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熠辰眼眸間閃過一絲厭惡,但很快便恢複了神色。


    但沈棲月捕捉到了,不止裴熠辰,是雲姝婉身邊的所有人,似乎都不太喜歡沈棲月。


    從前的沈棲月,究竟做過什麽。但是讓這麽多人如此厭惡,想必一定是幹了不少壞事。


    但在外人和沈家口中,沈家大小姐知書達理,就是一個文雅之人,怎麽會做壞事。


    “沈大小姐貴人多忘事,雲小姐如今這個樣子,拜誰所賜沈大小姐最清楚不過了。”裴熠辰見她皺著眉頭,似在思索著什麽,不禁冷笑一聲:“正值寒冬,跌落寒冰池中,沈大小姐是覺得,就隻是養一養便能恢複了。還是說,雲小姐身子硬朗,真能平安無事。”


    冬日裏的水本就格外冷,那天又正值寒冬,那池子裏的水都冷得冒白霧了,摸上一摸手都能凍紅,更別說是整個人落了進去。


    提起那日,裴熠辰神情黯淡,雙眼都不知覺地看向外麵。繼而,他又轉過頭,正好對上了沈棲月的目光:“雲小姐落入寒冰池,被救上來的時候奄奄一息。宮裏的太醫跟民間的大夫請了一批又一批,都說雲小姐活不了。雲家那段時日,光是購買藥材請大夫,就抬了不少銀子出去。這些,難道不是拜沈大小姐所賜。沈大小姐倒是忘得一幹二淨,如今還跑來問本王這個局外人。”


    對於沈棲月,他不甚了解,也不想了解。


    他與沈棲月也無非是見過幾次麵,因他雙腿癱瘓,他便整日待在府邸,終日不見人。


    沈棲月啞口無言,隻聽著裴熠辰的話,她無法反駁。


    這是事實,她現在,就是沈棲月。


    “沈大小姐不是自詡端莊大氣,為了自家一個庶妹,敢質問她堂堂一個丞相千金。你若是忘了,不妨去問問你的丫鬟,雲小姐的命,是如何救回來的。”裴熠辰語氣間,皆是平淡。


    雲姝婉的命如何救回來的,是他親眼所見。


    而沈棲月當時是多麽盛氣淩人,他也見識了。


    要如今沈棲月還跟著雲姝婉,他是覺著不可思議,但也沒有什麽可說的,雲姝婉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因著裴煜辰的關係,他和雲姝婉也有幾分淵源。


    他對這個丞相千金也是略有耳聞,也有幾分欣賞。直至認識雲姝婉,他才是真正了解到那些名門世家的嫡女。


    “王爺所言,棲月受教了。”察覺到裴熠辰臉色變了,也似乎不想提起那件事,沈棲月也識趣地閉了嘴


    她現在很想知道那件事的經過,但是卻發現所有人都對這件事避之不及。


    無論是裴熠辰,還是裴煜辰,都不願意提起。


    想來,當時場麵不是一般。


    對,紫竹是沈棲月的貼身丫鬟,她肯定知道的。


    於是,她轉身去找了紫竹。


    …………


    “小姐忘了,雲小姐落水,是太子殿下救起來的。雖及時救了起來,但卻傷了根本,雲小姐幾乎沒撐過來。太醫跟郎中請了一批又一批,都說雲小姐活不下去。是丞相大人,跪在禦書房門前求陛下賜下他國使臣上貢的靈藥,為雲小姐續命。”


    “而太子殿下尋了許久,尋來了一位神醫,雲小姐這才得以好轉。這件事,丞相府閉口不談,就連太子殿下也不允許任何人再提起這件事。”


    聽了紫竹的描述,沈棲月久久不能回神。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所有人都不想談起這件事,怪不得雲姝婉身邊的人,對她都心有防範。


    這好比什麽,好比在她那個時代,醫生都說救不回來,隻能聽天由命的那種無助感。


    有時候,如此高超的醫學和機器,都救不回來一個人。


    在古代,沒有機器,沒有這麽多藥物的前提下。將奄奄一息的雲姝婉救回,雲家想必費了很多心血。


    雲姝婉的父親乃堂堂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為了女兒拉下臉麵,隻為換自家女兒一線生機。


