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喬問李樂,“你明天回學校?”


    李樂問李晉喬,“你明天去報到?”


    “嗯!”


    李晉喬把新換的皮衣拍的“啪啪”作響,“咋樣?”


    正拖地的李樂瞅了眼,“還成,最近肚子是小了點。”


    “是吧,處裏的健身房,有空就練練,還是有點效果的。”李晉喬摸摸肚子,滿意的點著頭,“晚上有戰友請吃飯,你去不去?”


    “去哪吃?”


    “功德林。”


    “吃素?你?”李樂搖著頭。


    “他最近剛從耶穌改信佛,隻能去那。”


    “我不去,晚上我去王爺爺那蹭飯。”


    “行吧,那你自由活動。”


    說完,李晉喬拎起手包,就要出門。


    “等等,我送你。”


    “你送我?”


    李樂把拖把扔進衛生間,從茶幾抽屜裏拿出奧拓的車鑰匙,衝老李晃了晃。


    小奧拓還行,個把月沒動,有電。


    “車快沒油了。”坐進車裏,瞅了眼油表,李樂朝副駕伸手。


    “撒?”正往後調著車座的李晉喬一愣,


    “加油,讚助。”


    “多少?”


    “一北。”李樂眼都不眨。


    “你是不是覺得額是坎頭子?”李晉喬一拉安全帶,“這車要能加一百塊錢油,額把車燈吃了。”


    “那就八十。”李樂還價。


    “三十,差不多得了。”老李攔腰砍。


    “五十,不能再少。”


    “行行行,給。”


    李晉喬翻包,一張五十拍到李樂手裏。


    揣兜裏,這才打方向,鑽出巷口。


    加油站,李晉喬眼瞅著李樂從遮陽板底下拿出一遝汽油票,抽了兩張一張十升,一張二十升的遞給交給加油工,愣了幾秒,隨即一拍大腿,“哎呀,失算咧。”


    “錢還額。”


    “哎呀,兒子坑老子,天經地義,小氣個撒伲麽。”


    “就那點私房錢,還得被你坑。讓他開個收據。”


    “幹嘛?”


    “出門在外,有些小賬沒有票,不得拿收據報銷?”


    “哦,對。”李樂伸出頭,“哥們兒,開張收據。”


    “汽油票隻能開收據,加多少寫多少。”加油工歪頭回了句。


    “成。”


    加完油,李樂接過收據,看了眼油價。


    嘖嘖嘖,後來都說油價是漲三毛跌五分,越來越高。可現在這油價,算算人均收入,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隻不過漲速倒是越來越快,93號油從去年夏天的一塊五到了眼下的兩塊三。


    小車開出加油站,停在了路邊。


    “咋停了?”


    “我不認路,你給看看咋走?”李樂還要掏地圖。


    李晉喬倒是一擺手,“不用,我認得,從這往西,走崇文門和台基大街交叉口左拐就到。”


    李樂一驚,“你咋知道路?”


    “額多大,你多大?額來過燕京多少趟?”


    “倒也是,你指路啊。”


    “走你的吧。”


    送老李到了地方,李樂原路返回,這才找到方向,奔著王士鄉家開去。


    進胡同的時候,就看到有兩邊民房的牆上已經用油漆寫了大大的“拆”字。


    車小好擠,李樂擦著牆邊把車停好,邁腿從副駕鑽出了車,拎著兩大包東西進了院門。


    進屋,正瞅見老頭兒和老太太給家裏的瓶瓶罐罐裝打包。


    “王爺爺,袁奶奶!”


    “哎,正好,幫我把那櫃子頂上的幾個花盆給拿下來。”老頭兒聽到李樂進來,手一指。


    “我這東西放哪?”


    “什麽東西?”


    “長安的稠酒和大棗,柿餅子。”


    “先放大案上。”


    李樂脫掉外套,一扯袖子,開始找凳子墊腳從櫃子頂上往下搬。


    “慢著點兒,東西摔了沒事,人摔了可就不值了。”


    “放心,手裏有數。”


    東西倒是不重,主要是不好使力,李樂擎著手,仰著脖子,一點點把花盆往外倒騰,費了半天才給弄下來。


    接過老太太遞過來的毛巾擦擦手,“老爺子,這是什麽時候的盆兒?”


