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恩廣場大門口,李樂站了一會兒,抬頭看了看光閃閃的玻璃幕牆,高聳門前的旗杆,低頭見一個個襯衫領帶,挎包短裙,t恤牛仔褲,要麽慢慢悠悠,要麽快步飛奔,牛馬入欄般,從四麵八方朝著大樓前進。


    手裏拎著包子豆漿粢飯團,吃著的,吸著的,也有不少端著死他八克的,顯示著滬海這個城市對咖啡的熱情和依戀。


    雖然現在還沒到人手一杯的時候,但作為打工人一天強製開機的啟動程序,已經開始出現取代豆漿的趨勢來。


    早起一杯冰美式,這種成了笑梗的話,現在還不存在,就如“隻有高級進口白羽雞經過n次受精產卵做成的才叫荷包蛋”,“必須得去蛋巴克專業大廚用最高級的雞和最高級的自來水調配出來的蛋”,“你竟然喜歡吃茶葉蛋!那我們或許不是一個level的people”這種騷味十足的話。


    其實咖啡這玩意兒起源於中東阿拉伯波斯拜占庭這一大片,當年阿拉伯地區的咖啡館,相當於現在日漫裏的女裝山脈。


    一群上層社會的白袍子大老爺們,圍在一起,席地而坐,談天說地,然後由麵容姣好,身材窈窕,輕紗薄衫的小男生挨個喂到嘴邊,喝著摻罌粟的咖啡,在讓人迷醉的音樂裏飄飄欲仙。


    這種飲料,充滿了進步,阿拉伯傳到歐洲,歐洲傳到世界,到了滬海,之後便是在滬海開了眼界的小地方的人,回到老家,開一個咖啡店。


    上輩子李樂稱這種叫做“咖啡下鄉”。


    其實挺好,發揚傳統文化麽,別搞得一說滬海人喝咖啡就崇洋媚外,其實是某些大殖子借咖啡裝逼嘲笑他人而被說。這東西應該是屬於大眾的,屬於廣大勞動人民的,就應該和大碗茶、豆漿一個性質。


    胡琢磨一陣,李樂跟著一群人,擠進電梯。聞著各種早點、香水、洗發水、洗衣粉、頭油混合的味道,聽著別人一邊走一邊罵公司,忽然感覺上班就是好。


    兩口子一天不用見麵,主要是還有別人的對象陪在身邊,一陪還是一整天。


    再想想圖什麽?推翻各種諸如掙大錢的不切實際的理由之後,留下一個最可能的,圖特麽下班啊!


    人越下越少,終於到了十七層。


    門一開,跟在幾個姑娘小夥身後,出了電梯,就看到一個碩大的logo牆,白底藍字的“長樂教育”,前麵一張卷子一支筆的圖案組成的抽象logo。


    這是小紅為了搞所謂的逼格,找曾老師給設計的,至於設計費,都是自家人,什麽錢不錢的。


    李樂歎口氣,轉身沿著走廊往裏去,沒幾步就瞧見一間教室門口,坐了四五個人,都是清澈的大學生模樣。


    估摸著是來麵試老師的,有心問問,就坐到了最後。


    “誒,哥們兒,來麵試?”


    “啊,是。”身邊一小哥兒,還挺靦腆。白襯衫黑褲子,一雙皮鞋,擦的鋥亮,有些晃眼。


    “啥科?”


    “英語。”


    “哦,過幾級了?”


    “專四。”


    “謔,可以啊,滬外的?”


    “不是,滬交。”


    “專業這個?”


    “嗯。”


    “怪不得。”


    頭發上啫喱打的有些厚的小哥瞅瞅眼前的壯漢,“你是啥科?”


    “物理或者化學,我理科超好的。”李樂笑了笑,“大四?”


    “大三。”小哥問道,“你呢,你也是看這邊待遇好來的?”


    “想買個電腦,不好意思問家裏要。你呢?”


    “談女朋友,開銷大,就琢磨掙點外快。”


    “那還不double?”


    “男人麽,哪能呢。”


    李樂心道,得,這是個傻子。


    又聽小哥兒說道,“我同學,在燕京的長樂教育兼職,一個月基本工資一千五,還有獎金和補助,算一算,快趕上一個小白領了。要是真這樣,我女朋友看好的那個手機,就能拿下。”


    “這邊待遇這麽好的?”


    “你來時沒看學校裏發的簡章?”


    “沒,我是被人介紹來的。隻說這邊課時費高。”


    “嗯,高不說,關鍵正規,簽合同,有保障,比自己幹家教跑單幫強多了,幹家教,有時候錢不好要,還危險。”


    “咋?你幹啥了還危險?”


    “單親媽媽,媽媽長得漂亮的,學生是個上高中姑娘的。”


    “嘶~~~~”李樂又瞧瞧這位仁兄,你這都是網文素材啊。學生家長愛上我?富婆愛上我之我當家教老師的日子?從家教到家長,史上最強家教?


    “不過他們招人挺嚴格的,來應聘還得提供在校的成績單,績點冊。”小哥又說道,“試講還有錄像。不和你說了,我得備課。”


    “哦,不打攪了,仁兄自便。”李樂起身。


    “誒,你去哪?”


