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合練,讓大夥兒心裏都有了數。


    哪裏不過關,哪裏不成型,下麵就是帶回去繼續各自操練。


    返程時,有人起頭,在車裏唱起“打靶歸來”,而聽張教官說起,下一次的合練就會在長安街,然後一直到那天來臨。


    李樂在歌聲裏,轉頭看向閱兵村,來這裏,許是這輩子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似乎來這,就是為了來和馬闖見一麵。


    短短幾分鍾,看到牽掛的朋友依舊如故,心情就很好。


    那些沒有對方存在的過往,雖沒來及講述,但也給了下次的相逢,足夠的期待。


    就像楊先生說過,相逢的意義在於照亮彼此,不然的話,一個人喝茶也很浪漫,一個人吹風也很清醒。


    時間已做了選擇,什麽人叫做朋友。


    朋友多了,人生就會變得熱鬧,不會再覺得孤零零。


    “mi so mi so  so mi do re!!”


    車廂裏回蕩,李樂轉過頭,跟上,大聲喊著,“愉快地歌聲滿天飛。”


    。。。。。。


    這個回到燕園的季夏裏,國慶彩排成了李樂生活裏的主題。


    剩下的時間,除了寫寫文章,讀讀書,為了下學期的“雙修”做著準備,李樂也找到了新的樂趣。


    作為在三德子時期留學,拿到博士學位的芮吉士,在偶然看到李樂捧著一本德文版齊美爾《貨幣與哲學》的時候,頓時來了興趣。


    “是的是的,讀書,讀翻譯過來的文字,總是缺了那種味道,就如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若是翻譯成英文,sir, don''t you see!yellow river''s water es from heaven。”


    “聽聽,意境何在?其實外文翻譯過來也一樣,同一個單詞,俚語、方言和標準用語就有可能是兩個意思,差之毫厘謬以千裏,誤會就是這麽產生的。”


    李樂順杆爬的技能按了w,“家裏長輩和我說過,但是,我這英文還馬馬虎虎,德文,隻能是皮毛,現在,啃得有些艱難。”


    “老爺子,要不您教教我?”


    “想學?”


    “嗯。”


    “也成,二十分鍾,我也就抽出這麽多時間,隻給你講這本書裏的內容,講完了之後,你能學多少,看你自己。”芮吉士指了指李樂手裏的《貨幣與哲學》。


    “好。”


    第二天開始,一老一少之間的德語小課堂在燕南園65號的小樓裏開辦了起來。


    “這句話的意思是,對象的概念意義和規定性,是不會被他們是否被置於價值的尺度之中所影響的。”


    “bestmmtheit這個詞,既有肯定、確定的含義,也有限製性的解釋,而在這句話裏的場景裏,就是規定性。”


    “那這句話呢?”李樂指著一個下麵一句的一個單詞。


    “entsch?digung,補償。”芮老爺子看了眼說道,“這本書,幾十年前我倒也看過,當時看到這個詞,我以為是金錢,現在想想,更接近補償意思。”


    “貨幣之於齊美爾,像手段,而非目的。這讓人聯想到所謂的得兔忘蹄。”


    “我覺得你可以把這些地方寫下來,找費老師問問,他才是行家。”


    李樂邊記邊說到,“我得攢攢,他身體可不如您,就一次性湊個整再去問。”


    “也好。”芮吉士笑道,隨即臉上又有了些商量的意味,“小李,明天晚上,有幾個朋友和學生要來,你看?”


    “老爺子放心,小李出品,必屬精品。回頭,我開個菜單子,明天讓徐阿姨去采買。”李樂把胸大肌拍的“咣咣”的。


    隻不過他不知道,往後的幾年,自己會斷斷續續在芮吉士這裏,掌了好多次勺。


    但上灶台,和在這間書房裏學到,聽到,看到的,不值一提。


    不過也有副作用,那就是“小李廚”的名號,成了一個特定圈子裏的一些人,見到李樂之後親切調侃的稱呼。


    說是二十分鍾“課程”,可總是在周老師的提醒下,才能結束。


    搞得芮吉士嗔怪李樂,自己這晚上的時間都被他偷走了。


    隻不過今天晚上,李樂在周老師示意下,趁芮吉士不注意,“偷了”半個西瓜回屋。


    洗完澡,空調涼風習習,麵前是放著《兩杆大煙槍》的電腦,用勺挖著吃的西瓜。


    這幾個元素組合在一起,要是在有個wifi,就是夏天裏頂級的享受。


    wifi雖沒,可有校園網。


    作為有著國內最頂尖科研環境之一的燕大,網絡這種東西,早在十幾年前已經出現在學校裏。


    隻不過今年五月份學校大張旗鼓的大範圍網絡改造升級,才算是校園正式進入網絡時代的標誌。


    芮吉士在看到李樂借自己電腦發郵件,給學校後勤打了電話,安排人上門,第二天就給小屋扯了根網線。


    上網的事情解決,李樂的夜生活也變得有滋有味起來。


    “今天這麽早?”對話框彈了出來。


    “排練結束得早,芮老師還有事。”


    “德語進展如何。”


    “一般般,有點難。不過和長安話有點像,生冷硬。”


    “說德語像吵架。”


    “有點兒這個感覺。你在哪兒了?”


