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保研的路子還沒以後那麽野,普、專指標,預推免的還沒開始流行,大家都在擠九推這條路。


    而保內保外的,各個學校都是在一個大框內各顯神通,好的學生自然不願意隨便放走,但是對於外校的好生源又眼饞。


    對內有了“保內協議”,對外,就開始有了保研夏令營這一說。


    而對李樂這種就差在腦門兒印上生是燕大人,死是燕大鬼的,係裏很放心。


    填完表,剛要走,馬主任踱著四方步,晃悠進了辦公室。


    “喲,你在啊。”


    “主任好,還好用不?”李樂瞧了眼馬主任手裏拖著的保溫杯,這玩意兒,自己送的,張濤是個錢包,馬主任年齡大了,泡個枸杞,挺好。


    “嗯,不漏水,24小時保溫,不錯。”馬主任點點頭,“誒,對了,給你說個事兒。”


    “您說。”


    “你給森內特教授的考試的論文我看了,挺好。這麽滴,回頭,你把你在lse期間寫的那些paper,整理匯總一下,重新雕琢雕琢,翻譯回來,交給係裏。正好係裏要出刊物,選幾篇陸續給登上。”


    “字數少了點吧,有的也就千把。”李樂嘀咕道。


    “短小精悍的才有意思。長篇大論的反而不適合。”馬主任找了把椅子坐了,擰開杯蓋,滋兒咂吸溜了兩口,“我聽說你和森內特教授關係挺好?”


    “還行,湊活。”李樂摸摸手心的繭子,給了個定語。


    “你幫著係裏聯係聯係,看能不能明年找個時間,請人家來學校給做個演講,弄個學術交流,要是有意向,係裏再正式發邀請過去。”


    “我啊?這不是最好,係裏直接聯係的麽?”


    “公對公私對私,先私後公,這才是辦事的流程。”


    “哦。那我問問,這老頭事兒可多,不一定願意來。”


    “先試試,先試試,嗬嗬。”


    “還有......”


    “還有啊?”


    “出去一趟,不物盡其用,不是浪費了?”馬主任說的很直接。


    李樂隻好一低頭,“哦,您說。”


    “回去把在那邊學習期間,看到的人家的教學模式,學生的培養方向,還有課程特點和咱們這邊的差異,寫個東西出來,要言之有物,最好有自己的理解和對咱們係裏的建議。”


    “啥時候要?多少字?”


    “別太長,月底吧,可行?”


    “成,我盡力。”


    馬主任翹起二郎腿,又捏起杯子嘬了口,“表填完了?”


    “嗯。”


    “行了,回吧。”


    瞧著李樂快頂到門框的背影,張濤笑道,“主任,他才回來幾天,就這麽?”


    馬主任笑了笑,“哎呀,敲敲打打才能進步嘛,培養,就要從學生抓起,不多幹點,多加點任務,怎麽能成長?是吧。”


    “是這個理兒。”


    “對了,這回保研的比例,上麵給的比例是不超過百分之二十,你覺得怎麽樣?”


    “謔,這比例挺高,我們班四十多個人,這就是八個了。比我們那時候可強的多的。怎麽,學校這是開閘放水了?”


    馬主任搖搖頭,“倒不是開閘放水,主要原因是上麵大戰略的要求,新世紀,教改教改,研究生和本科生一樣,要擴招,尤其是理工科。提升高素質人才比例,培養大量的工程師和科研人員,應對入關之後的競爭,沒有大量的工程師,工業科技體係沒法健全和高速發展。”


    張濤想了想,“這不就是人海戰術?”


    馬主任回道,“大國之所以為大國,人才數量是基礎。醜國當年為什麽能在一戰後起勢,二戰之後崛起,靠的不也是十九世紀末期開始,培養出海量的科技和工程人員?”


    “現在有普遍情況就是本科擴招後,學的東西落後且膚淺,需要增加研究生的比例。”


    “你等著看吧,再過幾年,別的學校可能還差點,但咱們這幾個最前麵的學校,保研率超過四成都有可能,理工科可能都超過六成。”


    張濤笑道,“國家是舍不得這群人這麽早就流向社會或者出國啊,浪費了。”


    “出國就算了,誘惑太大,管得住人,管不住心。可最討厭的是有些老師也講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校務會我提了幾次,加強思想建設,有人就特麽當耳旁風,幹吧掉渣的洋麵包特娘滴這麽好吃?膝蓋這麽軟怎麽不去練雜技?”


    “主任,主任,慎言!”張濤趕緊伸手關門。


    “慎個屁,等著的,以後隻要我參會,我次次提,月月提,年年提,看他們能怎麽滴!”


    瞧見馬主任“piapia”的拍著大腿,張濤眨麽眨麽眼,心裏暗翹大拇哥,您可真是個剛烈的漢子!


