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當大門慢慢打開時,迎來的不僅是機遇還有競爭。謠言是幹掉一個企業最輕巧的方式,但李樂熟知,手段遠遠不止這些。


    合資、入股、讓一群連股票是什麽都不明白的老實巴交的人把企業上市,然後便是資本市場的予取予奪,多產業經營、盲目擴張、被挖牆角,在各種組合拳下,一個又一個品牌被消失,鳩占鵲巢。


    有時候,你連個轉變思想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擠出了市場,一敗塗地。


    在看到小蜜蜂鹵蛋和辣條的市占率報告之後,李樂已經預感到已經有人蠢蠢欲動,於是先一步把食品安全和食品健康這條最容易被攻擊的路徑建立起防火牆。


    生意場上,容不得一點假清高。槍口已經抬起,李樂在等待一個露頭就秒的機會。


    “曾老師,我們走了啊,今天收獲很大,感謝感謝。希望今後有機會再來您這這兒學習。”


    “嗬嗬,算不上,隻是交流。哎,你們慢點啊。”


    瞧見這幾個歪扭七八的人出了巷子,李樂“嘭嘭”兩聲合上門,就聽曾敏長舒一口氣,“哎呦我滴媽呀,可算是走了。”


    “嗬嗬,您這也算是聲名所累?”


    “可能我還沒習慣?”


    “您就不該放人進來,這倒好,又吃又喝的。下一步,是不是該拿了?”


    “怎麽辦,都是打著一些朋友的旗號過來的,你怎麽攆人?”


    “您啊,還是抹不開麵子。以後,大門一關,誰敲門都不好使。再說,什麽朋友,哪那麽多朋友。”李樂嘀咕著,“都是一群偽文青。”


    “咋說?”曾敏笑道。


    “有人是為文藝而文藝,偽文青則是為人生而文藝。他們到處找一些有名聲的人,其實並不是為了什麽文藝藝術理想或者提升素質,而是為了取得你這種‘高僧大德’的加持,不會把時間浪費在琴房、畫室裏,而是在酒吧、歌廳、酒店裏下足功夫。”


    “你怎麽看這些人的?”曾敏想了想,“偽文青,這小詞兒。”


    “可不,偽文青,一是拽,努力裝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深沉且若有所思,如果三句話裏沒有出現點髒話,再背上幾句卡拉馬佐夫麥田守望者、百年孤獨莎士比亞,那文藝青年的風度絕對要大打折扣。”


    “二是有固定的表達模式。口頭禪卻是某某牛插,或某某不牛插,至於為什麽,不講,也不知道。他們學些佶屈聱牙的深邃詞匯,用獨有深沉的方式表達出來就行了。”


    “還有除了發表牛不牛插的結論,也會巧妙地表達出自己不凡的人際關係,比如跟誰誰人吃過飯,喝過茶,抽過煙,一起蹲過坑,以顯示自己也很牛插或者具備成為牛插者的潛力。這不,今天之後,這幾位,就會說,我在曾老師家吃過油潑麵,或者,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你或者你的作品抬出來,當靶子罵一頓,以示獨立個性之靈魂,裝唄。”


    “哈哈哈哈,你呀,這張嘴。”曾敏把桌上的茶杯收攏到到盆裏,“其實,真文青也矯情的狠,也裝,也不接地氣。不過真也好偽也罷,都和我這種年紀無關了。有人缺的是智慧,但是不缺真誠,尚且可愛,惹人厭的是缺真誠,但不缺算計。最討厭的是一群藝術油子。不過,隨他們去吧。”


    “那家裏也不能成動物園不是?”


    “那你說怎麽弄?”


    “關門換手機,除了寧姨幾個人能找到你,時間長了,自然沒人來了。”


    。。。。。。


    李樂的想法還沒實施,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敲門,不過這次還行,沒空手。


    “給你,嚐嚐,開了倆個多小時車,特地從西北角給你帶的煎餅果子。”


    看到路遠遠拎到麵前的塑料袋,李樂笑著接過來瞅了眼,“咋,裏麵沒放裏脊、青菜、肉鬆?”


