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草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浪漫。


    蒼蠅,蚊子,以及各種叫不上名字的飛蟲環繞下,那種躺在草地上數星星的場景,也就是在電視裏才能出現,除非你家和蚊子是親戚。


    更何況,草地上的布雷一樣的一坨坨牛屎,幹濕混合,風味獨特,踩上去都能沒過腳麵。


    董泰圖氣氛,拉著李樂兩個人想來個草原、星光、夜酒。


    結果三個人沒能撐過五分鍾,就灰溜溜滾回了帳篷。


    “這特麽還不如在城裏樓頂上呢。”董泰拿過一瓶風油精,在身上尋著紅疙瘩塗了一個又一個。


    “董,給我用用。”


    “咬你哪了?”


    “那裏。”


    “哪裏?”


    小雅各布要脫大褲衩,被李樂攔住,“噫~~~~~”


    “這有什麽要誇獎的麽?”


    “這蚊子下嘴角度挺刁鑽。”


    董泰把風油精遞給小雅各布,“夠得著,能看見?不行讓李樂幫你?反正你倆已經......”


    “去你大爺!”


    “這有啥,他們那已經快要要合法化了,還能登記呢。”


    “滾蛋!”


    躲到一邊兒擦完的小雅各布,蹲著馬步齜牙咧嘴的走過來,“你們在,說什麽?”


    “說你們那男男和女女都能領證結婚了。”


    “這不很正常,我們家也有啊,我一個堂哥,宣布出櫃那天,我們還給他開了場趴體,祝他找到了真愛。”


    “哦哦。”李樂悄悄地,把他的凳子朝董泰那邊踢了踢。


    “對了,董,我剛和李聊過了,準備用委托貸款的形式給萬安礦業提供資金支持。”


    董泰一愣,轉頭看李樂,“你不是不同意的麽?”


    “我不同意的是股權投資,這種送上門的錢,隻要利率還可以,沒什麽附加條件,為什麽不要。”


    “怎麽,你要加碼了?”


    李樂點點頭,“現在看,原本想的還是小氣了些。”


    知道內情的董泰“嗯”了一聲,“行吧,我就是一個打工仔,你們倆咋說,我咋辦。”


    “小雅,這活,得加錢。”


    “合夥人,期權,你選一個。”


    “選個屁,我都要。”


    。。。。。。


    對於小雅各布口中,隻有他和董泰兩個人,現在處於皮包公司階段的“大富豪”投資,還有各種繁瑣的手續在等著他們。


    所以李樂倒也不著急,兩件事情定個框架,具體細節問題等小雅各布開張了再說。


    餘下幾天,李樂三人在伊盟旅行社導遊的帶領下,吃吃喝喝,逛山遊湖。


    等回了岔口鎮,錢吉春早已經等在家裏。


    “錢總,來了?”


    “淼弟,你這,董老師和這位來,你也給額說一聲,額好準備準備不是?”


    錢吉春拉著董泰的手,親熱的不得了。


    而對小雅各布,卻少有的拘束和緊張。


    李樂看到眼裏,樂道,“錢總,不至於吧,這就是一正常的老外,又不是以前沒在長安燕京城裏見過。這次就是朋友來玩,想過在兩天聯係你。”


    “倒也不是,就是第一次和老外坐這麽近,不自在咧。”錢吉春側身低聲道,“以前見得都是金毛綠眼,和金絲猴差不多,這個,咋像峨眉山下來滴?”


    “品種不同,興許以後能經常見到,你就習慣了。”


    “哦,好,嗯?撒?”錢吉春忽然反過想來,“有事兒?”


    “等明天,明天和你說。”


    “哦,哦好。”


    李樂一轉話頭,“柳寨那邊的兩個礦怎麽說?”


    “嗯,意向協議簽了,財務那邊的人,簽字那天下午就過去了,按著董老師和張鳳鸞教的,開始核對兩個礦的賬目和支出情況。”錢吉春說話的時候,腦門上麵泛起抬頭紋。


    李樂一瞧,“咋?有問題?”