    “尿尿。”


    “別緊張哈。”


    “我不緊張,該緊張的是他們。”


    再瞧了門口幾個人,又看了眼教室裏正在板書試講的學生,李樂繼續往裏走。


    有了logo,就有了vi標準,最簡單的藍白,構成了培訓學校裏的主色調,看著清爽幹淨。


    家具什麽的,都是小紅跑了好幾趟盛產肉餅的香河找廠家定製,透著大氣簡約,就是價格不便宜,夠結實,用料足,還強調不能有甲醛。


    李樂聞了聞,確實沒什麽味道,但這東西,也聞不出來,以後找個專業機構來測測。


    “誒,你是幹什麽的?”


    正溜達的李樂,被一個穿著套裙絲巾,瞧著像空姐姐製服的瓜子臉姑娘叫住。


    “我轉轉。”


    “轉轉?不好意思,這是教學重地,非請勿入,你要想找人或是有什麽事,請先出去等,或者讓聯係人出來接你。”姑娘看李樂,心說這人挺帥啊,一會兒,就讓他到門口接待區,我對麵坐。


    “啊,我這就.....”


    “李總?你咋來了啊?”


    “噫,牛會計?你在這兒的啊?”


    “嗬嗬,新開校,紅總讓我過來幫忙帶帶幾個新來的財務,熟悉一下流程。”


    “我說呢。”


    看到牛會計一臉驚訝,李樂知道小紅沒有出賣自己。


    “牛會計,這位....”


    “這是咱們老板。李總,小慧兒是咱們前台。”


    “啊,李總好。”


    “你好,你好。你前台,怎麽不在那兒?”


    “剛給權校長送ems去了。”


    李樂點點頭,衝牛會計說道,“你回頭給紅姐說一聲,以後,公司定個規矩,放到前台各人的東西,誰的誰自己去拿,前台不是跑腿兒的,”


    “啊,謝謝老板。”


    “別謝我,本來就是。這裏麵還有個收到沒收到的問題,多一個經手的,就多一個甩鍋的可能。不好。”


    “是,老板真帥!”


    “淨說實話,不過這個習慣很好,繼續堅持。”


    “是!”


    “牛會計,帶我轉轉,裝修我隻看了圖紙,還沒來過呢。”


    “哦,好。”


    牛會計一旁,腦門中間川字紋都擠出來了,這老板,沒治了,趕緊滴,看完趕緊走,這公司,甩手就算了,還來個敲咪咪的鬼子進村。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的老板,抓大放小,不事無巨細什麽都管著,也挺好。


    一層樓,大部分都是長樂教育一群“娘子軍”們賺來的,李樂一邊看,一邊感慨。


    琢磨著馬上中秋了,是不是再給當時來這邊賣樓的幾位再發點獎金什麽的,至於小紅,要不她那個房租等大後年合同續簽時候,再給加兩百五?算了,一百五吧,好聽點。


    “誒,牛會計,這邊馬上過節了,紅姐說怎麽發福利麽?”


    “啊,說了,紅姐意思是,滬海雖然都是新來的,但不能別搞什麽區別對待,和燕京一樣,還是三百塊錢加三百塊的東西。”


    “東西定了麽?”


    “鮮肉月餅這種實惠的。不買那些禮盒裝。”


    “那就成。”


    一千多平方,轉一圈下來,李樂挺滿意,曹尚手下裝修隊的手藝,還是沒得挑。


    上午沒課,幾間屋子裏除了備課的老師,就是在打電話的銷售客服。


    又去校長室,和權校長聊了幾句,李樂有了數,放下了心,去了樓上。


    十七是長樂教育,十八層的一半,就是長樂高速服務。


    從臨安搬來之後,還是經過了一陣調整,有些沒法跟到滬海來的員工,要麽調崗分散到了下麵的服務區,要麽給補了一筆錢,好聚好散。


    剛出電梯,就看到郭鏗挨個和幾個人握著手告別。


    等人都進了電梯,李樂一攬郭鏗,“都幹啥的?”


    “吳淞銀行籌備組的,這邊來開個會,確認一些合同資料。誒,你來幹啥?”


    “不是,我不能來?”


    “你不把弟妹伺候好,上咱們這小廟,那邊多大啊。”


    “和我有啥關係,我又不是他們的人。”


    “嘁。”


    “別嘁,領我轉轉,我還沒來過高速公司呢?”李樂一指一道玻璃門裏。


    “得了吧,說的跟你以前去過臨安那邊的一樣。一家子兄弟幾個,就你最閑,連個辦公室都不要。”


    “我要那玩意兒幹嘛?你的,大泉哥的,不就是我的?誒,大泉哥在不在?大伯明天就來了。”


    “今天不來了,上午帶嫂子去醫院檢查,下午說是回家再收拾收拾,大舅明天來了,好住。”


    李樂想了想,“也不知道大伯在這邊能不能住習慣。”


    郭鏗笑道,“有什麽不習慣的,有孫子。”


    “也是。”


    “不過,我今天晚上走,大伯明天來,這是見不上了。”


    “那你晚一天唄。”


    “開學了,費先生都回去了,我再不回,惠老師得崩了我,再說,我回去領結婚證,還有荊明的喜酒得喝。”


    “啊,對,荊老師結婚,我是去不了了,你回頭給我捎禮過去。”


    “給錢。”李樂手一攤。


    “你先替我墊上。”


    “小本買賣,概不賒欠。”李樂胳膊一伸,要摸郭鏗西裝內兜。


    “嗨嗨嗨,嘛呢,嘛呢?”