    “嘛呢,嘛呢,你這話說的,好人家煎餅果子誰放那玩意兒。一個油條的,一個餜箅兒的,你吃不吃,遠遠可四一片好心。”陳金星一旁不樂意。


    “吃吃,哪能不吃呢。”


    “小姑呢?”


    “裏麵畫室,正幹活呢。”


    “成,我找小姑,你先和金星聊。”路遠遠邁步過門檻,蹦躂著進院,“小姑,小姑,我來了。”


    “走,進我屋。”李樂招呼陳金星。


    一進院兒,陳金星左看右看,感慨道,“好嘛,遠遠跟我說,你家這院子大,這麽一看,是不小啊。”


    “還行吧。”


    “嘖嘖嘖,哎,貴不?”


    “咋?想買?”


    “有點兒,我不喜歡樓房,就喜歡這種院子,透亮,接地氣。”


    “嗬,聽你這話,怎麽,你倆這就開始準備了?”


    陳金星搖搖頭,苦笑。“我想著呢,求了兩回,可遠遠沒同意。”


    “沒同意?”李樂一愣。


    路遠遠自從大學畢業之後,就和陳金星去了津門,一邊做長樂教育教輔書和光盤的發行,一邊幫著陳金星家裏打理影像製品生意。


    除了來看曾敏和李晉喬,還有長樂教育溝通教輔書的排版封麵裝訂設施,很少再回燕京。


    李樂以為兩人就這麽水到渠成,可現在看,也不是一路順風。


    “可不。”陳金星歎口氣,“我媽三金都買好了,房子也裝修完了,可就是......”


    “那個,她爸的事兒,你知道了?”


    “嗯。不瞞你說,我當時一聽,都嚇一跳。”


    “打退堂鼓了?”


    “沒,那哪能呢。”陳金星趕忙搖頭。


    “這事兒,你也別急,回頭,找我媽說說。”


    “嗯。”


    兩人進了西廂的客廳,陳金星扯掉圍巾,剛落坐就問道,“李樂,你知道,咱們上個月,教輔書一共出了多少冊麽?”


    “多少?”李樂倒上水,遞給陳金星,拿起煎餅果子,解開袋兒,咬了口,不脆,有些涼,不過味道確實和燕京這裏的不一樣。


    “華北五省市,十四萬冊,豫省版七萬冊,魯省版六萬冊。一共二十七萬冊。”


    “我這邊算過了,元月份加二月份上半月個,去掉給人教社的,總共實洋在四百一十七萬左右,要是二月份整個月都有這個數據,一二月份,能超過五百萬。”


    李樂點點頭,“其實,都是寒假旺季,到了開學之後,估計就得一下子掉下來,之後四五六,會更慘。”


    “嗯,教輔書麽,一年兩季,總有冷有熱,正常。不過,這也比去年隻在燕京、津門和冀省銷售好多了,尤其是豫省,今年高考人數115萬人。要是去年咱們就能在豫省鋪貨就好了,148萬人。連著兩年,都是全國第一。”


    “倒也不能這麽算,畢竟去年,咱們的教輔教材,相對還不完善,豫省的脈也沒摸清,貿然上市,就怕出問題。這樣也挺好。”


    “也是,不過今年五月份開始,遼省那邊不能推了吧。”陳金星看向李樂。


    “不能,王伍那邊都編好了,也找了遼省的幾個狀元幫忙參謀,問題不大。”


    “那就好。”陳金星琢磨琢磨,“那今年,保守點,應該能過千萬。”


    “最好。”


    “對了,你這叫我和遠遠來,怎麽?”


    “是有個事兒,估計咱們兩家合作,得變一變。”


    “變一變?怎麽說?”


    李樂吞掉最後一口煎餅果子,擦擦嘴,“咱們兩家一起成立個公司吧。”


    。。。。。。


    “合夥公司?”


    從曾敏畫室裏出來的路遠遠,靠在沙發上,盯著李樂,嘀咕一句。


    “對,一起幹。”李樂笑了笑,“成立一家公司,專門做教輔教材。”


    “原本咱們兩家,其實按說起來,誰都是名不正言不順,長樂搞教培,陳金星家搞音像製品,都和圖書出版不搭噶。”


    “現在慢慢的,規模大了,要是繼續這麽下去,就怕以後政策,還有規定上有什麽變化,早點獨立出來,以後也好操作,圖書這種東西,還是正規點好。”


    陳金星想了想,“這,倒也行。那要是成立公司了,這以後的業務模塊,怎麽辦?”


