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麟有點出神,想:原來末世剛開始的時候是這樣的麽?我都已經不記得了……   他歎了口氣,回過神的時候注意到車窗邊緣起了霧。  太陽不知何時已完全下山了,夜幕又高又黑,仿佛一個深邃的空洞,要將地麵上的一切吸走。溫度驟然降了下來,很多人都進了車裏取暖。  陸星兆也終於從前麵走回來了,開門坐進來時帶著一身的寒氣和濕氣,喘了口氣道:“前麵攔得很嚴,要做檢查,而且隻放另一支隊伍先走。要排那支隊伍需要出示身份證,要員和指定的人才能去,你……”  懷麟知道他在想自己的身份,畢竟能住在那個別墅區的小少爺一般都出身不凡。  “我不去。”懷麟幹脆利落地說。  陸星兆擰了擰眉:“別鬧,這不是在玩。懷麟,現在外麵看起來還很平穩,實際不知什麽時候——”  “不知什麽時候就會騷動、暴亂,人打人、人搶人,喪屍也遲早會突破警戒線,我都知道了。”懷麟小聲地說。  陸星兆沒能嚇住懷麟,倒差點被他的推測給嚇了一跳,組織了半天語言後才又道:“既然知道,更應該乖乖過去。”  “可是我想跟你走。”懷麟有點害羞,更小聲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陸星兆噎了半晌,心裏揣摩著懷麟的心思:大概是小孩子不懂事,看我會射擊,就把我當作救世英雄了。  這時,車隊慢慢前行了起來,陸星兆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語重心長地教育懷麟:“你不要看我們兩人現在還算安全,實際我也不能保證一直可以保護住你。個人的力量畢竟太有限,進入部隊管轄區才是最安全的選擇。”  “那你為什麽不去呢?”懷麟問,“你去的話我也去好了。”  陸星兆像是被小動物抱住了腿、感覺寸步難移,頗有些哭笑不得地說:“我還有別的事要辦。”  “我能幫忙啊!”懷麟很有自信地宣稱。  “……”陸星兆心想著不去打擊年輕人的自信心,換了個話題繼續說,“而且光安全是不夠的,還有食物、水、醫療等等方麵的問題,隻有大的部隊才能保住生產基地,隻有大的生產基地才能讓你好好生存下去。”  這邊還在苦口婆心地講道理,懷麟突然出了個神,冷不丁說道:“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哥,我得有自由選擇的權力吧,你要剝奪我的基本權利嗎?”  陸星兆:“……”  陸星兆簡直瞠目結舌。  你跟懷麟講道理,他跟你講人道主義!  陸星兆拉了拉衣領,又組織了一下語言:“你……你是有這個自由沒錯。”  他艱難地想了一會兒,對著懷麟嫩生生的臉,忽然也叮一下想到了辦法:“懷麟,你今年不滿十八吧?”  懷麟乖乖地說:“我十七。”  “那就對了,現在你還沒資格丟掉生命權,得你監護人同意才行。”陸星兆斬釘截鐵地說。  好的,對付懷麟的人道主義,陸星兆使用了法律!   現在輪到懷麟張口結舌了,幹巴巴地想了半天,將手機翻了又翻。  他法律上的監護人是義父,現在估計已經被好好地保護起來了,短信倒是來了很多安撫性的,還告訴懷麟:在家裏等人來救也可以,出來自己找庇護也可以,懷麟的確是在重點保護和搜尋的名單上的。  但懷麟不想讓陸星兆知道這件事,義父什麽的早八百年就沒有見過麵了,哪裏有剛簽收的“快遞”重要啊!  他這一次已經打定主意要跟著陸星兆“私奔”了。  法律是要照顧現實情況的,懷麟想。  他鎮定地說:“但是哥,你不能證明我是我啊。”  陸星兆茫然片刻,就聽懷麟義正言辭地宣布:“我沒帶身份證。”  沒帶身份證就沒法證明他是本國公民、名單上的人,首先就會被禁止過橋,更別說被收留在部隊管轄區了。  陸星兆還想再說什麽,懷麟已經補充了一大串:“也沒學生證、社保卡、醫保卡、戶口本、駕照、護照……”  陸星兆:“……”  他哭笑不得地想了想,終於徹底沒轍了,認命地閉了嘴。  沒有身份就無法過橋。   既然無法跟著過橋,那麽也就不需繼續排這條車隊了。為了安全起見,陸星兆把著車,慢慢順著沿河的這條道路行駛,向著人口更少的郊區方向行進。  暫時不知道去哪裏的情況下,遠離人口稠密、喪屍爆發的中心是明智的選擇。  隨著那條長長的車隊被甩在身後,懷麟也於是知道自己打了勝仗,高興地笑眯了眼睛,從兜裏取出了兩塊糖遞給陸星兆,當做是大方地慰問一下戰敗方了。  陸星兆真是被打敗了,接過糖塞進了衣兜裏,心裏琢磨著:天無絕人之路,總還有辦法能把懷麟留在安全的地方……我不可能帶著他一輩子的吧。再者說,年輕人心性也變得快,說不定明天他就又不想跟著我了。  這樣想著,陸星兆瞄了一眼車上的時鍾。  北京時間,下午16:35。  陸星兆眉頭一皺,心裏略有些沉重。大約是他的錯覺,總感覺今天的日落來的有些太早了——應該是錯覺而已,冬天這個時候日落也是有可能的。  氣溫表顯示車內溫度在個位數,陸星兆默默地打開了暖氣,忽然看見暖氣蓋子上放著那個根本沒動過的黃桃罐頭。  “不喜歡吃黃桃嗎?”陸星兆隨口問了一句。  