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和表情，並沒有什麽異樣，殘劍在心底鬆了口氣，終於恢複正常了。 屋簷外的雨依然在下著。殘劍望了望黑沉沉的天，很不想待在這裏。 他拉著藍亦塵的手： “好的，我們去換衣服。” 藍亦塵的腳步一頓： “劍，我突然想到了，或許我可以救姐姐，可以幫她。” 殘劍皺了皺眉，他對藍憶鳳的感覺很不好，當年藍憶鳳汙蔑藍亦塵的時候，他曾一度想要殺了她的，不過，她終究是塵兒的姐姐: “我們身為男子，是無法進產房的……” 他還是以為，藍亦塵想要憑借自己的醫術救助藍憶鳳，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藍亦塵緩緩的搖了搖頭： “不，你知道我的身子一向不好，在夏侯一族的時候，夏侯總是給我準備了許多藥草，我剛剛突然想起，夏侯在我走之前要我帶不少藥草，其中有一株正好對姐姐有意。” 雖然他告訴了殘劍，他與那幾人的糾纏，他的情他的愛，但是，關於三株‘玄靈冰星草’，和為軒轅玉解毒的事，他並沒有告訴殘劍。 事實上，直至他死，他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他做的那些事。 而殘劍正好沒有見過，也並不識得‘玄靈冰星草’，所以，他準備大膽的當著殘劍的麵，把‘玄靈冰星草’給藍憶鳳。 因為，不能再拖了，他想不到其他辦法，隻能如此，隻希望，殘劍一點都不認得‘玄靈冰星草’…… 殘劍有些遲疑，藍憶鳳的生死和那個孩子的生死與他無關，相比起來，他更在乎藍亦塵的身體： “可是，塵兒你自己也需要那些草藥啊。” 藍亦塵拉了拉他的手： “還說我傻瓜，你也好笨，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是打娘胎帶來的，哪有什麽藥可以治得好，這些草藥，隻是給我養身子的，沒那麽珍貴，也沒那麽重要。” 殘劍終是被藍亦塵說服了，他再次叫出了那個產婆。 大概是藍憶鳳的情況實在糟糕，產婆害怕出人命，走路也是哆嗦的，一副很小心很害怕的樣子。 藍亦塵纖白細長的手在‘萬年玄冰鐵盒’上撫了又撫。 終於‘哢嚓’一聲，打開了它。 閃著星光的綠色藥草安靜的躺在裏麵，藍亦塵的眼光閃了閃，把它拿了出來，交給接生婆。 殘劍緊緊的盯著那株藥草。 很長很細的葉子自然的向四周疏散，葉肉很厚，葉子上麵好像流溢著綠色的光暈，葉子邊緣微微向內卷，中間有著一排透明的絨刺，葉麵上一亮一亮的，好像星光墜落在上麵一樣。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從他的心底升起，他總覺得那株藥草，帶著靈性，並不像藍亦塵說的那麽簡單。 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麽，卻始終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所以隻有眼睜睜的看著產婆捧著藥草，在他和藍亦塵的目光中漸漸走遠。 藍亦塵空靈的笑了笑，表情有些空洞茫然，呢喃般的開口： “走吧！” 殘劍以為他是冷的厲害，急著換衣服，沒再多留，帶著他就找房間換衣服去。 藍亦塵被他拉著，腳步很慢，每一步都好像蘊含著什麽，沉思著什麽。 天還是陰沉的，還下著雨，藍憶鳳的痛呼仍在持續，不過好像是因為沒有了力氣，她的聲音微弱了不少。 藍亦塵模糊的想著，他硬生生的搶走了端木的心，得到了端木的愛，把‘玄靈冰星草’給藍憶鳳，是上天讓他還給藍憶鳳的補償吧。 這樣，對待藍憶鳳，他也沒有任何的內疚心理了…… 或許是身上的衣服真的濕的厲害，藍亦塵和殘劍所走之處，都留下淺淺的水漬。 寒冷的風從雨中吹出，冰涼的感覺把藍亦塵，從那些複雜的糾結情緒中拉了出來。 藍亦塵鬆開殘劍拉他的手，改抱著殘劍溫暖的胳膊。 殘劍怔了怔，加快腳步，看來藍亦塵真的很冷很冷…… 藍亦塵幾乎是掛在殘劍的手臂上，他悄悄抬眼望著殘劍——現在在他身邊，陪著他，能讓他開心，真的就像做夢一樣。 隻希望，隻希望，在他走之後，殘劍還可以這樣幸福。 緊了緊抱著殘劍手臂的指，他這一生，感情上虧欠的人太多，對不起的人也太多，得到早逝的懲罰他不怕，唯一怕的，就是這些被他愛上的男人們會在他逝去厚，不能夠幸福…… 第四卷舊事難了 第117章，燃情 帶著滿身的濕氣，藍亦塵與殘劍，被那個伶俐的看門小童領到一間客房內。 窗子還被刮的‘呼呼’作響，小童默默的退了出去，關上門。 藍亦塵鬆開殘劍的手臂，此時才覺得濕淋淋的衣服貼在身上，有說不出的難受和冰冷。 