    “大體還是分兩塊,一部分是內容,包括試題、地方教材、考試政策,教學內容的研究和編寫,一部分是銷售,包括,策劃,設計,市場,工廠,物流等方麵。”


    “長樂教育那邊,我準備把王伍他們幾個,從教學崗上抽下來,組成教研編寫部門,抓們負責這一塊。教課,還是牽扯精力,再說,王伍他們幾個也快畢業了,有時間和經驗挑頭做這個事兒。”


    路遠遠回道,“那你的意思,我們負責銷售策劃這一塊兒?”


    “咋呀,能行?”


    “行是行,可這新公司,占股比例怎麽分,還有,放在哪兒?燕京?”


    李樂擺擺手,“股份,咱們倆家後麵商量,不過長樂教育占大股。教研可以放燕京,畢竟接近一線。公司,還是放津門。”


    “股份都好說。可為什麽放津門?”


    “成本啊,還有,燕京,不是那麽鬆泛。”


    “嘿,你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陳金星哈哈笑道,“津門好,都是熟人。”


    “你們心裏明白就成。再說,你們倆,以後也方便不是?”


    路遠遠和陳金星,兩人互相看了看,路遠遠又一扭頭,“誰願意和他一起。”


    “行啊,那你回長安,咋樣?”李樂聳聳肩,來了句。


    “行,回......哎,撒?長安?”


    陳金星也一愣,“不是,這裏麵怎麽還有長安的事兒?”


    “是這麽回事兒。”李樂解釋道,“前兩天去長安,我和我高中的王校聊了聊,想著借助鐵一的名氣和教師資源,合作新出一個係列的教輔教材。”


    “包括從初中到高中的整個階段,除了相應的習題集,還有幾個重點科目,比如英語的課課通,初高中的單詞詞匯詞組,語文的作文、閱讀理解、文學常識匯編,類似這種的專項教輔。”


    “鐵一正好有從初中到高中的教師隊伍,和這麽多年積累的教學資料和經驗,整合整理然後提煉一下,更能貼近日常的教學實際,不像咱們現在出的東西,都是屬於高精尖或者突擊訓練的範疇,”


    “那我去。”路遠遠抬手。


    “急啥,這還早著呢,我和王校琢磨著,最早也得暑假才能開始。咱們還是先把新公司的事兒商議好了。”


    。。。。。。


    路遠遠和陳金星晚上住家裏,不過,分開的。


    吃完飯,路遠遠膩歪著曾敏進了畫室。


    “小姑,還是你這裏舒坦。”


    “怎麽?在津門受欺負了?”曾敏笑著。


    “沒呢,他哪敢。我讓李樂抽他。”路遠遠搖搖頭,“就是,怎麽都不是家。”


    “燕京,不是,津門,不是,長安,也不是。”


    曾敏把路遠遠拉到身邊,摸著手,低聲道,“怎麽,還記恨著?”


    “沒了,記恨沒了,可記恨沒了,不代表就會喜歡。她有家,我沒有。”路遠遠往曾敏的肩頭靠了靠,“那邊有歡聲笑語,可和我無關,我就是像個局外人。”


    “有時候,額可想回長安咧,那裏有他的影子,有他的味道,有他文字裏的故事,可又一想,人不在了,有那些有什麽用?”


    “小姑,我是不是快忘了他了。”


    曾敏長舒口氣,“你不是忘了他,你隻是把思念放到了心裏最深處,輕易不會再拿出來了。”


    “有時候,人說放下,是放下愁苦,怨恨,是向前看,但不是放下懷念的人。”


    “該想就想,該去就去,想完了,去過了,看到了,不那麽惦記了,再放回去。好好活自己,過好,才是對懷念的人最大的慰藉。”


    過了好一陣,路遠遠抬頭看曾敏,“那,我去?”


    “去唄。有什麽?”


    “嗯!”


    “用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能行。”


    “放心吧,你也會有自己的家。”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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