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廚子不是個喜歡仗勢欺人,或者用打臉來教育別人的人,剛才不符合人物設定的橋段,其實是基於李樂走到哪,都喜歡守規矩的習慣,以及看到那胖子滿不在乎,明明看了一眼用好幾國語言標注的“該區域禁止吸煙”的大牌子,卻掏出煙就嘬的行為。


    明目張膽,不帶一絲遮掩的不守規矩,就很讓人惱火。


    申京勳有些忐忑的看著迎麵走來的李樂。高大壯碩的身形,一張有著讓許多精挑細選換出來的男演員,都嫉妒的一張臉,微微上翹的嘴角,不知道是真的在笑還是天生的,壓力陡升。


    劇組其他人或許隻以為,這個度假村或者營地,是自己人開設的,來這裏,除了拍攝,還能順帶著旅旅遊,看看景。畢竟,非洲誒,一輩子不知道有幾次機會來這裏。


    可作為導演兼製片,申京勳卻知道,編劇被臨時強製要求,薅禿了一半頭發,硬湊出來的劇情裏的度假村是個什麽來路。


    自己這部戲,已經從一個年度熱播電視劇,變成了風景片,宣傳片,廣告片。可申京勳一點也沒覺得不妥,反倒有些小確幸,能和桑星沾上邊,有了聯係,以後還不是有了更大的可能。


    來到這裏之後,便發揮一個導演善於捕捉美的特長,使出渾身解數,力爭把這裏的景致拍的完美。劇情和男女主,都已經成了度假村和風景的背景板。


    可出了崔pd這檔子事兒,讓申導演還有些對自己人受到欺負之後的同仇敵愾的憤怒,不過在聽到南賢秀經理給自己明裏暗裏的提醒之後,申導演隻覺得心涼了半截,腳指頭都麻了。


    趕忙過來,在餐廳外麵等了好一會兒,準備認錯道歉。


    “李先生,這是申京勳導演。”南賢秀指了指身旁,戴著眼鏡,花白頭發的男人。


    “會講英文?”李樂看了眼一旁笑眯眯的恩杜杜。


    “會,以前在醜國工作過。”


    “那你在那邊,會不會這麽明目張膽的不守規矩?”


    “呃,大概不會。”


    “所以嘍,當這邊不是醜國?”


    “啊,沒有,沒有。是我管教底下工作人員不嚴,是我的過錯,對不起。”


    李樂瞧了眼低頭鞠躬的申京勳,又瞧瞧恩杜杜,“這邊國家公園限定區域內抽煙,咋處罰的?”


    “三百刀,或者一百萬先令。”


    “還有沒?”


    “那倒沒了,除非引起火災。”恩杜杜笑道。


    “申導演,聽到了?”


    “是,我們認罰。”


    “這還隻是被我看到,要是被別的國家的遊客看到,你們更丟人。行了,明天一早,趕緊把人送出去。”


    “是,一定。”


    “還有,南經理。”李樂扭頭。


    “李先生。”


    “晚上,組織一下劇組,開個學習會,好好了解一下這邊的注意事項,各種禁忌,別回頭又幹出什麽影響形象,破壞環境的事情。不說惹到當地人,就是弄壞花花草草的,也是不好的。”


    “對了,再弄個承諾書,每個人都簽個字。”


    “呃......”南賢秀一愣,隨即說道,“明白,李先生!”


    李樂點點頭,伸出手和申京勳握了握,“別管怎麽說,還得感謝您的工作和努力,希望您能把這裏的景色和人文,拍的漂亮點。”


    “啊是,我們一定努力。”


    “要是有什麽特殊需要,可以直接提,我們很歡迎你們來塞倫蓋蒂,把這裏的美好,帶給更多的人。但是,最好隻留下難忘的精彩回憶。”恩杜杜也過來握了握,“想不想和大象來個親密接觸,或者讓馬賽人給你們當群眾演員?”


    “可以麽?”申京勳忽然眼前一亮。


    看著李樂和恩杜杜走遠,南賢秀這才鬆口氣,衝申京勳歎口氣,“幸虧你們碰到的是李先生,不是大小姐,甚至是莉秀小姐,要不然......”


    “要是大小姐......”


    “回國都有你們好看。趕緊的,把人都叫過來,去大餐廳,開會!”


    。。。。。。


    “哈哈哈,你這,還開會。”恩杜杜扔給李樂一串葡萄。


    “不好麽,能夠統一思想統一認識,共同學習共同進步,增強團隊執行力,避免出現個人因素影響團隊工作的情況。”李樂開始扯淡。


    “嗬嗬嗬,你們那的特色?”


    “有作用,就是好形式。”


    森內特根本沒理會這些,招呼兩人道,“明天計劃有變,咱們先不去奧杜威了。”


    “不去奧杜威了?”李樂一愣,“那去哪?”


