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泉說的挑豬,是殺年豬的前一個步驟。


    早些年,一進到臘月,殺豬匠就開始忙碌起來,走村過莊,施展著自己的手藝,算是種地之外,掙得另一份辛苦錢。


    也有兼職的那種,一般都是本村的親戚朋友操刀,活幹完,在主家吃頓飯,再拿一份豬下水和豬肉回去,要麽上集上換點錢,要麽自己吃。


    隻不過從前幾年開始,殺豬匠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


    一個是上麵檢驗檢疫要求的越來越嚴,兩個戳一個證,缺一個都不成,查出來,要麽拘留,要麽罰款,誰也不願意觸這個黴頭。


    再說,原本養豬不單純為了吃肉。一天幾塊錢的成本,一年下來,就為了過年那幾天解解饞?集市上到處都是肉攤子,兜裏有錢,想吃什麽時候不能吃?


    老話說,養豬不壯錢,肥了三畝田,農民其實是為了種田而養豬。


    現在有點門路的壯勞力,都出去打工掙錢,沒人把精力都放在看天吃飯,卻收益不多的種田上。


    就像李鐵矛一樣,幹脆賃出去給別人拉倒,一年旱澇保收的拿點租金,生活上,根本不指望。


    還有再加上三天兩頭出來的,類似不到規模不準養,房前屋後不準養的一些規定,豬的疫病,養豬的成本這些問題,造成養豬的性價比太低。


    沒需求,養豬的自然就少。


    現今所謂的殺年豬,越發像是一種慶祝新年,大家一起樂嗬樂嗬的儀式活動。


    普通人家湊錢弄一頭,有錢的就自家拿了,去定點的養豬場裏挑上一個膘肥體壯或者眉清目秀的,要麽拉回家,請個殺豬匠自己弄了,要麽拉到屠宰場給收拾幹淨,半片半片的拉回來。


    叫上親朋好友上門幫忙,做殺豬菜。


    老李家從來不養豬,以前吃肉都是從市場上買。


    不過自從在和尚灣弄了服務區,殺年豬,倒成了全體員工每年底的一項重要活動。


    反正院子大,有人有家夥,男女老少齊上陣,比起在飯店搞什麽演節目的年會來的熱鬧接地氣。


    李泉一解釋,幾人頓時來了興趣。


    李樂兩輩子加一起,都是城裏長大,哪見過這種。


    郭鏗更不用提,滬海市區方圓幾十公裏,能活著豬,估計都是寵物。


    趕忙跟著李泉去了擺桌子擺碗。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鐵矛坐在付清梅和張稚琇中間,左逢右迎,充分體現著端水大師的境界。


    兩個老太太也相安無事,互相給麵子,偶爾也能交流幾句,但再多的,也就沒了。


    不過,一家人說說笑笑,倒也和諧溫馨。


    人多,幹活也快,收拾刷碗眨眼就完。


    加上李泉從服務區叫來的那輛麵包,一群人,三輛車浩浩蕩蕩的去了和尚灣。


    。。。。。。


    “大泉,就挑這兩頭了?”


    國道旁,一家養殖場裏,李泉給老板點上煙。


    “今年有去臨安和昭盟的,人少了一些,有這兩頭差不多了。200斤左右的,味道最好。”


    老板點點頭,“和去年一樣?你拉回去自己收拾?”


    “對,那邊水都上燒上了。”李泉笑道。


    “成。三娃,叫你達,還有你哥他們過來,咱們把豬給捆了。”老板叫了聲。


    沒一會兒,來了幾個漢子,跨進豬圈,把李泉點的兩頭豬,抓耳朵,摁腿,扯尾巴,手腳麻利的捆綁好,穿進一根鋼管裏,抬著送上小貨車。


    一片慘叫中,雙手插兜的李樂,和捏著鼻子的郭鏗,站在台階上,目睹了挑豬的過程。


    “李樂,瞧見沒,這豬的眼睫毛還挺長啊,雙眼皮,水靈靈的嘿。”


    “咋?你現在淪落到看豬都賽貂蟬的地步了?”