    不敢想象,當初的雲家父母該有多無助,看著自己的掌上明珠命在旦夕,卻又無能為力。


    沈棲月到底是不知好歹了,枉費雲姝婉對她這麽好。


    幸好,現在是她。她不是以前的沈棲月,不是那個什麽都不懂的沈家大小姐。


    沈棲月的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門外的聲音把她拉了回來,紅袖急急地拍著門,語氣間滿滿是著急:“沈小姐!沈小姐!快去看看我們小姐,小姐醒了,但是呼吸有些不暢。”


    聽到聲音的沈棲月急急去開門,映入眼簾的是紅袖滿臉慌張和擔憂。


    “你說什麽,婉婉怎麽了。”沈棲月還沒有回過神來,還有點不敢置信。


    “小姐不知怎的,醒來沒多久就這樣了,沈小姐快些過去看看我們小姐吧。”


    “去屋子裏給我拿那個箱子過去。”


    話音剛落,沈棲月提起裙擺就先跑了出去。


    ………………


    昭都丞相府


    得知雲姝婉平安無事,已和裴煜辰辰相見,一家子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


    “父親母親安心吧,有太子殿下在,定能保護好妹妹。而且,妹妹聰慧,遇到什麽苦難都會化險為夷的。”


    雲知槿安撫兩老,他說的也是實話。雲姝雖然是養在深閨,是被嬌生慣養著長大的明珠。


    但不代表她無法保護自己,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


    雲家的兒女,該會的都會。


    而雲姝又聰慧,她懂得自救,她也懂得皇權當道爭得有多厲害。


    “那是自然。”


    雲硯初點點頭,他對自己的女兒還是了解的。


    “你們都不必擔心,眼下做好自己的事便是。等到婉兒玩夠了,就回來了。”


    蕭韻寒臉上難得有了一絲笑意,躲過了那位的追殺,她的心就安定了。


    這一劫,算是躲過去了。


    “那必然是會平安無事了,知槿和軒槿,你們兩個近日最好少些出門。出門也要多帶點侍衛,別著了別人的道。”


    雲硯初提醒道,也不是無緣無故這樣說。而是雲知槿就遇到過刺客刺殺,這讓他心裏有了底。


    皇城腳下,還有誰有這個膽子,敢刺殺丞相府公子。


    無非就是那位,給丞相府一點警告。


    都心知肚明,卻又無法改變。雲硯初歎息一聲,自古功高蓋主,他們雲家,已然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已位列丞相,妻子母家顯赫,又有一位妹妹在後宮為妃,冠寵六宮,兩個兒子又在朝為官。


    更何況,他的兩個女兒,長女已是侯爺夫人,而幼女,先皇欽定太子妃,如今差的,隻是一道賜婚聖旨。


    那道賜婚聖旨遲遲不下,為的是什麽,無非就是怕他雲硯初仗著女兒高貴有謀逆之心。


    ………………


    養了好些時日,雲姝婉氣色是好了許多。也有了氣力出去閑逛,江南好景,四季如春,雲姝婉向來喜歡這般美景。


    繁華的大街上,兩人一同走在街上,仿佛一幅美麗的畫卷展現在眼前。


    裴煜辰身姿挺拔,英俊瀟灑,一身玄衣如仙。而雲姝婉則是一身鵝黃色衣裙,更襯得她更加溫婉動人,美麗如畫。


    兩人並肩走著,男的俊女的俏,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雲兒,想吃什麽。”裴煜辰側身看著身旁女子,眼中滿是柔情。


    養了十天半月,雲姝婉總算是好轉了不少。


    如今也願意出來走動了。


    雲姝婉今日格外高興,許是身旁有裴煜辰陪著。


    更何況,她也許久沒有像如今這般這麽自在地閑逛了。


    她瞧著旁邊眾多小販,都在大聲地吆喝著。


    “想吃什麽……。”雲姝婉環顧四周,卻又不知如何選擇。


    裴煜辰看出了她的糾結,不禁低頭笑了笑。低沉的笑聲傳入雲姝婉耳中,讓她不禁低下了頭,耳尖都泛著紅。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就去醉香樓如,可好?”裴煜辰輕聲詢問著身旁之人,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笑意。


    等得雲姝婉微微頷首示意,表示同意後,他嘴角微揚,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醉香樓是煙雨城最大的酒樓,裏麵的美味佳肴傳遍大江南北。