    “你瞅著呢?”


    見李樂伸手要掀底,老頭兒攔了,“哎,別看款。”


    “不看款,這不難為人麽?”


    老頭兒推推眼鏡,樂道,“贗品可不都在款上下功夫?”


    李樂湊過去,低頭仔細看了看,指著一個淡黃地粉彩,繪著梅花的方形花盆,“這個上麵寫了大雅齋,光緒時候的。”


    “旁邊這個青花纏枝花花盆,淺圈足,修胎幹淨,胎體厚薄適中,薄洗口,應手弧度流暢,青白釉,通透中有細橘皮紋,藍中發灰是浙料的特點,青花鐵斑不顯,色澤設色上下統一,青花分水的功夫很深,再加上官樣花紋,大概率是乾隆的。”


    “這一個,如意紋、回紋及六朵不同姿態的花朵用纏枝穿插,釉色比乾隆那個稍淺,胎體更輕薄一些,而且花紋簡單協調,透著股秀氣,比乾隆那個靈動些,他爹的概率大一些,但是也有可能是乾隆早期,他爹剛死那幾年的。”


    李樂嘚吧嘚說了一通。


    老頭兒問道,“完了?”


    “完了。有錯沒?”


    “還成,除了那一件鬥彩的年份差了點,其他都對。行,再看到仿的,你也能分個大概。”


    “嘿嘿,在您這,一開始就看的是真玩意兒。”


    “把東西收收,準備吃飯,今晚弄個打鹵麵。”


    “什麽鹵子?”李樂真有點餓了,不自覺的舔了舔嘴唇。


    “有人給送了點口蘑,正好煮五花肉,泡點香菇黃花菜,弄個三鮮鹵。你這回了燕京,得吃麵。”


    “那回頭我去抻麵?”


    “你會......”老頭剛要說,突然想起來,“倒也是,做麵食,你們和晉省最拿手。”


    “在家我爸也教了點,他手藝好,拉麵能拉出毛細來。我姥爺說他是能開麵館的那種。下禮拜得空讓他來家,給您做油潑麵?”


    “好,提前說,我準備秦椒。”


    袁老太太一旁聽到,問道,“你爸來燕京了?怎麽沒一起過來。”


    李樂一邊把氣泡袋包好的一個小梅瓶,遞給王士鄉檢查,一邊回道,“他是去參加學習的,今天剛到就被戰友拉走去功德林了。”


    “德勝門?”老太太疑惑道,“去那幹嘛?”


    老頭笑的哈哈的,“人家說的是吃飯的那個功德林,素菜館,滬海過來的那個,咱們去滬海還吃過兩次。不是那個管理所。”


    “嗨,我還以為是德勝門外的那個。”


    “竺宇平山左,厥名功德林。石磴雖不高,亦足具四臨。”王士鄉突然念叨兩句,問李樂知道是誰寫的不?


    “不知道。”


    “就那個乾隆。”老頭一指剛才看過的花盆。


    “你又顯擺什麽呢?”袁詮悠伸手一點老頭兒,“你們去弄飯吧,剩下的我來裝。”


    爺孫倆被攆到廚房忙活。


    五花肉連皮帶肉切長條,加上花椒、八角、大料,蔥段、薑片,倒上點兒黃酒,開過去浮沫,小火煮成白肉,再切成比麻將牌略大的厚片。


    泡好的香菇,黃花菜連水倒進肉湯,燒一會,再把白肉木耳和改刀好的口蘑一起倒進去,加鹽、醬油、胡椒粉一起煮,開了之後加水澱粉,不能攪和,用鐵勺推著勾芡。


    最後再倒入雞蛋液,溜著鍋邊轉圈蹭,雞蛋液凝固之後出鍋,撒上蔥花,炸好的花椒油澆上去就得。


    李樂年輕力氣大,抻麵的手藝得了李晉喬的七八分,筷子粗細的麵煮出來之後,不粘不連不斷,帶著股韌勁兒。


    王士鄉拿筷子挑了挑,“你這是家傳手藝了。”


    “您說好那肯定好。”


    “得,端鍋,進屋。”


    “好咧!”


    (手欠,又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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