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周深甫帶著一大堆的東西來了。周銘琛的精神一下子緊張起來,臉上勉強露出笑容,“上午的事情太多了,抽不出時間來看你……唉,怎麽會出這樣的事情!銘琛,你有沒有報警啊?這可是差點兒要命的事情,叔叔他們還都不在家,你這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什麽的,我這個做表哥的也算是太失職了……”周深甫的臉上帶著一種擔心的神色,搬了把椅子坐在周銘琛的床邊,看著周銘琛身上纏著的一圈一圈的繃帶,痛心的說道,“傷口還疼不疼?我問過醫生了,那個子彈沒有打傷內髒,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是有些疼,不過就像醫生說的,沒有什麽大的問題。你……表哥你……你覺得誰會在這個時候襲擊我呢?我好像也沒有做什麽招惹別人的事情吧?躺在這裏一天多,我都在想這個問題。若是衝著周家人來的,表哥你也要小心啊!”周銘琛覺得叫周深甫“表哥”這個稱呼很是別扭,就算是他知道周深甫對他根本沒有什麽關愛之意,也不由得佩服周深甫對著自己仍舊是一副非常關心的模樣。試探什麽的他並不在行,所以他也就是隨口提了一句,想聽聽周深甫是個什麽意思。    周深甫驚訝的“啊”了一聲,皺起眉頭說道:“衝著周家人來的?那叔叔他們豈不是也有危險?你也是剛剛接受集團,也的確是沒有惹到什麽人……對了銘琛,你報警了嗎?這個事情可不能隨隨便便的就過去了啊!”    周銘琛內心裏麵鬆了口氣,雖然周深甫的確有對他下手的嫌疑,但是沒有哪個嫌疑犯會一直讓他去報警徹查的吧……“容律再把我送來醫院的時候就已經報了警,可能過一兩天我的身體稍微好一些的時候他們會來向我問一下情況,不過我也的確是什麽都不知道,給他們提供不了線索。”    那麽到底是誰會想要殺了他呢?周銘琛暫時把周深甫排除在嫌疑名單之外,想著等他回到公司一定要徹查內鬼的事情——也許正是那個內鬼怕他清查公司上下,想要先下手為強殺了自己。    周銘琛心裏麵想著事情,和周深甫的對話一來二去的也就頗為敷衍,上午那一堆的人已經將他為數不多的精力給耗盡了,和周深甫說話又是覺得像在兜圈子,總是做出一副長輩的模樣對他教導著什麽,這讓周銘琛感覺到很不耐煩。周深甫仿佛也感覺到了周銘琛的不耐,又關心了幾句周銘琛的身體,把他買的那幾樣水果和營養品放在床頭櫃上麵,“我看你的臉色也不太好,我就不多打擾了,你先休息吧,不要著急回公司處理事情,好好養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公司的事情還有我來處理,有什麽事情下麵的人也會和你匯報的,所以安心養病吧,看你臉都白的……下回再來我給你帶一壺雞湯來補補身體,怎麽樣?”    周銘琛點了點頭,客套的和周深甫說了兩句以後周深甫便離開了他的病房,周銘琛扭頭看著這一病房裏麵一大堆的營養品和水果,卻是覺得分外的寂寞。沒有一個人是真心來看望他的,無論是他的下屬還是周深甫,都帶有不單純的目的,笑容是虛偽的,悲傷也是虛偽的。    ===============================================================================    容律在周銘琛住院的第三天的中午的時候到醫院裏麵去看望了周銘琛,他的手裏麵還拎著一個暖壺,盛著的是他親手熬的雞湯,味道估計算不上非常好,畢竟他隻是個在烹飪上麵的初學者,但是總比外麵那些飯店裏麵賣的雞湯少了些添加進去的香精之類的東西。    容葉聿行因為他給周銘琛燉了雞湯而感到非常不滿,“怎麽就沒看你給家裏麵的人做飯?胳膊肘往外扭的孩子……告訴你,這個禮拜所有的飯都歸你做了!廚房的師傅我給他放假了,你大嫂懷著孕不能進廚房,你就給我看著辦吧!”