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濤對李樂是有些羨慕的。


    學界或者說學術圈,有幾個和外麵所謂的政商非常不一樣的地方。


    一個,隻要是有人類就都有的圈子文化,隻不過學術這一塊兒,圈子非常小,如果有人覺得圈子大,那肯定是沒進去。


    就比如張濤自己,除了正常的人類社會學研究的主項,還有一個分子生物學,人類古基因組學研究的副項。


    全國數一數,研究這個的不超過三十個人,全世界不超過一千人,更多的都是交叉研究。


    還有,師門、裙帶、近親,從來都是自己人,不存在外人。師門深似海,一次選擇,學術前途千差萬別。


    可關鍵這玩意兒的選擇,如果沒高人指點,對學生來說,就是純隨機,不入師門壓根沒可能知道這個所謂的大牛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再一個,門派之爭。學術擋路如殺父奪妻之仇。


    張濤聽說過李樂那個馬哲課程的事情。後麵的變化讓他一個外人看著都有些心驚肉跳,雖說那幫人屬於自作孽不可活,可一個研究派係,就那麽灰飛煙滅,連渣都不剩。


    最後,是門檻太高,隱蔽性強,別說老百姓了,就是從業者,不是一個方向上的,有幾個真的懂的?


    如果有人講,國外的就幹淨,那隻能說明這人要麽是個純外行,要麽就是別有用心。


    全世界都一樣,內核是一樣的,隻不過是玩法不同而已。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通通不要。關係>種族出身>交流感覺>學術水平。


    基於目前對於李樂的了解,在張濤眼裏,丫就是個投身學校圈子、學術圈子的頂級配置。


    本科學校足夠好,靠著燕大的文憑,起點就和有些人拉開了差距。要不然越往後越難,想逆襲難度很大。這東西說不好聽一點,就像阿三的種姓,忒特麽操蛋。


    師承關係。雖然還沒正式確定,但係裏人都知道費先生和馬主任對李樂很看重,隱隱的,早早的就把李樂給劃拉到那個主流且把控話語權的圈子裏了。


    雖然有家庭原因,但他自己的天賦和努力、顯露出來的水平,也是一個因素,你要是個廢物,想拉也拉不動。


    有了這個師承關係,就意味著之後的李樂隻要願意,就能夠實現文章、項目、人脈多重進階。


    有能力加持,外語夠好,低調會做人、腦子活泛,家世上,給了容錯的機會和抵抗外力幹擾的保護。


    看起來還不缺錢,選擇度、自由度更大一些,不用總想著蹭那些熱點項目,反而更容易出成績。


    隻要李樂自己不亂來,這就是一條陽光大道,不比以後去其他途徑,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危機四伏,來的前景遠大?


    而且,越老越吃香,官帽子不可能跟你一輩子,但學術地位可以。


    死了都有人給你樹個等身像,放學校的哪個犄角旮旯裏,每年考試前,還有後輩學子給上個娃哈哈旺旺雪餅什麽的,求保佑過關。


    分析來分析去,張濤忽然覺得,以後,自己這個班主任,可能還得受他這個學生的“照顧”。


    再琢磨琢磨李樂從進學校開始,就一心隻讀書,不做無效社交,卻又和從馬主任到下麵各科老師維係關係,相處融洽的做派。


    嘶~~~~,這孫子,豈不是早就規劃好了?


    這份心力,哪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如果不是家裏有長輩指點,莫不是身體裏住了個老於世故的三魂七魄?


    張濤想觀察李樂的眼神,可一時間除了清澈的亮光,也看不出什麽。


    “濤哥,我臉上有油?”


    “沒,就是想起一個江湖故人。”張濤找了蹩腳的理由。


    “哦,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看來,你也有傷心的故事。”


    “吃你的吧。”


    張濤夾了塊土豆,扔到李樂碗裏。


    酒過幾巡,即使不喝酒的,也被愈發濃烈的熱烈氣氛搞得有些微醺。


    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叮叮當當,你來我往,伴著隱隱約約的音樂,食堂裏,混亂裏透著些井然,不過都是文化人,自然,素質還是要點的。


    氣氛在校長撒嘛到場小駐之後,又上了一個台階。


    大領導麽,逢山崩而不變色,對於社會學係新年吃席的場麵,隻要沒到放浪形骸的階段,都是可以接受的。


    有大膽的學生,拖了校長上台,遞了話筒。


    校長是新的,上個月剛上任,也樂得搞搞“與民同樂”,不講什麽廢話,直接開唱。


    眾生們台下啃著豬蹄雞腿,喝著小酒,聽校長高歌一曲,頗為新鮮,印象遂好,掌聲叫好聲一擁而上。


    至於係裏這些小頭目和老師們怎麽想,李樂沒怎麽深究,因為這時候,李廚子溜到外麵接起了電話。


    “哈皮牛耶兒。”


    “謝謝!你也哈呸扭葉兒。”


    “謝啥,再給你來兩塊錢的,祝你一帆風順,二龍騰飛,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方來賀,九九同心,十全十美,百事可樂,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哈哈哈,這是兩塊錢的?五塊錢的啥樣?”


