網足以讓林易在未來的二十年,對國際高新產業有那麽一點影響力。 比如正明電腦的事……他,還真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