於是隨著容家實際家主的一聲令下,容律隻能帶著他那尚且笨拙的廚藝鑽進廚房去給全家人做飯。    忙活完了午飯以後容律便拎著雞湯去了醫院,剛一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周銘琛扶著床邊的扶手正要翻身下床,歪歪仄仄的模樣再加上他臉上蒼白的顏色,好像是個沒人搭理的可憐病號。容律連忙喊了一聲“別動!”,把暖壺放到一邊,伸手去扶住周銘琛,慢慢的讓他從床上麵坐起來然後腳著地的踩到拖鞋上麵。“怎麽也不叫護工來幫你一下?萬一傷口再綻開呢?”容律看著周銘琛臉上因為傷口疼痛而滲出來的冷汗,心裏麵不由得一軟,輕聲責備道。    “這點兒小事……”周銘琛低聲嘟囔著,不想把自己的重量壓到容律身上,右手扶著牆一蹭一蹭的非要自己往衛生間走去,並且強調著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需要容律來扶著他,把容律關在了衛生間的門外麵。    容律並沒有錯看周銘琛耳朵尖上麵的一小撮紅色,也許是覺得不知道怎麽麵對現在的自己?容律歎了口氣,心裏麵卻是覺得有那麽一分好笑——怎麽都感覺周銘琛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差不多一兩分鍾以後周銘琛才扭開了門,捂著胸口慢慢的走了出來,也不去扶他,轉過身來把暖壺裏麵的雞湯倒在一起帶來的碗裏麵,“我自己熬得雞湯,味道可能不算太好,不過營養是不會差的,對你傷口的愈合有好處。”    周銘琛慢慢的把自己的身體放倒在床上麵,聞著那濃鬱的香味,他的眼睛又開始不由自主的酸脹起來了。接過容律遞過來的湯碗和湯勺,周銘琛不易察覺的抽了抽鼻子,悶頭喝了起來。湯有些淡,還有一種藥的味道在裏麵,周銘琛大口大口的用湯勺舀著雞湯喝著,恨不得把自己的臉都埋在巴掌大的湯碗裏麵。    “慢點兒喝,還有一大壺呢!”容律從床頭的紙巾盒裏麵抽出一張紙巾來給周銘琛擦了擦滿是油和湯水的嘴角,好笑的說道。    周銘琛喝著喝著,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梗住了似的,湯碗裏麵的湯漸漸地見了底,容律剛想從周銘琛的手裏麵拿過碗,卻發現周銘琛把那隻小小的碗抱在懷裏麵,臉埋在被子裏麵,肩膀一聳一聳的。    “怎麽了?你……你哭什麽?”容律有些莫名其妙,細一聽就知道周銘琛是窩在那裏哭了起來,可是他為什麽要哭?自己又做了什麽讓他觸景傷懷的事情了?要哭……也應該是他容律哭才是吧?    “我他媽的真是一個混蛋……真的……我對不起你……我真是……”周銘琛的聲音悶在被子裏麵,容律勉強才聽到周銘琛所說的話,心裏麵也是微微一動。    說實話,周銘琛對他來說不過隻是一個比較熟悉的陌生人罷了,他真正對不起的人已經不在了,也再也聽不到他的道歉,感受到這一切了。曾經容律以為自己若是有機會一定要為【容律】而報複這個負心的男人,但是後來他也漸漸明白,周銘琛不過是一個被周傅笙他們保護的太好了的孩子,就算他已經有了家庭,卻不懂什麽叫做責任,就算【容律】用盡一切去愛他他也感受不到,報複這樣一個剛剛脫離了雙親的庇佑才有些成熟的周銘琛,容律覺得自己還不如幫助周銘琛成為一個更好的男人來報答【容律】。    容律沉默的拍了拍周銘琛的後背,他不知道該如何替那個已經消失了的人去寬容原諒這個已經知錯了的男人,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就算是周銘琛知道他自己錯了,那個愛他愛到可以用生命去做一個賭注的【容律】也已經不在了。    “你沒必要這樣……”容律幹巴巴的說道,他實在是不擅長哄人,尤其是在麵對周銘琛這麽個身份有些尷尬的人,“其實我真的不怪你了……”    周銘琛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哭的鼻頭紅紅的臉,本來俊朗帥氣的臉被一堆液體糊的有些走樣,多了幾分傻氣,他抽噎了一下,斷斷續續的說道:“我是真的……真的對不起你……我對你那麽……那麽差……你還能給我送一壺雞湯……”    “那你可真是太好收買了,一壺雞湯就能讓你這麽感動……好了好了,趕快喝了吧,涼了就不好喝了。”容律尷尬的笑著,拽過周銘琛手裏麵握著的小湯碗,又給他倒了一碗,“喝吧……”    周銘琛就小聲的吸著鼻子,忍著剛才彎腰時把傷口蹭到的刺痛,一碗又一碗的喝著湯,時不時的抬起頭來看著給他盛著湯的容律。    那句話一定是有著切實的經驗的人的說出來的,失去以後才知道珍惜,失去以後才知道究竟自己都失去了什麽。    周銘琛開始深信不疑。     下卷 沈雁平    容律就這樣隔三差五的給躺在病床上麵的周銘琛送著雞湯,順便給家裏麵那幾位做做苦工,也許是因為周銘琛是年輕人,新陳代謝快,也沒有傷到要害,在醫院裏麵住了不到半個月的院,剛剛能夠自己下地隨意走動而不會因為傷口痛而不敢動,就給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把住院費什麽的都交完了以後,坐著他從家裏麵叫來的車,把自己送回了家。    也許是因為已經有差不多快一個月都沒有回到自家的宅院了,周銘琛慢慢的走在花園的小道上,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家裏麵的老傭人們都不知道他住院的事情,隻以為他又在公司拚了半個多月都沒有回家,看到他還埋怨他不回來看看——也是,他的父親和爹地都走了,本來家裏麵就隻剩下他一個人,他再不回來,總是會讓那些老傭人有些傷心。    看來周深甫也是沒有和他們說這些事情,周家的傭人在周景之離開以後就全部更換了,現在這些人有的是從小看著周銘琛長大的,還有一些人是陸陸續續後招進來的,他們都和周深甫父子不太相熟,自然也是不會去向那兩個人去打聽什麽消息的。    “有沒有我爹地他們的消息?他們有沒有給家裏麵打電話?”周銘琛問了一下負責打掃書房等重要地方的老傭人,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周銘琛暗暗的歎了口氣,心裏麵總是有一種沒有底的感覺,那種空落落的,無依無靠的感覺——周銘琛自己都覺得自己很矯情,就像是沒斷奶的小屁孩似的,一旦受了欺負就要找爸爸爹地的懷抱來得到安慰和支持……    又在家裏麵休息了一天,周銘琛第二天就西裝革履的上班去了。一路上公司的同事們都紛紛用關切的口氣和他打著招呼,他也都一一的微笑著回禮,腦子裏麵卻在想著,不知道這些關切的笑臉下麵,又有誰的心裏麵是想要把他置於死地的?    半個多月以來積壓下來的公務多的嚇死人,有一些緊急的事項據他的秘書說,是周深甫過來解決的。畢竟周深甫再怎麽說也是離著周家直係最近的人,雖然有些跨越職權的嫌疑,但是出發點是好的——秘書和周銘琛解釋了一下,周銘琛默默地聽著,翻看了一下周深甫處理過的文件,心裏麵卻是一點兒一點兒的沉了下去。    的確是處理的幹淨又利索,批示的話也很中肯,非常有見地,就周銘琛自己看來,是比他過去審批的那些文件要有水平的多。也不怪秘書對周深甫跨越職權來審批重要文件的做法沒有一點兒微詞,言語裏麵還有一些欣賞的意味。    但是究竟是誰給的周深甫這個權力,來處理這些重要的文件的呢?他也許今天是來幫忙處理事務的,也許明天就是來奪取他在公司的權力的。    周銘琛剛剛對周深甫放下的一些的心又吊了起來,而且是深深的被敲響了警鍾!    周深甫父子究竟為什麽要這個時候來?周銘琛隻是隱隱約約的聽到了一些傳聞,好像是因為他們之前經營的公司的財務總監卷了公司好幾千萬的資產跑了,而他們父子為了對公司的其他股東有個交代(財務總監是周景之一手提拔上來的),就把他們所有的資產作為補償來填補上那巨大的資金缺口,然後轉交給董事會雇傭來的新任總裁來總理公司事務,他們隻作為股東在年終時出席股東大會,也就是說他們把自己的公司就這樣拱手交給別人了。    