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協和,國內醫院的頭把交椅,一般來說,如果到這裏,說這個人還有得救,那閻王爺來了也要站在旁邊喝喝茶等一等。


    同樣也是全國醫院的公認背鍋俠。雖說是哥三分險,但沒點兒本事真當不了大哥。


    作為無數患者最後的希望之地,每天全國各地匯聚來此就診的人數,數以萬計。


    世紀之交,黃牛們朝氣蓬勃的年代。


    僅李樂站在協和門口等人的十五分鍾裏,見到賣號的、帶人的黃牛就不下十個。


    手裏被塞過來的小卡片,已經能湊夠半副撲克。


    李樂知道這群黃牛的“神通廣大”,但凡是要排隊的,沒有什麽是他們搞不定的,如果有,就多找倆。


    好在樂哥也有熟人。


    “大泉哥,人到了啊?”李樂拿著手機,嗯嗯著。


    “嗯,於主任聯係過了,回頭直接去他辦公室。大姑給聯係的,肯定沒問題,放心吧。哎,我瞧見了人了,晚會兒再說。”


    李樂摁了電話,朝門口走過去。


    平日裏高人一頭的李樂,走到來人麵前時,那種麵對巨物的壓迫感還是不由自主的從心裏升了起來。


    練拳時間越長,李樂的直覺越敏感。


    “阿哥,嫂子。”


    李樂微微抬頭,招呼一聲阿斯楞。


    阿斯楞老婆,圖圖羊湯的創始人之一,黨娟笑道,“喲,樂兄弟,這怎麽說的,我們自己去就是,還要你跟著過來一趟。”


    “都是自家人,再怎麽也不能知道你們來了,麵都不露。燕京大,人又多,人生地不熟的,有人幫忙,你們也能少跑幾趟冤枉路。”


    阿斯楞依舊言語不多,衝李樂點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


    李樂歪頭,看了看,趴在阿斯楞背後的孩子。


    “這是睡著了?”


    黨娟點點頭,“這一路,火車是坐了個新鮮,一直玩兒,好不容易睡著了。不影響吧,我給喚醒。”


    “別,讓娃睡吧,到裏麵再說,東西都帶齊了?”


    “嗯,齊了,病曆,片子,還有各項檢查單據,都帶齊了。”


    李樂笑了笑,抬手看了看表,“那就走。於主任估摸都等著了。”


    “唉唉,趕緊,趕緊滴。”


    這幾年,圖圖羊湯,成了服務區的招牌,服務區開在哪,店就跟著開到哪。


    生意火,掙錢多,日子也就好起來。


    不過天不遂人願,黨娟和阿斯楞小兒子的身體卻眼瞅著卻越來越差。


    求醫問藥,成了最近半年裏,兩人生活的主題。


    從麟州到雍州,再從雍州到長安,各大醫院幾乎跑遍,最後的結果,尿毒症。


    當聽到這個消息,對黨娟和阿斯楞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病人家屬那種“萬一”的心態,使得兩人把希望寄托在國內更大的醫院上。


    而協和,就成了首選。


    兩口子找到李泉,李泉又找到李樂,兜兜轉轉還是通過李鈺找到了協和的護理部主任給安排了今天的診斷。


    腎內科主任辦公室。


    主任於曉,拿著在西京做的檢查和報告,仔細審了半天,又經過一番詢問,摘下眼鏡。


    “其實,你們在西京做的檢查和診斷結果,已經很明確了,到這裏來,也是一樣的答案。”


    “那,那怎麽辦?”黨娟一手抱著兒子,一手抓著阿斯楞的大手,頹然失望,又帶著點渺茫希望的表情浮現在臉上。


    而阿斯楞,依舊是麵無表情,隻不過從眼神裏,卻看到了一絲緊張。


    “服藥、透析,配合治療,盡量維持。”


    “能不能治好?”


    “你說的是哪種治好?”


    “就是正常人?”


