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的消失看不見了,楊光才收回視線。他勾著唇角看著洪三爺,笑容裏多了一些譏諷。“三爺,您老糊塗了!”他突然伸手把麵前的茶杯推落到地上,一聲脆響清晰可聞。眼睜睜的看著那上好的白瓷盞摔了個粉碎,洪三爺一拍桌子就要發作,卻對上楊光一雙似笑非笑又帶了幾分冷意的眼睛。楊光說:“我說過的,三爺的茶有些苦,我不喜歡。”他語氣淡淡的,再沒有了之前的恭敬,那雙眸子更是稅利如同刀刃一般。老頭要聽真話,楊光就說真話,向來真話沒有假話好聽,因為真話傷感情。“三爺,有些事我不想跟你算,焰小子念您的好,也記您的情,但是您別忘了,焰幫是焰幫,洪門是洪門,我不是幹爹,真當兩家是一家。”洪三爺的臉唰一下就白了,之前那些盛氣淩人的架勢全部消失,連那根一直強撐著不彎的脊背也佝僂了起來,老頭像是一直子老了好幾歲,神色中滿是疲憊。“你都知道了?”“猜到了。”老頭搖頭轉歎,“報應啊!”洪三爺當初為什麽處處對楊光手下留情,洪二爺又為什麽會對他這種坦護一忍再忍,為什麽身體一向硬朗的祁爺會病重至死,為什麽祁爺總是說洪三爺這裏的茶比別的地方都好喝,為什麽曾經在洪三爺身邊跟了那麽久的管事換了人……那麽多的為什麽,不是沒有人知道原因的,隻是知道原因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老一輩的恩怨隨著洪二爺的死算是終結了,但是年輕一輩卻到底還是沒有逃脫。命運是一個圈,不管是洪雲鵬也好,洪三爺也好,或者是楊光,誰都繞不出這個圈。洪三爺不再說話,愣愣的看著那被楊光摔碎的茶杯,像是想事情出了神。洪雲鵬有些迷茫,他並不知道兩家之間的那些恩怨,不過看洪三爺這幅神態,也知道老頭幫不了他什麽了。“焰老大。”咬了咬牙,洪雲鵬驀然伸手掏出口袋裏的槍。因為他的這個動作,趙東他們都警戒起來,黑黝黝的槍口全部瞄準了他身上的致命部位。洪雲鵬把槍轉了個方向,槍口的方向對準自己,慢慢的遞到楊光的麵前。洪雲鵬說:“當時打傷言少的人已經被三爺處決了,您手下的人也見到了,下命令的人是我,雖不是故意為之,但是言少受傷卻是事實。也別因為我的事壞了您跟三爺之間的交情,您要是氣不過,您就照著言少身上的傷口補上幾槍就是,這樣的事小弟跟您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要不說洪雲鵬腦子轉的快呢,黑道之前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反正楊希言又沒死,同樣的位置挨上幾槍他也一樣死不了。“不知道洪少爺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把玩著那支槍,楊光唇角輕彎著,明明該是和善的,卻偏偏帶著幾分噬人的冷意,那雙眸子像是結了冰一般,下麵隱藏了太多不為人知的情緒。“永遠不要讓你的敵人有機會拿槍指著你。”“還……真沒聽過……”洪雲鵬的笑容有點勉強,他現在才知道他幹了一件多蠢的事,槍在別人手上,往哪打,不是他說了算的。眼見楊光把槍上了膛,黑洞洞的槍口像是在挑戰洪雲鵬的忍耐極限似的,瞄準的地方不停的變換著,洪雲鵬的額上開始冒著冷汗,他身後佇立著的保鏢同樣的個個都是滿臉的緊張神色。楊光有些好笑,“洪少爺怕什麽?不是你說的讓我在同樣的地方補上幾槍嗎?”洪雲鵬汗如雨下,“焰,焰老大,您手別抖……”瞄準哪開槍就是了,晃來晃去的,心跳都要嚇停了。楊光聳聳肩,說:“我隻是不知道該從哪一個地方下手。”他噙著笑,問洪雲鵬:“洪少爺知道我家孩子都傷在什麽地方吧?要不,你給我一點建議?”洪雲鵬牙都要咬碎了,把衣服一掀,朝腰上一指,“衝這來吧!”洪雲鵬的膽子從來都不小,楊光也不曾小看過他,連這樣的情況下,他都沒有開口求饒,也沒有再喚洪三爺幫著他求情,就可以看出這人對自己有多狠了。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槍聲還是沒有響起來,當斜裏伸出一隻手按住那把槍的時候,楊光並不意外。他放下槍,看了一眼老態龍鍾的洪三爺,問道:“三爺睡醒了?”洪雲爺有些頹然的坐著,他抬了抬下巴,管事的立刻招呼人過來收拾之前被楊光摔碎的杯子,收拾完之後,便跟從前一樣端了杯白開水放在楊光的麵前。“你也別怨我。”老頭再開口就少了些底氣,“以前老二管事,很多事情由不得我。”“我知道。”楊光撇撇嘴,他並沒有跟老頭算舊賬的意思,自家幹爹都不計較,他就更懶得去計較。楊光說:“你們老一輩的事都過去了,我懶得管,我們年輕人的事,也希望三爺別插手。”老頭直搖頭,“洪門總不能毀在我手上,雲鵬的事你要怎麽算,隻管找我。”楊光的神色一冷,“三爺您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輩子。”“在我眼皮底下,我隻能護著。”老頭鐵了心要管。“那不在您眼皮底下呢?”老頭木著一張臉,沒說話。楊光歎了一口氣。說實話老頭都求到這個份上了,楊光還是有些心軟的,但是自己的命跟洪雲鵬的命比起來,是個人都該知道當然是自己的命重要。“三爺,您要不要跟我賭一把?”“賭什麽?”楊光抽出彈夾開始拆卸裏麵的子彈。“四槍。”彈夾裏留下四顆之彈,楊光抬起頭看了洪雲鵬一眼,在他有些緊張的神色裏,又拿了一顆子彈放了進去。楊光說:“同樣的位置補上,最後一槍我蒙著眼睛打,打到哪算哪,如何?”如果自己的槍法真退步到最後一槍沒殺了他,就算他命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