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兩,明早補一章)


    鐵警寒芒先到,市局槍出如龍。


    國內慣例,涉嗆案件,重視程度排在前幾的那種。


    何況還有自己人受傷。


    省廳,甚至部裏,都有專人盯著。


    這下好了,人抓到,大家都鬆了口氣,鼓掌,撒花!


    可到了現場,大蓋帽們,感覺少了點什麽。


    鐵路公安處的刑偵支隊長唐龍伸手把市局的隊長龐斌拉倒一邊,遞上根煙。


    “老龐,你說他們商量啥呢,這半天?”


    龐斌瞧了眼不遠處,正在商量著什麽的,兩個係統的頭頭,點上火,“還能有啥?分果果唄。”


    “昨天甘青那邊也來人了,說這仨是他們查了好幾年的雇凶傷人、殺人案的嫌疑人,要把人帶走。”


    “嗬嗬,這是看抓到人了?”唐龍譏笑道。


    “大魚麽,都想分塊肉。不過我看懸。”


    “嗯,咱們兩家分分也就算了,再來一個,王處那脾氣,肯定得撅回去。”


    “額們梁局就好說話了?嘿嘿。”


    正說著,幾聲喇叭響起,一輛120擠了半天才擠進來。


    急救醫生下車,拎著擔架跑向還趴在地上的郭占倉。


    唐龍和龐斌湊上去看了眼,聽到急救人員匯報情況,嘴裏都是“嘶~~~~~~”聲。


    初步判斷,肋骨斷了至少3根,右手舟狀骨、肘骨骨折,肩胛骨錯位,鎖骨疑似骨折,窒息造成的昏厥,至於其他的,拉回去開機檢查再看。


    一句話,相當於捅了幾十刀,但刀刀不致命。不過至少今後半年到一年裏,這人,得遭老罪了。


    急救人員一番操作,把郭占倉打包裝箱扔進救護車,跟在警車後麵,“哎~呦~哎~呦”著奔向醫院。


    “這特娘的滴也叫殺手?”


    “這特麽十六?”


    兩人望向一旁正在低頭拿著紗布包手的李樂,對視一眼,又都掏出煙,互相點上,默默抽了起來。


    “唐隊,老李那邊這兩天沒事了吧?”


    “昨天抽空去看了,睡的跟死豬一樣。”


    “他知道他家娃滴情況?”


    “應該,知道吧。”


    龐斌感歎一句,“赤手空拳把人捶成這樣滴,額還真沒太見過,手真重。”


    “也不算吧,要是咱們老子讓人給打了一嗆,差點壯烈了,你能收的住手?”


    “那~~~額不能。”


    “還是滴麽。”唐龍彈彈手裏的煙灰,“幸好,是咱自己滴娃。”


    “唐龍,別聊了,叫上人,差不就趕緊收隊。回去還得準備預審做筆錄。”


    王處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兩人背後,說了句。


    “嗯,這就去。”


    唐龍一溜煙跑了。


    “王處。”龐斌看到王處,扔掉煙頭。


    “龐隊,我和你們梁局聊了,回頭寫報告的時候,牽扯到李樂這娃滴,模糊點,就......”


    “經過一番搏鬥?”


    “哎,對對對,”王處手指著龐斌,瞧瞧人家這眼力見,“畢竟還未成年不是。”


    “放心吧,額心裏有數,符合規定。”


    “成,回去和唐龍那邊溝通好,按咱們兩家協調會上定的辦,爭取早點把這個案子結了。”