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懷麟當即想了起來,氣得鼓了鼓腮幫子:“這個罐頭的口子那麽小,沒有勺子沒法吃的……”  陸星兆沒想到是這麽個原因,看見懷麟完全沒有了剛才據理力爭的氣勢,完全能想象他幹巴巴看了這麽久卻吃不到的無助模樣。  陸星兆:“……噗。”  他忍俊不住地笑了一聲,換來了懷麟幽怨的眼神。  陸星兆現在也沒什麽辦法,隻先將那黃桃罐頭收了起來。  他一邊開著車,一邊瞥見懷麟研究著腿上攤開的世界地圖,便問了一句。  懷麟指了指手機道:“我在車上聽廣播、看網絡呢,聽見有喪屍大規模爆發的地方就畫個黃圈兒——以後每天酌情擴大一點,就能預測大規模屍群的動向了;還有民眾暴動的地方就畫的是紅圈兒。s市還是比較有秩序的,南邊的z市好像軍隊已經開始內亂了……”  懷麟的心性和智慧再次出乎了陸星兆的意料。  當別人都困囿於一點食水、方寸之地的時候,懷麟的目光已經放在了全局上,可以說是深謀遠慮了。                          ☆、第 6 章 第一日-無措  夜間八點,道路邊所有路燈啪地亮了。  一輛銀色suv在江邊大道上中速行駛,卷起路麵上幾張積灰的紙,被風卷入了波光粼粼的江麵上。  駕駛座上,陸星兆的呼吸漸趨沉緩,他以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很燙。  他回頭去看懷麟,對方正在認真地研究地圖,將喪屍可以行進的方向畫上了紅色的箭頭……以便可以預測接下來的形勢。  陸星兆伸手檢查了一下自己腹部的傷口,那已經幾乎痊愈了。  ‘不合常理,這不像人類的新陳代謝速度……’陸星兆昏昏沉沉地想,‘我是不是因為這傷受到感染了?等一會我會……最後會徹底轉變成喪屍嗎?’   正想到這裏,他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張慘白泛青的臉——喪屍的臉!  陸星兆呼吸一滯,差點一腳直接踩上了刹車。  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那是一頭喪屍被車子迎麵撞上了。   同一時間,車子猛然一震,兩人都聽到砰的一聲。  那喪屍差點被前輪卷進去,在車外翻滾著又撞了一下,被甩在了後麵,隻在車窗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血痕。  陸星兆驚魂未定,旁邊懷麟倒是回過神來,傻乎乎問道:“怎麽了,撞到什麽了?”  “沒事,一頭喪屍。”陸星兆答道。  懷麟哦了一聲,熟練地又摸出了一顆糖遞過去:“給,壓壓驚。”  陸星兆:“……”  他漸漸發現,懷麟好像對一切麻煩的處理手段都是先吃點什麽。  受傷了?喝點粥。  慶祝下?巧克力。  嚇到了?吃顆糖。  陸星兆這一次默默將糖接了過來,扔進嘴裏,有些生疏地用舌頭卷起來。這是顆桔子口味的,他隻覺得甜得有點膩人。  不過,大概這玩意兒對胡思亂想真的很有幫助。   由於被甜得舌尖發疼,他開始擔心懷麟的舌頭和牙齒。  接著懷麟的麵容開始浮現在腦海裏,陸星兆於是又默默想到他的眼睛,不知為何總覺得懷麟的眼睛特別的亮。  然後,他又忽然想到,在車裏看東西對眼睛不好!頓時伸出手,啪地將車燈給關了。  懷麟小聲道:“還有一點沒看呢,哥……”  陸星兆道:“撒嬌沒有用。你要學會愛惜自己的眼睛。”  懷麟有點蠢蠢欲動,想繼續用講道理的方式說服陸星兆。  結果陸星兆這回不吃這套了,板著個臉抽空瞪了他一眼:“服從命令。”  這四個字實在是太硬派了,陸星兆說它的時候帶著很特別的口吻,像麵對著一排士兵下達指示。  懷麟不自覺地就閉了嘴,並被帥了一臉。  假如內心有彈幕的話,此刻大概就在os:帥哭了!(*/w╲*)我家的快遞君不可能這麽霸道!  而陸星兆,已經滿意地回頭去開車了。   車沿江開了一會兒,前方忽然又漸漸擁堵了起來。  人群好像擠在一個渡口外麵,自發地堵著一條車隊不讓進去。警備力量竭盡全力也沒能阻止大片市民的騷動,停在渡口處的一艘觀光用渡輪遲遲不敢放下艦橋。  懷麟看了一會兒,隱約想起來這是個什麽事件了。  第一日的夜晚確實發生過這樣的動亂,a區派出的觀光渡輪是來接一批重要人物和護送的部隊的,但卻被市民暴動給直接堵住了路。  “憑什麽達官顯貴就可以過去,我們一家老小卻不能上渡輪?和平時代你們剝削我們,末世了你們犧牲我們!這不公平!”這就是他們的口號。   這些人充滿恐怖和憤怒,同時身為弱者和暴·動者,很快會開始使用武力,硬生生湧入那艘渡輪當中,殺死船長後自行引渡。  這次事件後來被稱為“聖誕流血事件”。  陸星兆緩緩將車靠邊停了,打開窗關注了那邊的人潮片刻,說道:“也許有機會……”  “有機會什麽?”懷麟小聲問,“你又想要把我送上渡輪,塞進a區去嗎?”  陸星兆道:“……這對你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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