    “喲,挺厚啊。”李樂摸出錢包來,打開一看,“噫~~~~~”


    一張田有米舉著相機,扭頭看的照片,


    “別噫,你沒有?”


    “大老板誰用那個。”李樂說著,扒拉扒拉,從裏麵抽出一遝紅票,揣兜裏,把錢包拍回郭鏗手裏。


    郭鏗一看,“嘿,你這,我整票你都給我拿走了?”


    “行了,你吃不了虧。以後,咱們都能找荊師兄幫忙呢。”


    “幫啥忙?”


    “給咱們選塊風水寶地,埋了。”


    郭鏗想想,點點頭,“也是!”


    “走,參觀參觀。”


    進去一瞧,和樓下兩種風格,樓下是清爽幹淨安靜,樓上就是繁忙,電話鈴聲,鍵盤聲,複印打印機的嗡嗡聲,一個個隔斷裏,時不時打地鼠般,站起一位,喊一嗓子,“打印好了麽?把表發給我”,“查查查,你過來看一眼”,“誰明天去甬城,幫我帶個東西”,“便利店采購部的,一會兒折經理來給開會”。


    李樂站邊上,感受感受,歎了口氣。


    “你感慨個啥?”


    “這邊現在多少人了?”


    “前中後三條線,七個部門,一共一百一十三個人,這一半是便利店和服務區經營的,那半邊是人財行政和基建工程幾個。”


    “嗬嗬,你能想到當初在和尚灣,就那麽幾個人,嫂子做飯,大泉哥修車。”


    “這才哪到哪,以後更大。”郭鏗一拍李樂,“走,去我辦公室。”


    兩人穿過辦公區,有人瞧見,一是搞不清楚李樂是幹什麽的?隻當是哪裏又來談事的,看一眼,感歎一下郭總的瘦弱,低頭繼續幹活。


    郭鏗辦公室,和他人一樣,處處透著一股子精致。


    李樂東摸摸西看看,又聳了聳鼻子,“你這,還用熏香的?”


    “要不要,一個老師傅的手工製香,給你兩盒?”


    “算了吧,大老爺們兒,用那玩意兒。”李樂坐到郭鏗的椅子上,屁股扭了扭,“嘿,你這倒是挺舒服啊。”


    “隻要不往外跑,一天都耗在這上麵,那不得給自己弄舒服點,你以為還跟大泉哥一樣,非得做個硬邦邦的木頭椅子?”


    “那是你溝子尖,坐不住。呀,這是你小時候?”李樂又拿起桌上相框,指著兩個大人中間,穿著小軍裝,大簷帽,懷裏抱著把衝鋒槍玩具的小孩兒。


    “啊,你沒有?”


    “有吧,我忘了。”


    “咱們那時候的,農村不好說,城裏的,誰沒拍過這種照片?男孩都是軍服警服大蓋帽,女孩兒都是一臉猴屁股紅,小花裙,抱著獅子狗玩具,站假背景前呲牙傻樂。”


    “哎,看看,春兒和大姑長得真像。”


    “可不,要不怎麽說,外甥像舅。看我幹嘛?”


    “你和我爸長得也不像啊?”


    “小舅舅和我媽也不是一個媽啊?”


    “......”


    “不過你這一說,倒是想起來,春兒上的什麽學,這暑假都沒見人。”


    “軍校,那是參軍,能和地方上一樣?”


    “就.....”


    “咚咚咚”敲門響,郭鏗喊,“進來。”


    “呀,淼哇?我說看著這麽像,還真是。”


    “嘿嘿,娜娜姐,好久不見,又漂亮了啊?”


    “還是淼會說話,不像這個,臭嘴一張。”


    折娜娜依舊是冷白皮,看著讓無數女同胞羨慕的那種,人也比前些年瘦了些,氣質也變了,透著幹練和雷厲風行,遠不是當年和尚灣裏那個還有些稚氣的姑娘。


    “嗬,我頂多嘴臭,你眼前這壯的跟恐龍一樣的,可是嘴毒,一個盤子吃菜,你都得避開他下筷子的地方,免得被毒死。”


    “去球!一邊玩去。”


    “娜娜姐,中午一起吃個飯?”


    “行,就等著這句話呢,我就過來看一眼,先開會去,等會兒我啊。”


    “好嘞。”


    “正好有個事兒找你問問。”


    “咋?”


    “算了,等吃飯時候再和你說。”


    李樂眨眨眼,想想,點點頭。


    。。。。。。


    “你是懷疑,內部有問題?”


    中午三人在樓下的一家鹹肉菜飯館子吃飯的時候,折娜娜說的一番話,讓李樂擰緊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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