    。。。。。。


    新生開學典禮,李樂沒搞什麽爽文裏男主的語不驚人死不休,老老實實的念完八百字的老生常談,在聽眾們稀稀拉拉的掌聲裏下了台。現實生活裏,這種場合就不是什麽裝逼耍帥的地方。


    這時候,也沒大屏幕,除了前幾排的人瞧見李樂的“尊榮”,後麵的人頂多瞧見一個圓寸腦袋。


    不過有bbs,雖然看著初級粗糙,但李樂的照片被放上去之後,還是引得不少不知底細的姑娘們打出求偶遇,求信息的留言。


    又不知道是哪位姐們兒的一篇題為“關於從心理行為學上分析李樂同學的趨向性”貼子,給許多學妹們做了普及,有的唏噓不已,扼腕歎息,有的半信半疑,心存僥幸,但更有學弟,躍躍欲試。


    李樂也瞧見,用“biajigou”的馬甲悄麽麽點了個讚。


    大四課少了許多,可那是對正常專業,對正經曆號稱燕大四大俗之一經雙修的學生,依舊忙碌,尤其是少上了半學期的李樂,每天除了本專業那一套,更是得把這一塊兒給補回去。


    馬主任打了招呼,經院的老師很給麵子,讓李樂過去拜完碼頭,得了一摞劃了重點的課本。


    抱著書出了經院的辦公樓,沒走多遠就瞧見幾個穿著西裝打領帶的小夥,頭發不管長短都打著啫喱,皮鞋鋥亮,還有一身小套裙的姑娘,畫著淡妝的,踩著不怎麽習慣的高跟鞋,呼呼啦啦從光華的樓裏出來,上了一輛中巴車。


    李樂知道,又是哪個公司組織的秋招麵試來學校拉人去參觀,瞧著就財大氣粗,據聽說,這種公司,不管有沒有麵上,都會有一份伴手禮送上。


    不過也難怪,光華麽,畢了業,去的都是金融證券銀行這種地方,要的就是那種離老遠就能聞到的金錢的味道。


    這裏逐漸和lse變得一樣,畢業起薪最高的,就是這些未來的金融巨子巨女們,縱橫銀海,日進鬥金,揮舞著鐮刀,替資本,收割著韭菜,從而走上人生巔峰,成為資本。也有個別的,“啪嘰”!


    而秋招的開啟,也意味著畢業季大幕的拉開。


    自此以後,有人會為了一份心儀的offer,奔波於各個招聘會的現場,有人會點燈熬油準備著公務員,選調,考研,留校,教資,出國投簡曆,有人在為了補考焦頭爛額,有人會因為提前拿到offer,有了大段的輕鬆時光,也會有人忙著算計,蠅營狗苟。


    瞎琢磨著,李樂回到寢室。


    “嗨嗨嗨,有沒有去小西門吃飯的?”推門,嚷了聲,卻沒人答應,再一瞧屋裏,幾個人都悶著聲。


    “怎麽了,今天是?”


    李樂戳了戳,正捧著本磚頭書的梁燦。


    梁燦指了指斜上方,金成哲的鋪位。


    “咋了?有事兒?”李樂做著口型。


    梁燦點點頭,指了指門外。


    廁所門口,“大金子怎麽了?”


    梁燦點上煙,嘬了口,“剛吵架呢。”


    “跟誰?橙子?”


    “昂。”


    “為啥,不中午還雙宿雙飛的去吃飯麽,甜的膩歪。”


    “事情在瞬息萬變中。”


    “說了?”


    “嗯。還是畢業之後的去向。”梁燦歎口氣。


    “橙子不是被滇省高院定了麽,大金子不前兩天也說,找師兄的關係進了那邊的民族學院當輔導員麽?”


    “黃了。”


    “誰黃了?”


    “大金子。”梁燦撓撓頭,“簡述一下,就是那邊來電話,說是那個指標又沒了,不過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被人頂了。”


    “橙子聽了,就說,不行就不去滇省高院,反正已經過了法考,拿了證,就找一家律師事務所實習,和大金子一起留在燕京。”


    “大金子是不是不願意?”


    “嗯,他的意思是,進高院,屬於千載難逢的機會,哪能這麽放棄,絕對不行。他自己民族學院進不去,就在春城找個別的工作。可他那個專業,在燕京或者滬海,哪怕他們老家都好說,可在滇省,哪有那麽好找工作的?”


    “就因為這個事兒吵吵?”李樂皺著眉頭。


    “可不,不過都是為了對方好。”


    “傻蛋麽不是?”


    “誰?”


    “倆一對兒傻蛋,你們幾個也是。”


    “我們?啥意思?”


    “沒啥意思,你去把那仨叫出來,跟我去吃飯!活人還能讓尿憋死?眼睛就盯著腳底下一畝三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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