    錢吉春瞅瞅四周,把李樂拉到院門口,“小的那個礦,除了賬本亂點,其他還好說,就是那個大的,不光是好多東西和錢都對不上。”


    “還有就是查出來,三年裏那邊礦上出的事,和報到安監那邊的不一樣。”


    “什麽意思?”李樂有些糊塗。


    “這麽說吧,下礦的人,在安監都是有花名冊一一對應的,咱們岔口這邊,以前有丁胖子在,三天兩頭就來對人頭。但凡出了事,傷了滴,死了滴,都得往安監哪裏報告。”


    “死人賠多少,傷了賠多少,都是有數滴。而且,死一個人,礦上都得挨罰款。加起來就不是小數。但凡超過三個人,屬於群死群傷事故,不光罰錢,老板礦長,還得蹲班房。”


    “可柳寨那邊,根本沒丁胖子這麽嚴。”


    “所以,你是說,現在那邊礦上死的人和礦上出的賠償數,對不上?有私底下解決的?”李樂聽了錢吉春的解釋,大概明白了。


    “對。”


    “幾個?”


    “現在查出來的,一共是二十萬沒了去向、按照私下的規矩,就是兩個人。不過.....”


    “不過啥?”


    “就怕再有前幾年用的那種黑工,要是家裏來找,一條命,兩三萬,就打發了。”


    “他們敢?”李樂皺起眉頭。


    錢吉春一擺手,“有什麽不敢,隻要安監那邊不說話。”


    “要照你這麽說,丁胖子還算好滴咧?”


    “那可不。”


    “那你打算怎麽辦?”


    “還能咋辦,回頭找丁胖子匯報唄。”錢吉春扯了扯領帶,“這事兒,該是誰就是誰,咱們沒必要替上一家擦屁股。”


    “嗯,上報吧,不過,就怕這事兒都成了慣例,拿錢的不說話,你也找不到人。”


    李樂知道,黑金時代,有多少想象不到的悲劇發生在漆黑的礦洞裏。


    那時候過來的礦主,那個敢說自己手裏沒過過人命?一句破財消災,其實說到底,都沒把人命當回事。


    “錢總,咱們別把人不當人就成了,能有的安防該上就上,不能怕花錢。礦長、副礦長下井,咱們得把這規矩定死。”


    “嗯,額明白。”


    晚上,錢吉春在做東,款待董泰和小雅各布,請了老師傅掌勺,擺了一桌麟州八大碗的席麵。


    小雅各布哪見過這種傳統的席麵,一時間隻覺得筷子很忙。


    “李樂,我們明天回長安,你跟我們一起走?”董泰湊過來小聲道。


    “不了,我這邊還有些事,晚兩天再回。”


    “那行。這次回去,我盡快去把公司的事情落地,十月份應該差不多了。爭取年底前,把這邊的兩件事給搞定。”


    “那就燕京再見唄。”


    李樂端起杯子和董泰碰了一下,一杯酒剛咽下去,還在吸著涼氣,屁股兜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掏出手機看了眼,起身給桌上的幾人指了指手機,出了包間。


    那頭接通,就聽一個男聲說道,“大李總,我是吳昊,沒耽誤你吧。”


    “沒事,正吃飯呢。你說。”


    “是這麽回事。小李總不是前天去了平江了麽,當時有事找他還能打通,但是從昨天到現在,他的手機一直都是關機狀態。”


    “咋?”


    “知不道哇,我是夜裏白天,隔一個小時就打一次,剛開始是沒信號,後來就變成關機了。”


    “成子是不是把手機忘在賓館裏了?”


    “那也不能兩天都忘了?”吳昊咳嗽一聲,“不過我今天看電視,說是平江那邊發洪水,所以,不怕一萬就怕......”


    “發洪水,可能沒信號基站受影響,你找找看他住的賓館有沒有電話。”


    “我試過了,他那邊的賓館也打不通。”


    李樂揉揉臉,剛想說什麽,一抬頭,正好瞧見牆上的掛曆,1998年,心道,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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