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有井,李樂找了個瓜農,每天送幾個過來,就吊在井裏,午晚餐後,切了消暑用。


    一開始隻是李樂和幾個場務的小秘密,結果被“黃世仁”陳老爺子循著瓜皮發現後,深井冰西瓜小隊裏,又多了仨老頭,一個演瘋七爺的陳述,一個五舅姥爺的叢誌軍。


    “吃你幾個西瓜還要錢?”


    幾個“八零後”的老爺子,已經到了幹啥都不算錯的年紀,很坦然的接受著李樂這孫子的服務。


    專挑那不甜的,切成小塊,去了籽兒,拿牙簽紮著吃,顯得多,還方便。


    薑小軍瞅見,問了兩句,便把這幾天照顧老頭的任務交給了“老年之友”李樂。


    會說話,長得好看,脾氣好,還是燕大學生,這幾個buff套在誰家孩子身上不討人喜歡?


    再加上一肚子雜七雜八的小玩意兒,從養鳥逗蟲,玩兒狗養貓,古玩字畫到美食,講古論今一些典故詩詞,張嘴就來。沒幾天,三個老頭一眼瞧不見李樂,就覺得缺點啥。


    剛吃完飯,幾個老頭瞅不見李樂,還奇怪人去了哪,便找來一場務去尋。


    隻不過那場務剛到門口,李樂就拎著一把麥秸進院。


    “小子,拿麥秸幹什麽?”


    “這不昨天在山腳那邊的豆子地裏瞧見有叫蟈蟈麽。編個籠子,回頭抓幾個,掛起來聽蟲鳴解悶兒。”


    “嗬,你還會編這玩意兒?”


    “前兩年跟人學的,竹篾,高粱杆,木頭的,還有這最簡單,用麥秸的,都學了學。”


    “可以啊,編個燈籠款的我們瞅瞅?”


    “行啊,要多大?一隻還是一對兒的?”


    “先來個小的。”


    “成。”


    李樂找了個馬紮,拿了剪子美工刀就是開始裁剪麥秸。


    “會編角樓麽?”陳述老爺子性子活潑,坐不住,上手幫忙。


    “會,不就是魯班爺找巧兒姑娘編的九梁、十八柱、七十二脊角的蟈蟈籠子?”


    “那可是大活。”李樂手不停,給麥秸分條,美工刀卡著麥秸圓頭開口向下一拉,一根長條便抽了出來。


    “得挑粗壯麥秸,隔水用鍋蒸上個把小時,再用潮布或者濕毛巾包好壓上半天,等麥秸軟化後,再刮青去瓤抽條,才好編。不像這種,是個樣子就成,用不了多久。”


    “遇到個牙口好的,沒兩天就給咬斷跑了出去。”


    邊聊邊幹,倒是速度不慢,眼瞅著一個圓燈籠形狀,中間帶著四邊形氣窗的籠子就顯了型。


    正琢磨著去哪找塊木片做個蓋兒,李樂忽覺得屋內氣流一變,原本從外向裏的過堂風,一時間變得涼了許多,而院內嘈雜蟬鳴也戛然而止。


    嘶~~~~~~有殺氣!


    殺氣如絲,根根如德芙般順滑,悄無聲息遊蕩在李樂周圍,又像在織錦,慢慢的凝成一道白練,將李樂包裹其間。


    終於,一隻纖細,白淨,指甲上帶著點點油彩的手拿起李樂麵前的一隻蟈蟈籠,一道聲音響起,“好玩不?”


    “不好玩。”


    “那你還去?”


    “氣氛使然,不自覺。”


    “倒是實話,下次可還敢?”


    “說不好,可能牽掛多了,膽子也就小了。”


    “那就趕緊立業成家。”


    “三年抱倆?”


    “也成,自己帶。”


    “啪”,腦門上挨了一巴掌,李樂一瞬間又聽到了蟬鳴,汗毛上飄過過堂風。


    “曾老師,您怎麽來了?”李樂趕緊起身,把馬紮子擺好,擺正,站到一旁,又衝屋裏一直看戲的三個老頭說道,“這是我媽。”


    “嘿嘿,知道知道。”“黃”老師笑嘻嘻道,“也就這倆不認識。”


    一身寬鬆藕色七分袖紗質長裙,坡跟亞麻涼鞋,紮著丸子頭,露著修長脖頸,身材高挑仙兒一樣的曾敏笑盈盈的說道,“老爺子,謝謝了。”


    “小事,這是個好孫子,可別置氣。”


    “哪能呢,瞧您說的。”曾敏的嘴角一翹,“是吧,李樂同學?”


    “哦,是的,我親愛的媽媽!”


