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種地方,碰到一個陌生人,尤其是女人的搭訕,李樂知道,還是別理會的好。


    客氣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們還有事。”


    又聽到女人問,“你們是從內地來的?”


    “有什麽關係?”


    “我也是內地來的,浙省人。”


    “是啊,那你忙,恭喜發財啊。”


    “我不忙,請你們喝一杯怎麽樣?”女人眨著眼,帶了些風情。


    鵝蛋臉,腮潤紅,高亮的額頭,要是有些人,會有了曖昧的悸動,可對李廚子,真沒多大用。


    剛想再回絕,就聽一旁的梁燦說道,“喝一杯就算了,有什麽事,直接說就是。”


    女人眼神一瞥,示意旁邊角落,梁燦會意,拉著李樂挪了幾步。


    “二位好,我姓杜,是這裏的公關,剛才看到兩位手氣不錯。冒昧的問一下,怎麽又不玩了?”


    “本來就是奔著輸來的,小賺一筆,算是意外驚喜,適可而止。”梁燦笑道。


    “手氣正旺的時候收了手,那多可惜。繼續玩兩把,或許賺的更多也說不定。”


    “可也有輸的概率啊?”


    “二位運氣正好,肯定不會,再說,我或許還能幫點小忙?”姓杜的女人看到梁燦肯搭話,一隻手撩了撩鬢角的碎發,嘴角含笑,更顯得嫵媚。


    “喲,什麽忙?”


    “我知道今晚哪張台子,莊家比較背勢。”


    “可錢是我們的,誰知道哪條路上有坑,萬一呢?”


    “輸了,算我的如何?另外,再送兩位樓上spa水療的按摩,和明早的自助餐。”


    “這麽好?與你有什麽好處?”


    “公關麽,就是拉關係的業務,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下次兩位再來,就算二回熟,不就成朋友了?再說,二位贏到錢,再成了我的客戶,我也能掙點辛苦費不是?”


    梁燦點點頭,“那不就是賭場吃虧了?”


    杜姓女人笑道,“賭場掙得是那些輸家的錢啊?”


    “哈,這麽直白的麽?”


    “實話實說而已,出門在外,背井離鄉的,不就得靠咱們內地的朋友們提攜幫忙?”說完,女人低下頭,咬了咬嘴唇,看了看李樂,又看看梁燦,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梁燦一擺手,指了指樓上,“杜小姐,新入行的吧,你是levo還是alvin的人?”


    話音剛落,杜小姐剛剛眼角含笑的臉上一怔,“你,你?”


    “行了,不管你是誰的人,祝你生意興隆。”


    說完,梁燦一拉李樂,朝三樓走去。


    。。。。。。


    三樓餐廳,韓智把小盒裏最後一點冰淇淋扒拉到嘴裏,又叫住走過身旁的服務員。


    “嗨,幫我再拿一個,奶油巧克力榛子口味的。”


    “先生,不好意思,再要的話,您就是第五盒冰淇淋了。”


    “沒事兒,我肚子撐的住。”韓智舔了舔嘴角。


    服務員一翻白眼,“不是,先生,我的意思是,這個冰淇淋雖然是含在餐券裏的,但是是限量供應的,您這已經超過標準裏,再要一份,需要另外付錢。”


    “另外付錢?這兩張餐券裏的東西,我都沒吃啊。”


    “一樣,每張限兩盒。您可以點別的,比如啤酒,或者菜單上的其他吃的。”


    “這小氣巴拉的,何老頭真是會做生意,呐,這樣。”韓智手一戳菜單,這個蝦子雲吞麵,這個海南雞飯,再來三瓶嘉士伯,這下不超了吧?”


    服務員歎口氣,“可以,您稍等。”說完,麵帶鄙夷的走了。


    韓智也無所謂,頭一低,開始看桌邊的雜誌,等到東西上來,拿著筷子,開吃。


    剛吃兩口,李樂和梁燦就找了過來。


    “喲,這就吃上了?這麽多,能吃完,不怕撐著?”梁燦在韓智的熱情感染中,顯然有了不錯的交情。


    “最近血氣虧損,得補補,哎,你們吃不吃?”


    “算了,剛才在樓下,喝水都喝飽了。”李樂搖搖頭,坐下,又問梁燦,“你還沒說呢,剛才樓下碰到的,衝你拋媚眼的,是幹什麽的?我看不像是公關吧。”


    “怎麽不是?不過不是賭場的公關。”梁燦回道。


    “那是什麽的?”


    “你問老韓,這他最清楚,裏麵的門道。”


    韓智吐出一塊雞骨頭,擦擦嘴,“什麽門道?你們碰到誰了?”


    “一個迭碼仔,樂哥沒見過,你給他說道說道。


    韓智聽了,笑問道,“男的女的?”


    “女的。”


    “那是挺少見,不過在這裏,也不稀奇。”


    李樂敲敲桌角,“哎,迭碼仔是什麽?”