打了個冷戰，他從殘劍劍柄所掛的包袱中取出幹燥的衣物。 蒼白的指慢慢解開衣帶，藍亦塵的頭有些痛，隱隱的覺得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 當衣衫半解，感受到炙熱的凝望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是什麽不對了。 殘劍！ 殘劍還在，他竟是當著殘劍的麵寬衣解帶，天啊！ 幾乎在瞬間，藍亦塵本來蒼白的臉布滿了紅暈，用細細的嗓音道： “劍，你不換衣服麽？” 看的入神的殘劍想不到他有如此一問，呆了一下道： “我的衣服早就用內力烘幹了。” 藍亦塵抿了抿唇，怪不得剛剛殘劍的胳臂抱上去那麽暖和： “那……那……你先到門邊去，望著外麵不要回頭看……” 雖然他和殘劍也算得上是兩情相悅，但是…… 但是，讓殘劍看著他換衣服，會很別扭的。 “為什麽？” 殘劍黝黑的目光流連在那裸露出來的白嫩肌膚上，眸子異常明亮，他愛戀的那些肌膚，看上去就柔膩光滑，好像上好的絲綢，不知道摸上去，會是什麽樣子…… 這些天，他們一趕路藍亦塵就窩在他懷中，心愛的人被自己抱在懷中，卻什麽都不能做，對他來說簡直是在考驗自製力，讓他無限的幸福並痛苦著。 所以此時，就算隱隱聽出藍亦塵話中的含義，他還是不願離去，不願將目光移開。 藍亦塵臉上的紅暈擴散到白嫩的耳根，不自在的攏了攏半解的衣衫。 殘劍的目光太過炙熱，像他們剛重逢那天，燙的他心神不穩，全身發熱，還有一種想要逃開的衝動。 不過殘劍的問題讓他相當不爽，為什麽？ 難道殘劍真的不知道為什麽？ “我要換衣服，你，你不覺得盯著人家換衣服，是，是很不道德的嗎？” 殘劍一副很老實很無辜的樣子，緩緩的搖了搖頭，明確的表示他不知道。 不過細看的話，不難發現他那幽深的眼眸深處，燃燒著明亮的火焰，和一絲絲壞壞的笑意。 和他冷硬的麵龐和冷漠的性子，很是不同。 其實這次重逢，藍亦塵發現殘劍是變了很多的。 比如以前的殘劍，天天說話都是三字訣，每次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說的話少的可憐，還很少主動搭理人。 而現在的殘劍，比起原來，多了一絲柔情，多了一絲人氣，每每與他聊天，說的話都是一堆一堆的，顯得溫柔而善解人意。 不過這樣的殘劍，總給他一種像夏侯一樣的，綿裏藏針的感覺。 說實在的，藍亦塵有點稍稍懷念，原來那個看上去酷酷的殘劍。 想著，有些賭氣般的，藍亦塵拉上衣服： “那我不換了。” 反正快死了，再生病了也不怕。 殘劍的眼眸一黯，竟隱隱有些生氣，聲音驀然提高： “不可以不換，你是自己換還是要我換？” 藍亦塵被他的態度嚇的一怔，對將死的茫然恐懼，和身上寒冷的難受感，本來就讓藍亦塵覺得有些委屈，現在被殘劍大聲的威脅，脾氣也一下子就上來了： “是我的衣服濕了，要不要換和你無關。” 要是在先前，藍亦塵的這番話，必會傷了殘劍，可現在，殘劍偏偏知道藍亦塵是喜歡他的。 所以在心態上，也不像以前那樣疑神疑鬼的，以為藍亦塵討厭他，排擠他，變得有些微微的放肆，不過，他還是見不得藍亦塵不開心，不禁放軟了語氣： “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不換衣服的話，你怕是又要生病。” 藍亦塵張了張唇想要反駁，可是，他無法反駁，殘劍這是在乎他，關心他。 可是他如今的情況，殘劍愈是在乎他，他愈覺得難受，殘劍對他好，他便更舍不得離去，更想活下來。 可是現實，卻又是那麽殘忍，讓他的心如刀絞，陷入到一片空寂絕望之中。 眼睛有些發熱，藍亦塵克製不住，快速的衝到殘劍身前，將臉埋入到殘劍的懷中，纖細的雙臂緊緊的環著殘劍的腰身。 他似乎變得脆弱了，從把‘玄靈冰星草’給軒轅起，從剛剛踏入這個莊園起，從遞出最後一株‘玄靈冰星草’起。 他的心，一下子脆弱的，好像一碰就馬上會碎一樣。 閉上眼睛，逼回其中的淚意，將腦袋在殘劍的懷中蹭了蹭，好溫暖，他還舍不得離開這樣溫暖的懷抱啊！ 這些溫度，絲絲縷縷，透過肌膚，滲入到骨血中，像一個網一樣從四肢百骸，慢慢收縮到心口，纏繞了他整個人，整顆心。 “劍……劍……” 不停的叫著他的名字，因為此時隻有他在，藍亦塵是多麽努力的奢望著，他所愛的人，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都能在他的眼前，在他的眼中。 殘劍的手，也自發的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