    。。。。。。


    一番長時間的觸及靈魂深處的檢討,以及誠心向馬恩列斯毛幾位爺爺保證之後,李樂自覺暫時滅掉了曾敏的火氣。


    很狗腿的學著老李同誌拎著包,步步叫著小心注意,虛扶著曾老師去了薑小軍的棚子。


    等兩人見了麵,李樂才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


    薑大猴那個電話就是被人授意打來的。


    自己還興高采烈的鑽了進去。


    “請君入甕”這招,被曾老師使得是已臻化境。


    “敏姐,你可不好請啊。”薑小軍樂嗬嗬的。


    “嗨,我這還不是怕給你弄不好,砸了你的招牌?再說,我都多少年沒碰過電影美術了,以前也是瞎玩。”


    “哪能呢,楊戰家老師和張老師都說你行,我還有個屁可擔心的,再說,是請你來做美術指導,動動嘴就成。回頭我讓美術組的人開個會。”


    “你前期給的布景,環境概念圖,他們都覺得很厲害,尤其是黑白灰的運用,那種寓言的色彩。”


    “還不是按照你的主意來的?倒是王平來長安那兩天聊起劇本,才有了感觸。鬼到人,人到鬼的轉換,戲謔的看客,壓抑的愚昧人性和不都是英雄的時代。我,也就這點畫畫的本事了。”曾敏雙手疊在膝上,微微仰頭,隨意自然的笑道。


    一顰一笑,讓一旁沒來的及走的女演員瞧見,心生豔羨,坐在薑小軍身後,偷看。


    隻不過一個眼神,就被曾敏發現,“你好。”


    “啊,老師好。”女演員站起,微微欠身。


    衝著薑導的態度,這麽做肯定沒錯。


    “薑導,我先出去了。”


    等女演員出了門,“敏姐,還行?”


    “戲是你的,你說行就行。”


    “嗬嗬,咱們說說場景?”


    兩人說話,李樂聽到似懂非懂,趁著一群人進來的空,悄悄溜了出去。


    其實來了村裏幾天,李樂才知道,這戲根本還沒正式開拍,都是在選景運鏡拍一些空鏡頭,演員其實也在找感覺,體驗生活。


    聽說還有一群找來的小八嘎,正在軍訓,找當鬼子的感覺。


    相比後來一些電影裏,演員昨天剛拍完現代都市愛情劇,今天就進組換上頭套長裙,舞槍耍劍的短平快,頗費功夫。


    也難怪,想起寒假時候,薑小軍就和曾敏有溝通,還說讓自己暑假來幹活,到現在多久了?大半年有了吧。


    給曾敏安頓好住處,李樂原本想好好表現,當個端茶倒水的獻勤跟班,被嫌棄礙事,又給打發回了場務。


    老老實實當了幾天場務,打起這輩子第一份工。


    平安無事,手機也沒響,似乎都在預示著大二生活有個平靜的開始。


    數著日子,眼瞅著到了12號,晚上收工,李樂找到薑小軍。


    “你,秦始皇,打錢,我不幹了。”


    “喲,這麽硬氣。”留起胡子的薑小軍抱著瓶汽水兒,吸的滋兒咂的。


    “那是,明天就炒你魷魚。”


    薑小軍掏出一個本子,“噗!”,手指頭蘸唾沫翻了翻,“都給算好了,一共十五天半,算你十六天,一天三十,一共四百八。”


    “去哪領?製片老田還是誰那?”


    “副導演。”


    “得嘞,歇著吧您內!”


    “明天送送你?”


    “不用,咱有車。”


    李樂腚溝子一轉,直奔副導演那。


    不過沒兩分鍾,又轉了回來。


    “我錢呢?國家都說了,不能拖欠民工工資。”


    薑小軍嘬掉最後一口汽水,“呃~~~~~,你算個屁的民工。”


    “錢呢?”李樂皺眉道。


    “在你媽那。”


    “啥?”


    “敏姐替你領了。”


    “我還在呢?”


    “那我管不著,家長代領,也算給了,與我無瓜,你找你媽。”


    薑小軍伸手一指門口,“慢走,不送,我這還忙著呢。”


    李樂落寞的找到正端著畫本“呲呲唰唰”的曾敏,“我工資呢?”


    曾敏眼都沒抬,“哎?人不都說兒子的第一份工資得孝敬爸媽麽?咱倆就省了這程序,多假。”


    “你好歹讓我見見錢不?”


    “你晚上沒喝汽水,沒吃冰棍兒?”


    “吃了,喝了。”


    “那不就是你的錢?”


    “啥,那不是劇組福利?”李樂心道,不好。


    曾敏把額前的長發一撩,“今天算你的,怎麽樣,大家都承著你的情呢。”


    “行了,別哭喪著臉,有什麽煩心事,回去睡一覺就好了,明天不還得去學校?”


    “我,我這......”


    “回吧,明早記得把你的箱子帶走,我這從長安拉到這來,可不容易,誰叫有人心裏沒數呢?”


    “......”


    第二天一早,李樂坐著來時的“路路暢通”時風三輪,帶著一份晦暗的心情,踏上回燕京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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