    “辦公室。”


    “這麽晚?”


    “沒辦法,下午見了幾個律師。耽誤的時間得補回來。”


    “律師?訴訟還是非訴?”


    “打官司那種。”


    “哦。”


    “你不問問怎麽回事?”


    “你願意說,我不問你也會講。”


    對麵等了一會兒,聊天框裏才出現一行字。


    “我大伯起訴我爸爸,說他隱匿了我爺爺的一筆財產,要求繼承。”


    “和你有什麽關係?”


    “關聯人證詞。”


    “就你爸那老謀深算,估計你也不知道。”


    “x。我知道。”


    “你準備作偽證?”


    “沒有,我家的律師讓我照實說就行,他們有辦法解決。”


    “嗬嗬,那隻能說明,你還是不清楚。就你們家那蜘蛛網一樣的股權和公司結構,藏個十億八億的,不跟玩兒一樣。”


    “其實不僅是我,有時候我覺得我大哥他也不一定能搞清楚。我大伯,叔叔,姑姑,還有那些姑父們,各人都有自己的那部分。”


    “中間還有a抵押,b贖回,轉手又賣給c的。”


    “其實,你隻要搞清楚自己能掌握哪一部分就行了,比如酒店。”


    “你建議我整理股權結構?”


    “早整比完整好。不過看你自己。”


    “可惜剝離不出去。”


    “為什麽要剝離?可以重組一個你有絕對掌控權的公司嘛。我也是今天剛從芮老師那裏學到了一點皮毛。”


    “芮老師很厲害?”


    “我國民商經濟公司法的開山鼻祖。你說呢?”


    “哦。”


    李樂吃了口瓜,脆瓤,甜的糊嘴。


    忽然想起二十年後那個南高麗下崗的大統領,切個生瓜蛋子都得硬拗是當地特產。窮山惡水的地方,別說不熟,瓜皮都舍不得扔,還得拿來做菜,這可憐見的。


    “吸溜”,又挖了一大塊塞嘴裏,連瓜子一口吞了。


    “你說,家裏兄弟姐妹的,就非要爭來爭去麽?”對話框裏又打出字。


    李樂擦了擦手,戳起鍵盤,“這話不應該從你嘴裏說出來。”


    “我挺羨慕那些簡單,和睦的家庭的。我們家,關係太複雜了。”


    “魔幻現實主義大型豪門倫理劇?”


    “你想拍?我可以提供素材,hahahaha!”


    “你要當叛徒麽?算了吧。再說,你們家的那點事情,頂多算是鄉村土財主爭家產。”


    “我們喜歡看的是權傾天下加宮鬥。八王之亂,司馬弑君,玄武之變,斧聲燭影,靖難之役,九子奪嫡。”


    “而且,你們家還能比一個爺爺,三個奶奶的關係複雜?”


    “一個爺爺,三個奶奶?什麽意思?”


    “這個,以後再告訴你。”李樂說順了嘴,想撤銷,卻想起來根本沒這功能,隻能打著哈哈過去。


    “你吃飯了沒?”


    “三個小麵包,一杯牛奶,兩片蘋果。”


    “喂雞呢這是?大晚上的,需要炸雞啤酒大肘子小燒烤,趕緊弄點肉吃,讀者大爺,老爺們都說你太瘦了,不好看。”


    “那,我讓廚房送上來?有種負罪感。”


    “感什麽感,多吃,還得多長肉,符合一下大眾審美噻。”


    “好!”


    “趕緊忙你的吧,下了,古德兒拜!!”


    李樂下了號,撇撇嘴,繼續吃瓜。


    沒吃幾口,手機響。


    接通之後,“兒子,在哪兒了?”


    “學校呢,不排練呢麽。這麽晚了,有啥事?我媽昨天給你打電話了麽?”


    “打了,打了。我後天跟車到燕京,你能有時間來家幹活不?”


    “呃.....我盡量,回去,也得晚上,非特殊原因,不許請假的。”


    “哦,那行,任務重要,好好幹,你奶還說,等著看你舉旗呢。”那邊老李樂嗬道。


    “我奶?”


    “昂,jw的邀請函下來了,國慶招待會和觀禮活動。”


    “誰陪著?”


    “春兒,女娃,也方便。”


    “哦,知道了。你趕緊歇著吧。”


    “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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