    “扯淡麽不是。”


    “行了,別否認,瞧你和這兩頭,是有些共情的,一會兒,你就別吃肉了。”


    “誰說的,進了五髒廟,對它們來說,才是好的超度。我得多吃兩塊。”郭鏗一轉身,點了點李春的肩頭,“春兒,你個姑娘家,看殺豬,不害怕?”


    “害怕什麽,多念兩句經就成了。”


    “怎麽念的?”


    李春雙手合十,一閉眼,嘴裏嘟囔著,“小豬小豬你莫怪,你是陽間一道菜。人不買來我不賣,人不吃來我不宰。”


    “嗯,也成。回頭咱們一起。”


    拉豬上車,李泉開著麵包領路,沒多遠,就來到了和尚灣的服務區。


    臨近過年,服務區裏一片繁忙。


    靠近大門口的地方,又多開了一個停車場。


    進進出出,車子不老少。


    服務區裏的旅客,要麽急匆匆的跑向廁所,要麽慢悠悠的逛著小超市和土特產商店,還有的三五成群湊在一堆,抽著煙。


    拉豬的小貨車跟著麵包,直直的開到後麵果園裏的一處空地。


    李樂幾人下車一瞧,十幾個服務區的員工,早已經端著盆,拎著桶,攥著大刷子和刮板,穿著工作服,站在一旁,準備妥當。


    中間一高一矮,兩個巨大的案板桌,地上一個鋪著塑料布,挖出一條排水溝的大坑,還有一口八仞的大鐵鍋,架在磚頭砌成的柴火灶上,呼呼冒著熱氣。


    李鐵矛、李鈺,曾敏還有豆蘭馨婆媳倆,圍著兩個老太太,站在一處高埂上,看到來車,指指點點,談笑著。


    貨車一停,就有人上前,抬的抬,拽的拽,把兩頭豬給弄下車。


    李樂走到高埂上,看了看一圈,問道,“媽,我爸呢?怎麽沒見他,這麽熱鬧的事兒,怎麽能沒他啊。”


    曾敏笑道,“嗨,你爸說殺豬,看了不舒服,牽狗去河邊溜達了。”


    “為啥?”


    “為啥你還不清楚?”


    李樂一愣,隨即,“哈哈哈哈,他這是觸景生情了啊。”


    “沒辦法,畢竟有感情。”


    “回頭,看他吃不吃就完了。”


    “吃還是得吃的。”


    “嘿嘿。”


    郭鏗聽了,不明所以,湊過來問了,“啥觸景生情,小舅舅呢?”


    李樂笑著,搖搖頭,沒說話。


    李泉車上說過,今天的殺豬匠是從臨近村子裏請來的,方圓幾個村鎮裏,有名的殺豬是把好手,血取的多而且還是一刀子致命,當然,要價也高不少,還有個臨走時候要一對豬眼睛的怪要求。


    標準的小說裏,屠戶身材,個矮脖子粗。


    穿著皮裙,一邊磨著刀,一邊嘴裏念念叨叨。


    見到大泉遞煙,趕忙接過來,湊上火抽了口,就叼在嘴角,繼續磨刀。


    “李老板,黃紙帶了麽?”


    “帶了。”


    “那就行,回頭第一腔血,及時接住就成,晾幹了,給故去老人燒了,保佑家宅平安。”


    “知道了,回頭,我跟你後麵。”


    “別,對麵,看準了就成。”


    “好。”


    殺豬匠點點頭,走到被捆得嚴嚴實實的豬跟前,叫過幾個爺們兒,“來,給這兩位鬆鬆綁,你們拉住拴腿的繩子就成,讓它們活動活動。”


    一個年輕的員工問了句,“為啥,直接宰了不成?”


    殺豬匠笑道,“你娃懂啥,豬先跑一跑,等它血液沸騰的時候,能多盛些血。”


    “哦。”


    “還有,別打它,到時候打的紅一塊紫一塊肉就不好了。”


    “成,記得了。”


    “回頭等我說綁再綁。”


    “好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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