    於主任看了看病懨懨的孩子,沒說話。


    一旁的李樂明白過來,拉了拉阿斯楞,指指孩子。


    “哦哦。”


    阿斯楞一彎腰,把孩子抱了出去。


    這時候,於主任才說道,“尿毒症不能被治愈,到了尿毒症已經是慢性腎衰的最後階段。主要的治療方式是各種腎髒替代治療,具體包括血液透析、腹膜透析。”


    黨娟愣了一下,還是不放棄,追問道,“那,那個換腎呢?我聽說換腎可以。”


    “換腎?先不說換腎的花費和後續的終生服藥,你要清楚,不是每個腎病都能通過換腎來治療的。”


    ”還有,即使能治療,腎源的的等待時間,移植手術的成功率,後期排斥反應,病人的存活時間,一關又一關,即使是醫生,也沒有把握能夠闖過去。”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建議還是按照最穩妥的保守治療,長期服藥和透析。”


    “那孩子這輩子不就,不就......”黨娟含著的眼淚,還是在堅強的外殼破裂之後,落了下來。


    “哎,為人父母,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實際病況就擺在這兒。別拖了,趕緊治療要緊,再惡化,換腎都不一定。”


    。。。。。。


    “巴特爾,看看,這是啥?”


    阿斯楞的小兒子,巴特爾,住院的第三天,李樂拎著一堆玩具和一台gb遊戲機進了病房。


    “遊戲機?”


    坐在床頭,穿著肥大病號服,纖瘦的有些過分的巴特爾看到李樂手裏的gameboy,原本還在和黨娟為了吃藥“鬥爭”的苦哈哈小臉上浮現出笑容。


    一旁拿著藥盒的黨娟歎口氣,“小樂,你看你,又帶這麽多東西。”


    “又不能隨便吃東西,也就這些玩意兒能哄哄孩子。孩子情緒好,能配合吃藥治療,你們兩口子不也能安心些?”李樂走到床邊,把遊戲機遞過去,巴特爾剛想伸手要拿,又被李樂抽了回去。


    “誒,好好吃藥,吃完藥才能玩。”


    “嗯嗯嗯!樂叔,我吃,我吃。”


    看到一旁憔悴了許多的黨娟露出笑容,李樂歎口氣。


    果真啊,治病治病,不止是病人,最熬得是家屬,是親人。


    “阿哥呢?”李樂左右看了看。


    黨娟指了指門口,“出去交費了。”


    “帶的錢夠不?”


    “夠,夠!”


    李樂尋思尋思,點點頭,“我去找阿哥問問還缺點啥。”


    “別,別,啥都不缺!”


    “嗨,沒事兒,巴特爾,趕緊吃藥!”


    李樂出了病房,在樓梯轉角遇到正拿著單子一張張比對著的阿斯楞。


    “阿哥。對出什麽來了?”


    幾天接觸下來,李樂發現阿斯楞也不是那麽冷冰冰的,單純的因為,漢話,說的不是那麽溜。


    “李樂,這幾個字,我不認識。”阿斯楞也實誠,大手拽小雞仔一樣的,把李樂拉到一邊,指著單子上問道。


    “這個是氫氯噻嗪,這個是呋塞米......”


    “哦哦。”


    “這都是藥名,回頭我幫你標一下,注上音。”


    “好,好,謝謝你。”


    “阿哥,錢夠不?”李樂看到了單子上的數字,三天,小五位數出去了。


    “錢夠,我帶了卡,還有存折。”


    “家裏怎麽辦?”


    “有徒弟,手藝還好,吃不出來,不是老客。”阿斯楞說話前,得想,總是慢半拍。


    “那以後呢?總不能一直這麽著?”


    “黨娟說,麟州沒透析,這邊治完,得去長安。我在長安開個店,照顧孩子。”


    李樂點點頭,倒也是個法子,以阿斯楞的手藝,倒是在哪都吃的開。


    剛想問要不要幫忙,李樂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衝阿斯楞笑了笑,接起電話,“喂,我李樂。”


    隻聽到聽筒裏一陣慌裏慌張的聲音,“樂哥,樂哥,額是小麻子,小麻子!”


    “知道,知道,咋了,你不是在小六那邊麽?”


    “哥,出事了,成子哥和六子哥出事了!”


    李樂手一緊,心裏一沉。


    “說,慢點說!”


    “昨天,成子哥和六子哥,帶那兩個記者去黑作坊......車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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