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城從錢包裏抽出錢,拿在手裏,說:“你先告訴我,我再給你錢。” 小孩子口齒伶俐:“沿著這條路往前,第一個路口左轉,再右轉,院子裏有棵棗樹。” 聽明白了,顏城給錢,小孩子拿了錢,炫耀地衝身邊的小夥伴甩了甩,一陣風跑了。 顏城站起來,走到車邊打開車門,正要坐進去…… “不能走,給錢才能走,不能隻給他們,不給我們。”一個洪亮的童音說道。 顏城看過去,一群小孩子手拉手把前麵的路擋住了。他看向一邊看熱鬧的大人,沒一個人出來阻止的,他微微皺了下眉頭。 一眼望去,有將近二十個小孩子,還在不斷有人加入,人越來越多的趨勢。 你一個成年人又不能跟小孩子計較,這個時候給趙研打電話?那不可能,怎麽能讓趙研看到他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 幸虧大少爺錢多,不在乎,也有點樂善好施的善良。 顏城走近那群小孩子,從錢包裏拿出一踏,估摸著兩千左右,“看到沒,那邊,誰撿到是誰的。” 話音剛落,路的另一邊,紛紛揚揚下起了一小陣紅色的人民幣雨。 小孩子們“轟”一下炸鍋了,一窩蜂跑向路的另一邊。 趙晶晶和春子趕到的時候,就看到這位比電影明星還帥的大哥哥在撒錢。 粉紅的人民幣像一陣粉色的花雨,那位身高腿長香衣的大哥哥在粉色的花雨中麵不改色走向車。閃得眼睛都瞎了,趙晶晶隨手拉了身邊一個人問:“叔……叔,這是在幹啥?” “找你哥的。” 臥槽!難道是他哥正在家裏等電話的那個城裏同學?! 小孩子都跑另一邊撿錢去了,顏城見前麵的路上沒人了,正準備開車走人。 趙晶晶蹭過來,弱弱地問:“請問,你是找趙研嗎?” 顏城轉過頭來一看,一眼就知道這是誰了,臉型像,鼻子像,連看到他的臉時驚豔的神情都有點說不出的像。 顏城笑了:“你是趙研的妹妹吧,我是他同學,顏城,你可以叫我城哥。”然後他向趙晶晶伸出手,“很高興見到你,你跟你哥很像。” 趙晶晶看著那隻手,很好看的手,她在電視上見過,她知道這是要握手的意思。她剛才出來時在給鐵爐子裏添煤炭,沒洗手就出來了,她把手在衣服上蹭阿蹭,蹭了會才握上去,“城哥好,我叫趙晶晶。” 顏城從駕駛座方向繞過來,繞到副駕駛,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趙晶晶坐進去,笑道:“上車,帶路。” 趙晶晶走到車邊,看了眼自己的鞋子,今天日頭暖,路上的冰雪都融化成了泥濘,鞋底都是泥漿。她遲疑了下,“城哥,我鞋子髒。” 顏城:“沒關係。” 坐進去後,趙晶晶問顏城:“城哥,你剛才是在幹啥?撒錢?!” “那個啊……,第一次來村子,又剛好是年節,壓歲錢,祝他們新年快樂健康成長,小孩子嘛,都是祖國的花朵。”顏大少爺用真的是那麽回事的語氣說。 你總不能讓他說他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小屁孩攔路打劫了。第56章 趙晶晶在車裏左看看右看看, “城哥, 這是你的車嗎?坐著真舒服。” “不是, 租的。你哥在家裏幹什麽?” “邊等你電話邊喂雞,對了,你到村頭咋不打電話?”趙晶晶第一次坐這樣的汽車,新奇到不得了, 恨不能長出四隻眼睛一眼看個夠。 “問個人就知道路了,何必打電話讓你哥跑一趟。”顏大少爺一派雲淡風輕,就像選擇性失憶忘了剛才的事。 村裏路窄,坑窪不平又泥濘,顏城把車速放的很慢。車輪過處, 在泥濘的路麵上留下清晰的車轍印。 在家門口曬太陽的村裏人看到汽車經過,目光都會追隨一路, 直到看不見。 “城哥,就前麵那家, 門前有棵小樹。”趙晶晶指著前麵說。 順著趙晶晶的手指,顏城一眼就看到前麵那家, 門上貼著副春聯,大紅的顏色在陳舊的背景中很是醒目,“就‘萬象更新’那家?” “對, 這春聯還是我跟我哥剛貼上去的。” 聽到門前傳來車聲時,趙研手裏正端著豬食盆,準備去喂豬。他以為是哪個經過的三輪車,沒當回事, 繼續往後院走,豬圈在後院。 車剛停穩,趙晶晶就跳下車,跑進家門,高興地喊道:“哥,你同學來啦。” 趙研聞言轉身,手裏還端著髒兮兮的豬食盆,就看到顏城已經下車了,斜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對他笑,笑容明媚,陳舊的木門和暗黃的土牆,還有院裏凋零的棗樹仿佛都被點亮了。 “怎麽沒打電話就找來了?” “碰巧遇到你妹妹。”顏城走過來指著他手裏的豬食盆,說:“這是什麽?垃圾桶嗎?” “不是,喂豬的。” 他媽聞聲從廚房出來,責備地看了眼趙晶晶,怪她沒眼色,“晶晶,去替你哥喂豬。” 手裏的豬食盆被趙晶晶接走了。 趙研給顏城和他媽做了介紹。 顏城規規矩矩問人:“阿姨好。”果然趙研的櫻桃小嘴長得像他媽。 “小夥子長得真出挑,一看就是城裏來的,讓研研帶你隨便轉轉,阿姨給你們包餃子。” 顏城:“謝謝阿姨,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趙研他媽也不是很會說普通話,隻是幾句日常用語,顏城聽一半蒙一半也能懂大概意思。 顏城買了不少禮物,包裝精美,有均碼的保暖衣,有電熱毯,有牛奶糖果,還有一盒人參,等等。 趙研正幫他把東西從後座提出來,“不是說不用帶東西嗎,怎麽還買這麽多?” “第一次來,又逢年節,這是禮數。也不知道你家裏需要什麽,青姐給了點意見,就隨便買了些。” 說到“青姐”,趙研下意識眼角餘光瞥向隔壁方向。“吱呀”一聲門響,剛好他大伯母哭喪著臉出門倒髒水,看到這邊的汽車和顏城,眼裏都是怨毒的光。自家遭遇不幸,就見不得別人好,自家兒子連媳婦都娶不到,買了個媳婦還守不住,憑什麽別人就長得電影明星似的,看一眼都能把女人魂勾跑。 顏城莫名其妙被別人目含怨毒瞪了好幾眼,這惡意來得沒頭沒尾,他皺起眉頭不解地看向趙研。 等他大伯母進去後,趙研靠近顏城說:“你長得太好,惹人厭了。” 顏城:“那沒辦法,我從小就長得好。” “還因為你把人家媳婦和大孫女拐跑了。”提著禮物進去後,趙研才笑著悄聲對顏城道。 顏城反應過來怎麽回事了,原來那家就是傳說中的“隔壁家”,他笑言:“軍功章裏有你的一半,我可不敢獨自居功。” …… 顏城:“去哪裏?” 趙研:“去我以前經常去的一個山頭,那裏很適合看夕陽。” 冬日白天短,山裏的太陽落得早,午後沒幾個時辰,日頭就開始西斜。兩人走在路上,沿途兩邊的人家門口都貼出了嶄新的春聯,一派迎新春的喜慶,時不時會有相熟的人跟趙研搭話,笑說幾句。 顏城聽不懂,“她說什麽?” 趙研快走兩步,拉開點距離,回身以旁觀者的角度上下打量著顏城,就像在品評待價而沽的商品。 麵對甭管誰的目光,顏少爺的字典裏從來就沒有“怯場”兩個字,鑒於現在是在公眾場合,他很低調地擺poss,“怎麽樣,有沒有一種撿到無價之寶的欣喜若狂?” 趙研笑出深深的酒窩,他剛才就發現了,隻是一直沒有說,“你今天怎麽穿成這樣過來?” 雪白的球鞋,當然要忽略掉剛蹭上去的泥濘,深藍色的牛仔褲,有點緊那種,勾勒出筆直修長飽滿的腿型,淺灰色休閑款西裝外套,裏麵是白色的毛衣。看上去哪哪都是陽光和朝氣,蓬勃到夕陽遲暮都染不上哪怕一點點沉重。 就像從巴黎時裝周的t台上直接穿越過來的。 低頭看自己,在家裏沒那麽多講究,怎樣暖和怎樣穿,趙研覺得顏城把他反襯成了走在一邊的孩子他爸。 顏城:“哪樣?” “特別招人,你沒發現嗎?咱們所過之處,無論男女老少,回頭率百分之百。” 顏城:“我哪有,我沒有,我隻是隨便穿了身衣服。他們看那是因為你們村很少來外人,他們好奇而已。” 某人死鴨子嘴硬。 趙研:“你知道她剛才說什麽嗎?” “不是我正在問你嗎,知道我就不問了。” “她問我你有沒有對象,沒有的話她家有三個女兒任你挑,不收彩禮,隻要你看上了,白送給你娶進門。” 顏城:“那你說什麽?” “我說,這小子花心,高中就娶了媳婦,現在他家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顏城笑得眼尾上挑,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在臉上掃下一片陰影。 …… 走出村子,四周的山坡上是一片一片的麥田,都是村裏人自己開墾出來的田地,從山頂往下呈階梯狀排列,就像梯田一樣。這裏雖然山大,但土地貧瘠,沙石多,能種出莊稼的地不多。 麥田上覆著沒有完全消融的雪,雪上露出一層綠意,除了麥田,大部分的山體還是荒蕪的。 “見慣了外麵的繁華世界,覺得我們村子怎麽樣?”趙研踢掉擋在路上的一截枯枝,怕枯枝蹭髒顏城的褲子。 “貧瘠,落後,守舊,所以貧窮。”顏城言簡意賅。 趙研:“還有呢?” “原生態,自然,處處都是環保。”顏城想了想接著說:“要致富先修路,要麽靠山吃山,這麽大的山脈開發起來,要麽保持原生態發展旅遊業,鳳橋山就是一個很好的成功的例子。當然,這要看你們當地政府的規劃。” 趙研帶著顏城上了山頭,找了塊石頭坐著看日落。 橘紅色的太陽像一個圓盤,掛在山頂上方,萬道金芒染紅了半邊天,正下方的山體被打上一層金亮的光暈。周圍的山裏冬景,一掃荒涼蕭索,仿佛披上了淡金色的盛妝。隻等待夕陽落盡的那一刻,洗盡鉛華,黑暗席卷。 見四下無人,顏城一把拉起趙研的手,握在自己手裏。 趙研:“冷嗎?” 顏城:“不冷。” 趙研:“夕陽美嗎?” 顏城:“挺好的。” “這肯定不是你見過最美的日落,你見過的最美的日落是在哪裏?” 顏城:“墨西哥平原,不過這不是絕對的,景色美不美主要看心情。” 趙研:“墨西哥平原的日落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