    韓智想了想,回道,“賭的大的客戶,行裏叫豪客,一把下來十幾二十萬,一晚上手裏經過的流水,都是成百萬千萬那種。


    “這種客戶,都是各大賭場重點爭取的對象。而吸引或留住豪客,就需要提供除了賭博以外的各種附加服務。”


    “比如食宿免費,購物啊,另外那些比較深入交流,你懂的服務。還提供金融服務,比如現金周轉啊,進出境什麽的。”


    “正規的場子,可以做,但是沒那麽多精力,也做不好。就有些人瞅準這個機會,和賭場合作,做這些項目。這批人,行話叫疊碼、或者洗碼仔。”


    李樂聽完,琢磨琢磨,“那不就是博彩場所的中介,掮客?掙中介費,或者服務費?”


    “對,但也不全對。”韓智笑了笑,“中介才掙幾個錢,疊碼仔可比單純的中介公關服務掙得多得多。”


    “他們掙的大頭一部分是給客信用籌碼的傭金,一部分是給客戶的高利貸。”


    “信用,傭金?是不是賭場給賭客?”


    “不是,是賭場授信給疊碼仔。根據關係和業務額的累積,從幾十萬到幾千萬的信用籌碼,這個又叫泥碼。”


    “豪客來賭場,一般直接進貴賓廳。因為資金出入境管製的原因,豪客的錢不好帶出來。但是為了他們能來玩,疊碼仔直接將自己的泥碼借給賭客。輸贏不論,帳房都會算出賭客從疊碼仔那邊借出的泥碼交易量。再給疊碼仔按比例的傭金。”


    “那,資金出入境管製,錢出來不好出,贏了,進去也不好進吧。”


    “所以,咱們剛才從樓下上來時候,那些奢侈品的包,手表店是幹嘛的,知道了吧。不過,到了和疊碼仔勾搭上的地步,你覺得還有幾分機會能贏?”


    “輸了呢?”李樂大概明白這裏麵的道道了。


    韓智一攤手,“豪客都是有產業的,到時候簽個借據,等著人上門收就是,要麽轉房產,要麽轉股份。一些有名的公司,到最後,怎麽倒的,怎麽變成別人的,好多時候,看看老板喜不喜歡來濠江就知道了。”


    李樂忽然想起前年,萬安礦業的那個股東家的兒子,點點頭,“可這裏麵也有風險的吧,豪客也都是地頭蛇。”


    “那就看疊碼仔的手段和勢力咯,一般好商好量,豪客為了補天,也都挺配合。有文有武,好借好還,再借不難。”韓智笑了笑。


    梁燦一旁接話,“有錢,玩心重,有軟肋,自大不服輸,喜歡冒險,你要是占了這幾條,都是疊碼仔眼裏的優質客戶。”


    “那剛才那個姓杜的女人,豈不是把咱倆當目標了?”李樂笑道。


    “所以,我說她是新入行的。”


    “哎......”李樂歎口氣,抬眼看見正往嘴裏炫雞腿的韓智,手一指,“你最壞!”


    “嗨嗨嗨,別亂指人,我在阿魯沙隻是個小股東,再說,那窮地方,你覺得,能有疊碼仔生存的空間?這是濠江特有的。還有,我以後是不幹了。”


    “咋?準備擦幹淨屁股,重新做人了?”


    “誒,雖然你是我恩公,但也不能侮辱人啊。”


    “嘁!”


    三人正嚷嚷著,有幾個人湊了過來。


    “哈,我說是誰呢。阿燦,大才子。”幾人裏,一個身量不高,一身三件套西裝,梳著油頭的男人,拍了拍梁燦的肩膀。


    “嘿,levo哥。”梁燦扭頭一看,站起身,打著招呼。


    而李樂看了眼後麵姓杜的女人,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


    “早說你來,來找我就是。”


    “哪有,就是朋友過來轉轉,體驗一下氛圍。”


    “你啊。”油頭levo哥笑了笑,“葛叔和梁叔怎麽樣?好長時間沒見到他們了。”


    “嗬嗬,挺好。”


    “成,等回港島,我再上門。呐,給你這個。”levo哥從兜裏掏出一張黑卡拍到梁燦手裏。


    “這是積分卡,威尼斯的,但是幾家酒店都通用,你拿著,以後來這裏,用這個卡就成,吃喝住全免。”


    “這,這怎麽好意思?”梁燦要往回推,又被摁了回來。


    “拿著就是,又不是什麽好東西。大不了回頭,你給梁叔打電話,他肯定說無所謂。”


    梁燦捏著卡,想了想,點點頭,“那謝謝levo哥。”


    “謝啥,梁叔當年幫我這麽多,這情分,還不完呢。”


    和李樂韓智打了聲招呼,這人轉身下樓。


    “哎,誰?”韓智問了句。


    “這兩年剛起來的疊碼仔頭目。”


    李樂想了想,倒是記起之後的一些事,衝梁燦說道,“以後.......”


    “知道,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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