    “再北麵一點的納特龍湖那邊,去看看理查德他們新發現的一塊地方。剛才理查德給我說,那邊的一處灰層中,發現了一批新的阿舍利石器。”


    “哦,那奧杜威還去不去?”李廚子開始幻想拿錢不幹活的日子。


    “先去那邊看一眼,再去,那邊新劃定了一個探方,理查德的女兒露易絲正在那邊組織人挖坑呢,怎麽?”


    “噗”!夢想的泡沫幻滅,李樂深吸一口氣,“沒啥,嗬嗬,沒啥。”


    “行了,趕緊回去睡覺,難得還有這麽好的地方,李,謝謝啊。”


    “教授,您客氣。”


    “對了,明早上,能吃到你做的那種煎餅不?”


    “啥煎餅?”


    “就是加了蔥花和雞蛋的那種,蘸著番茄醬,味道特別好的那種?”


    看著森內特期待的眼神,李樂捂著臉搓了搓,“沒問題,教授,如您所願。”


    森內特拍拍李樂的肩膀,抱著一摞本子顛顛兒走人,李樂轉身看到一臉壞笑的恩杜杜。


    “笑啥?”


    “我也想,你做過的那種,煎的脆脆的,薄薄的,帶著......”


    “不,你不想,你現在看到的都是幻覺,看我手指,睡吧,睡吧,幸運的人兒,哈庫呐瑪塔塔,嘰裏咕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俺把你來哄~~~~~”


    “哎,你知道納特龍湖又叫什麽麽?”恩杜杜拍開李樂的手指,說道。


    “啥?”


    “冥河。”


    “冥河?”


    “一座ph值在9.5—10.5的堿水湖。”


    “ph值?有什麽說道?”李樂回想了一下高中化學,對這個,沒什麽概念。


    “簡單來說,就是動物隻要在湖邊停留一段時間,羽毛或者皮毛上沾上了湖水,就會像石化了一樣無法動彈,最後以生前的姿勢死去,形成石化的幹屍。所以也叫冥河。”


    “嘶~~~~~這麽恐怖的麽?”


    “你說呢?”


    “那不就是美杜莎那種,瞪誰誰懷,不,石化,人掉進去,也會變成石頭?”


    “差不多,明天你就能看到了,提醒你,可別亂跑,真掉進去,沒人救你。”


    李點點頭,又笑道,“淨特麽扯淡,睡覺去了,這1000多刀一晚上,自己住,有些奢侈啊。”


    第二天一早,李樂先是被“咦吼~~咦吼~~~”的猴子叫聲吵醒,之後,又聽見有人的叫嚷和驅趕聲,迷迷糊糊蹬上曾老師找胡同口裁縫大嬸給做的人造棉睡褲,光著膀子走到窗口。


    一片白茫茫,霧氣昭昭,森林樹木,草地,小屋若隱若現,太陽還沒出來,微亮的天邊被一團團雲霧遮蓋,微涼空氣裏,帶著濕氣和草木的清新,以及淡淡的土腥氣,李樂漸漸精神起來。


    一個黑哥們兒服務員從窗前走過,被李樂叫住,“那邊吵啥呢?大呼小叫的?”


    “早上好,先生,您說那邊啊,早上有人發現有豹子在營地旁邊的樹上,怕嚇到遊客,度假村的安保去給攆走了。”


    “豹子?”李樂伸手在身上畫著一個圈一個圈的比劃,“那種豹子?”


    “是的,除了豹子,營地周圍,有時還會有狒狒,鬣狗,疣豬,最討厭的就是狒狒,會把營地裏翻得亂七八糟。”


    李樂“嗯”了聲,摸著胸,想了想,又問道,“廚房這時候,有人麽?”


    “有送奶的,您要喝嗎?”


    。。。。。。


    趕走倆偷雞蛋的狒狒,李樂做了頓雞蛋麵糊餅,便跟著心滿意足的老頭和恩杜杜,出了火山口,下山,朝著納特龍湖進發。


    把自己裹得像隨時都能一撩衣服,高喊“去死吧,醜國佬!安拉胡阿克巴”的李樂,臉上戳著墨鏡,手裏攥著方向盤,頂著漫天塵土,在一條土路上,左搖右晃,感受著“鐵腚”的千錘百煉。


    “快到了吧?恩杜杜。”


    “快了,還有一小時。開你的就是,你已經問了我十一次了。”


    “你特麽一小時之前就給說不遠了,拐過那個山口,這都幾個山口了?快了哪了?”


    “急什麽?”


    “方向盤燙手,座椅燙腚。”


    “等你看到彩色的湖,還有雲一樣的火烈鳥就到了。”


    “得,問你白問。教授,教授!”