這其中仿佛是有些蹊蹺,聽他的爹地說他們是來借錢的,聽傳聞好像又不是這麽一回事,過去周銘琛對此也不太關注,而如今周銘琛確實不得不對周深甫有所警覺。周深甫很會做人,公司上下對他也是一片好評,無非是因為人也隨和做事也滴水不漏,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強,就算周景之是個私生子,沒有分到周家的什麽財產,周深甫也終究是姓周的,若是他父親沒有明確規定遺囑上麵公司歸誰繼承,周深甫也是可以競爭一下繼承權的人。    越想周銘琛就越覺得可怕,他看不透周深甫總是笑眯眯的那張臉背後究竟藏著些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那個能力去應付可能到來的陰謀詭計。    但願是自己疑心太重了,周銘琛安慰著自己,打開今天需要審批的企劃,努力清空大腦,全神貫注於工作當中。    容律最近認識了一個堪稱“妙人”的男人——不,也許叫男人的話,和他那張臉有些違和。那是一張娃娃臉,大大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笑嘻嘻的樣子天真可愛,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他已經二十四歲了。    “沈雁平小朋友,如果你還記得你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那麽我不介意替你回憶起來!”容律對著抱著自己剛收養了沒多久的小貓咪喵喵叫喚的大男孩無奈的說道,想要去解救那隻敢怒不敢言,委屈的直哼哼的小貓咪,卻不知道怎麽下手才能把沈雁平從貓咪的身上扒下來。    “你看它還用自己的爪子摸臉欸!好可愛啊!”沈雁平好奇的抓著小貓咪的爪子,捏著上麵的肉墊,“容哥哥,能把它借我玩兩天嗎?我會好好照顧它的!給它喂牛奶,給它洗香香,怎麽樣?”沈雁平用那雙水盈盈的眼睛盯著容律看,口氣裏麵充滿了撒嬌的意味,若不是懷裏麵抱著一隻貓咪,恐怕是要撲到容律身上去蹭一蹭了……    容律無奈的歎了口氣,揉了揉沈雁平那一頭柔軟的黑發,“你怎麽就越長越……像個小孩子?你和你哥真是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好了好了,你願意養它你就報回去吧,但是你要記住這是一條生命,你抱它回去,就要負起責任把它照顧好。”    沈雁平歡天喜地的答應了,抱著剛剛拐到手的小貓咪,蹬蹬蹬的跑到客廳裏麵,歡快的和他的大哥沈涼平報告了這個消息。    沒錯,這個沈雁平就是那天的party裏和容律膩膩歪歪的說了一大堆廢話的男人,他們沈家和容家有著很多生意上的往來,父輩之間的關係很好,所以在沈涼平出師不利沒有獲得容律的好感以後,他們又派出了無敵的萌物沈雁平沈小朋友來打天下來——貌似他們沈家的意思是想讓沈雁平和他的二哥容衍在一起試試看看。    不過就容律看來,這真是絕對不搭調的兩個人。容衍的火爆脾氣能夠忍受沈雁平脫線的性格?那可真是火星撞地球了,天下奇聞!    容律也跟著進了客廳,他大哥容行正和沈涼平談著什麽生意上麵的事情,沈雁平一過去就立刻攪了氣氛,令兩個人哭笑不得。“我在和容大哥談事情,小雁你先到一邊去玩好不好?”沈涼平也是個溺愛弟弟的,舍不得罵舍不得打的,這麽個脫線的呆呆的逆生長萌物,又有幾個人能夠對他大聲嗬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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