    “我想想啊,一年有一春,春春你順心。 一年有一夏,夏夏你發達;。一年有一秋,秋秋你豐收。 一年有一冬,冬冬你成功。年年有節日,日日都吉祥!給錢!”


    “那你來拿?”


    “兩千裏地,我庫叉庫叉飛過去?轉賬吧。”


    “倒也不用。”


    “啥意思?”


    “你是不是在第五號餐廳?”


    “嗯?”


    “你看看門外。”


    。。。。。。


    學五食堂門口的水果攤前,李樂瞧著灰色大衣,灰色圍巾,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大小姐。


    “過新年,你們那不得酒會晚宴大趴體的搞起,怎麽有時間跑到這來?”


    大小姐把圍巾拉到下巴頦,大眼睛忽閃著,一撇嘴,露出梨渦,“沒意思,年年如此,都是些陳詞濫調,去年的話拿到今年一樣用,人也一樣。”


    “好歹和家裏人一起過。跨世紀啊,多有意義?”


    “你覺得有意義,可別人不想啊。”李富貞歎口氣,麵前出現一團白霧,在水果攤昏黃的燈光下轉瞬即逝。


    “怎麽,有事兒?”李樂低頭,看了半天。


    “沒有,就是覺得,好像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留給家人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身不由己唄,那還能什麽都順著你的意思來?不過,你沒安排?新年,酒店,最忙的時候。不掙錢了?”李樂笑道。


    “掙錢,掙錢,資本家也有自己的生活好吧。”


    “哈哈哈,承認自己是資本家了?”


    “有良心的。”大小姐小聲嘀咕道。


    “繼續保持。對了,你怎麽來的?這大晚上的,有航班?”


    “這個世界上有個東西叫灣流g200。”


    “噫,有錢人,打飛的,改天讓我也......”


    李樂話沒說完,就聽到旁邊有人嚷道,“買不買?不買別擋著攤兒!這麽大個子,連我招牌都擋住了。”


    “哦哦。”


    李樂抬手,大小姐鞠躬,兩人趕緊溜到一邊。


    “走吧,來都來了。”李樂抬手看了看表,順勢架起胳膊,示意。


    “你不是要這邊吃席麽?”


    “你來了,哪還有那興致。走,帶你吃髒攤兒去。”


    李富貞手一伸,抓住李樂的胳膊,挽上去,走了兩步,貼的又近了些。


    “髒攤兒是什麽?”


    “就是露天小吃,大過節的,這時候也就剩這個了。”


    “有什麽?你說過的燒烤有沒?”


    “多了去了,有......”


    。。。。。。


    協和醫院,內科搶救室外。


    比起廟宇的神像麵前,這裏的牆壁傾聽過更多真心的祈禱和發出的誓言。


    人的悲歡並不相同,當外麵響起跨年夜裏的煙花聲時,這裏,卻是在見證著生死離別。


    阿斯楞一手攙著黨娟,一手攥起了拳頭,發白,用力,微微顫抖。神色裏除了緊張還有希望的慌張。


    而黨娟,早已欲哭無淚,隻是仰頭盯著搶救室的大門,緊緊的貼子丈夫的身邊,目光呆滯的如同一灘死水,嘴裏不斷念叨著,怎麽會,好起來,快好起來。


    “嘎吱”,一個護士腳步匆匆推門而出,阿斯楞一步就邁了過去,護士被突如其來的黑影,嚇了一跳。


    “你,幹嘛?”


    “護士,我想問問,我兒子,巴特爾.....”


    “哦,那個孩子,還在搶救。”


    “那......”


    “讓一下!”


    “哦,好。”


    看著護士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阿斯楞長吸口氣,把黨娟攙到長椅上。


    “阿哥,你說?”黨娟忽然抓住阿斯楞的手腕。


    “大草原的孩子,長生天會保佑他的。”


    手腕一轉,阿斯楞抱住妻子,慢慢坐了下來,讓妻子靠在自己的肩頭,小聲說道,


    “長生天會保佑他,長高,長大,長得強壯。他還要騎馬,射箭,拿起套馬杆,戴起五顏六色的將嘎,參加那達慕。飛馳在草原上,和風賽跑,驅趕烏雲一樣的牛群,白雲一樣的羊群。”


    “他還沒去過伊金霍洛,見過祖先的察幹蘇力德。他是雄鷹的兒子,不會在羽翼沒有豐滿,爪子還沒鋒利時就掉落,放心吧,放心吧。”


    阿斯楞在心裏禱告,黨娟在默默期待。


    終於搶救室大門打開。


    “醫生,巴特爾......”


    看到醫生,驟然起身的阿斯楞,在走廊裏帶起風。


    醫生被風吹得後退兩步,背靠牆這才穩住。


    “呼~~~~~,孩子,沒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投胎出了bug,關我什麽事兒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咖啡就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咖啡就蒜並收藏投胎出了bug,關我什麽事兒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