    “啊,到了,到地方了,理查德呢?”後排的森內特,嵌在一堆行李中間,半躺著,挑起帽子,撐著身子看了看外麵。


    “您也不嫌棄顛,這都能睡著。”


    “你開車,我放心,再說,還有恩杜杜。”


    “對,還有這個。”恩杜杜拍了拍手裏的ak74,嘩嘩直響。


    “你小心點,這東西,嚇人的。”李樂眉頭一緊。


    “放心,從小就玩這個,玩具。”


    看到少將軍攥著管子,李樂莫名的想到信仰射擊的非洲民兵,總覺得不靠譜,還不如後麵那輛車上的幾位一看就有“實戰”經驗的正規軍。


    沿著恩杜杜指示的方向又開了半小時,從主路拐進一條略微平坦的小路,路邊的綠色植漸漸增多,野生動物也開始成群結隊的出現,連獅子都在草叢裏探頭探腦,李樂估摸著,應該快到了。


    終於,前麵出現一片水草豐美,金光普照,綠毯茵茵的草原,草原後麵,一片五顏六色的湖泊,再有,就是富士山模樣,掩映在雲層中的一座火山。


    無數的粉紅色的火烈鳥,遮天蔽日,未到落日時,就已經形成一道壯觀的晚霞,忽然間,就像進到一處世外桃源,水禽的天堂。


    幾個衣著鮮豔的馬賽人拄著棍子,看向李樂他們,恩杜杜扯起嗓子,吚吚嗚嗚的說了什麽,其中一個人棍子一橫,指了個方向。


    “那邊!在那邊!”


    “沒路啊?”


    “開就是。”


    “你說的啊。”


    一番顛簸,終於在湖邊的一處丘陵邊上,找到了幾頂帳篷。


    車停,就看到沒了腿的理查德利基,拄著拐杖,一步一頓的走了過來。


    “嗨,又見到你們了。”理查德張開手,和森內特抱了抱,又和恩杜杜李樂握了握。


    “怎麽樣,老夥計,這景色還不錯吧。”


    “景色不錯,東西也不錯。在這個丘陵的斷層裏,發現了不少屬於阿舍利石器的手斧、手鎬、砍砸器,還有一些動物骨骼。”


    “能有突破?”森內特熱切道。


    “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這東西,靠運氣。”


    “你們家的人,運氣一向很好。”


    “可總有用完的時候,或者,用別的東西換的。”理查德抬了抬假肢的腿。


    森內特捏了捏理查德的肩膀,“走,瞧瞧去。”


    “不歇一歇?”


    “到這裏就興奮,歇什麽,先到東西。”森內特笑道,“對了,現在那邊在幹什麽?”


    “篩土。”


    “要幫忙不?”


    聽到這,正揉著屁股的李樂心裏一咯噔。


    “求之不得。”


    “李,恩杜杜,走,看看能幫上什麽。”


    “哦~~~~”李樂一跺腳,哼哼著跟著去了丘陵下麵。


    二十分鍾後,已經後背顯出地圖來的李樂,和恩杜杜,岔開腿腳對腳,坐在地上,一人一邊,捏著鐵絲網的篩子,來回晃蕩著。


    “恩杜杜,你以後,就過這種日子?”


    “這不,挺好。”


    “噫,佩服。嘿,這不就是大海撈針,能篩著什麽?小石頭,還是一堆零碎的骨頭?又不是人的.....哎,哎哎,別動,別動!”李樂忽然摁住恩杜杜。


    “怎麽了?”


    李樂把臉從偷地雷一樣裹法的頭巾中扒拉出來,伸手捏著篩子中間黑不溜秋的一塊小石頭,吐了口唾沫,搓了搓,又在褲子上蹭了蹭,送到眼前仔細瞧了瞧。


    “恩杜杜,你瞅瞅,這是不是後槽牙?”


    “我看看,我看看?”


    恩杜杜從李樂手裏接過來,攤在手心看了半天,抬頭道,“你相信狗屎運不?”


    。。。。。。


    在李樂好像走了狗屎運的十天之後,阿魯沙的賭場邊小巷裏,丁伯看了眼被兩個小黑夾在中間一臉萎靡的瘦子,“加上前幾天的,一共是四萬刀,今天給了你翻身的機會,可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這麽著,大家都是同胞,也是同鄉,利息什麽的,算我倒黴,本金,一共三萬五,給你兩天時間,拿回來,要不然,你知道該怎麽做。”


    丁伯一揚手,兩個小黑把瘦子放到牆邊。三人剛要進小門,就聽到有人喊道,“丁伯,這人不是巴巴蒂那邊的老劉麽?怎麽跑這邊來了?”


    丁伯腳底一停,慢慢轉過身,看向巷口,一個拎著旅行包的身影。


    “韓,韓智?”


    “誒,丁伯,怎麽,不認識了?”


    “你,你怎麽?”


    “我特媽回來啦!”


    “艸!”丁伯快走兩步,拉著人就往小門鑽。


    “哎,拉我幹什麽?”


    “你怎麽進來的?”


    “什麽怎麽進來的?”


    “邊境,邊檢,沒你的名字?”


    “啥意思,我就這麽進來了啊。”


    “沒人抓你?”


    “誰抓我?”


    “桑賈。”


    “不是,這孫子還幹著呢?”韓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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