    。。。。。。


    處裏的一間辦公室,被臨時改成了做筆錄的地方。


    說是做筆錄,其實李樂幾個人都沒夠年紀,還有倆找不到監護人的,也就成了了解情況。


    李樂來這等於回家,但是對小川北和成子來說,卻不免有些緊張。


    像進了虎穴的兔子,耷拉耳朵,小心翼翼坐在辦公室外麵的長椅上。


    李樂仰著頭,一邊盯著日光燈管,一邊胡思亂想。


    剛和人動了手,要說不後怕,存粹是騙人,尤其還是對著給了老李一嗆的人。


    自己這算啥?見義勇為?要是往前個一兩百年,紅花披得,駿馬騎得,遊街得一片好彩,還能發筆小財。


    “凡盜賊軍、鄉、邑及家人,殺之無罪”,周禮上不也這麽說的。


    可往後十幾年,按照自己這下手的力度,難免會不會惹上一場麻煩。


    最起碼目的不純,有報複嫌疑這一條,就夠一些人高呼,“鍵來!”


    不過現在這個年月,承上啟下,一句民不舉官不究,什麽都解決了。


    再想想自己的歲數,嗯,也就能再無腦的浪個兩年,再往後,沒人把你當娃了。


    “李樂,過來。”


    走廊一頭,王處探出身子,揮手招呼著李樂。


    “王大大。”


    跟著王處上樓,進了辦公室。


    沙發上,一頭一尾,兩人坐定。


    王處問道,“知道為啥額們要是出去抓人,都按照三比一的比例,配置人手麽?”


    “保證安全,防止意外發生。”


    “知道就行。老李看來也是教了的。”王處樂嗬嗬的。


    “今天這個事,除了公檢法的卷宗和相關辦案人員之外,不會出現你名字。這個也能理解吧?”


    “能!”


    李樂當然能理解。


    本來就是腦子一熱搞出的事,現在引的一堆人在後麵幫著擦屁股,你還琢磨啥自行車?


    “很好。”王處點點頭,突然轉了個方向,“練了有幾年了。”


    “三年。”


    “喲,也不算短了,能堅持下來就不容易。跟誰學的?”


    “我爸的戰友,丁叔,丁亮。”


    “哦,他呀。”王處似乎有些意外,“沒聽說他和你爸是一起的啊?”


    “丁叔說,跟著我爸在豬場呆了兩個月學母豬產後護理,後來又回去了。”


    王處聽了,手指頭在沙發布套上劃拉了半天,“李樂,以後,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和人動手,哪怕挨兩下,不行就跑。記住沒?”


    “嗯,我爸和丁叔也說過,遇到事,先跑了再說。”


    “這次不就沒跑?還是沒往心裏記。”


    “這事不可能不給你爸和曾老師說。不過得等老李安穩了。”


    王處抬頭看了眼掛鍾,“額還得去醫院看看郭占倉是個什麽情況,你跟額車走,捎你一路。”


    “那小川北和成子呢?”


    王處一愣,“誰?”


    “就是那倆撿破爛的。”李樂解釋道。


    “哦,那倆啊,先讓他們回去,什麽情況你爸前幾天還和額說嘞。等等吧,他們的事,得往後排了哈。”


    “好。我去說一聲。”


    。。。。。。


    王處的車是四個圈。


    曹鵬第一次坐,在副駕上,左看右看,很是好奇了一陣。


    李樂沒什麽感覺,隻想著趕緊回醫院。


    送完曹鵬,車子剛開到唐都醫院門口,李樂給王處招呼一聲,就跑了進去。


    淩晨病區很安靜,偶爾還能聽到病房裏傳來的呼嚕聲。


    躡手躡腳的推開門,就看到曾敏頭枕著胳膊,趴在床沿,另一隻手搭在李晉喬的掌心上,好像在摸著什麽。


    嘴角沾著幾縷頭發,眉眼間一個淺淺的“八”字。


    李晉橋躺在床上,原本黑黢黢的臉,顯得有些蒼白,也不知道夢見了啥,似笑非笑的樣子有些醜。


    李樂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忽然間明白,拳腳砸在郭占倉身上的時候,心裏那些快意從何而來。


    那一刻,李樂拋去了一直披在身上,帶著偽裝的冷漠和抗拒。


    他在報複那個過往的,以及現在差點發生的,失去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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