    不少人慕名而來,便是為了吃上醉香樓的菜肴。


    於是醉香樓每日,出入的人絡繹不絕,從無間斷。


    “兩位裏邊請,請問是在樓下吃還是要定廂房。”門口的夥計恭敬地迎了上來,熱情地招待著。


    裴煜辰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同時還有一枚玉佩遞了過去:“要一間上好的廂房,還有,我要見你們掌櫃的。”


    玉佩在手,夥計僅看了一眼便恭恭敬敬地遞了回去:“好嘞,兩位裏邊請,小的這就去請掌櫃的。”


    邊說,店小二邊把兩人引上樓。雲姝婉一臉詫異,怎麽感覺裴煜辰來了一趟江南之後,好像變了不少,也認識了不少人。


    選了一個能瞧見外麵風景的廂房,逛了一會兒,雲姝婉就有些累了,趁著裴煜辰點菜之際,便躺在軟榻上閉著眼小憩。


    “雲兒,可有不適?”見雲姝婉躺在軟榻上,裴煜辰走近,問道。


    雲姝婉睜眼,輕輕搖頭:“沒有,我隻是有些累了,想歇一歇。煜哥哥不必擔憂,隻是許久未出來走動了,才有些累。”


    雲姝婉大病初愈,自然要虛弱一些,也會更累些。


    不再出言打擾她,裴煜辰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書,兩人互不打擾。


    歲月靜好,他不自覺地望向雲姝婉那恬美的側顏。兩年了,雲兒本該成為他的妻。


    為了一道賜婚聖旨,他求了一回又一回,卻也換不來。


    皇子娶正妃,是須得求了賜婚聖旨,明媒正娶方能入皇家玉碟。


    如若不然,那便是妾。


    究竟他要如何做,才能如意。


    他也不知,甚至不知自己能活多少年,多少時日。也不知,他這個太子什麽時候到頭。


    他隻知道,不能辜負雲姝婉。


    所以,為了雲姝婉,他才想讓自己變得更強大。也為了保護他甘願斷了筋脈的裴熠辰換取一線生機。


    說起裴熠辰,他心裏是愧疚的。他們是雙生兄弟,自小感情便好。


    然而,因是嫡皇子,他們都被人忌憚,被人惦記著。


    本該成為太子的天之驕子裴熠辰,為了保護他,自斷其筋脈,一生都無法站立。


    他所敬愛的大哥,委屈了自己,保全了他。


    這讓他如何不愧,如何敢不爭。


    不爭,那便是自斷生機。


    曾幾何時,他真的想過公然對抗。隻是他不能,他身後,是楚國公府,還有他的親人,他的摯愛,他不能牽連任何人。


    所以,他隱藏鋒芒,隻做好自己分外事。


    再等等吧,很快,就有機會了。


    裴煜辰目光回到書上,心緒卻不知飄到了何處。


    小憩了一會兒,雲姝婉起身便看見裴煜辰一直盯著手中的書,卻不知在想什麽。


    “煜哥哥。”雲姝婉輕輕喚了一聲,才把失神的裴煜辰拉了回來。


    “怎麽了?”裴煜辰柔聲問道,雲姝婉見狀,笑了笑。


    “在想什麽,如此入神。”


    “沒什麽,隻是想起了一些事罷了。”裴煜辰搖頭,也沒說出是想的何事。


    “你此次來江南,事情處理了?”雲姝婉也聽裴煜辰講過他來江南的目的,她倒是沒有想到,裴煜辰是來處理竹雨軒的一些麻煩事。


    竹雨軒能到如今這個地位,靠的可不僅僅是名聲。


    而且,竹雨軒的人,個個都是人才輩出,也是高手聚齊之地。


    “該處理的處理了,我已經打算調些人過去昭都再開一家竹雨軒分部。這樣,若是我有個什麽閃失,也能護你周全。”


    他這是怕有個萬一,自己無法保護雲姝婉。昭都乃皇城,魚龍混雜,有多少心懷不軌之人聚集。


    若是將來有個萬一,他不在雲姝婉身邊,那麽竹雨軒也能護她周全。


    “我在昭都能有什麽危險,倒是你,你的毒,總不能跟你一輩子。煜哥哥,你便讓阿月試試,為你解毒如何。”雲姝婉小聲詢問道,她沒有想到,裴煜辰對沈棲月也還是有芥蒂。


    許是怕沈棲月再做出什麽傷害她的事罷了。


    但是她相信如今的沈棲月不會傷害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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