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趙晶晶提著熱水壺進來,看到趙研,驚天動地喊了一嗓子,然後就開始哭,邊哭邊說:“醫生說咱媽被打得很重,傷到了腎,要治好就要花很多錢,沒錢就活不了多久了,哥……,我好怕,媽還不讓我告訴你……”  正說著,他媽輪起病床上一個枕頭砸到趙晶晶頭上,趙晶晶不說了,還在哭,抽抽嗒嗒的。  “死妮子,就你長了張嘴,”他媽眼裏閃出了淚花,拉著趙研的手說:“研研,生死由命,媽也活夠了,就盼著你跟這死丫頭好好的,可能這死丫頭以後還得拖累你。”  “媽,你看你說啥呢,我剛才去問了醫生,醫生隻說這裏醫療水平有限,看不好,不是說病有多重,我也是學醫的,媽你相信我。明天咱們去z市做個透析,後天我帶你去t市治病,不是多重的病,也花不了幾個錢。”趙研麵帶笑容,一臉篤定地說。  趙晶晶立馬不哭了,用袖子抹了下鼻涕,掛著淚珠的眼睛睜圓了:“真的?”  趙研揪了揪她亂糟糟的辮子,“你看你哥像說假話的樣子嗎?”  “不像。”趙晶晶破滴為笑。  他媽:“研研,那個醫生明明說……”她自己生的兒子,再了解不過,她總覺得那眼裏藏著點東西。  趙研:“我剛剛去問了醫生,肯定是你們沒聽清楚,醫生隻說這裏的醫院看不好。”  這天中午,趙研回了趟他們村,回家裏安慰了下孤零零一個人守在家抹眼淚的他奶奶。然後去木匠叔家,把事先拷貝到u盤裏的趙凱的錄音給了木匠叔。  “叔,你剛才也聽了,這就是證據,你要麽去趙凱他爸那裏索賠,要麽直接拿著證據去警察局。”  t市北溟河邊的百花展,能恰巧撞見月青青並立馬聯想到他,還能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傳回來的,隻能是趙凱,賬得一個個慢慢算……  第二天,趙研讓趙晶晶回家好好上學,照顧好奶奶。他帶著他媽去z市做了個透析,效果很明顯,做完透析人立馬能下床了,隻除了外傷還有些痛。  去t市坐的是火車,給他媽買的臥鋪,他自己買了個硬座。餐廳的生意很好,工資會定期打到他銀行卡上,最近花了太多錢,以後還不知道怎麽樣……  想到顏城,他覺得陽光會刺痛眼睛,這兩天他把手機關機了,可是該麵對的還是得麵對。  他把他的愛情賣了,換他媽一條命,還顏城一生榮華富貴和遠大前程,人不能隻為自己活。愛情是什麽,當你不夠強大的時候,愛情是奢望……  趙研覺得他很可恥,是的,很可恥了,他把顏城送他的手表賣了,賣了20萬,顏城說不怎麽貴的手表原來是江詩丹頓。  他讓他媽住進了t市人民醫院。  手機開機,他沒有看那麽多未接來電和信息提醒,他買了包煙,在醫院的樓梯間裏抽,上一世他也抽煙,一下子就上手了。邊抽邊給顏城打電話,電話一接通,不等那邊說話,趙研直接開口:“顏城,咱們分手吧。”  他怕聽到顏城的聲音後,他會無法開口。  那邊靜了一秒鍾,然後傳出來一陣笑聲,“趙研,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趙研吸了一口煙,煙霧嫋嫋,“沒跟你開玩笑,我不喜歡你了。”  顏城也終於聽出來不像開玩笑的語氣,“找不到你,電話不通,我不放心,就找人查了下,發現你回z市了,出什麽事了嗎?”  “沒出什麽事,就是我媽生了場小病,我帶她過來看病,就住在人民醫院,你知道吧,人民醫院就是林方清他爸開的,所以我跟他好上了,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在哪裏?我要見你。”顏城的聲音冷下來。  趙研:“那你來吧。”  估摸著時間,趙研抽完一根煙,打電話給林方清:“能陪我演場戲嗎?”  顏城闖紅燈加飆車趕到人民醫院,進樓梯間,就看到那兩個吻得難舍難分的人……  很多年後,直到趙研畢業了,t大的學生還沒有忘記,那一年,曾經的顏校草,帶著一幫人踹開了醫學院303宿舍從裏麵鎖上的門,聲勢浩大,卻是去向一個男人求複合,還被拒絕了。  不到半年,顏城從t大退學,據說是出國了。  顏城走後的某一天,趙研他媽病愈出院了,趙研還在忙著打官司,他聯合月青青把他隔壁家的人以買賣加虐待被拐賣婦女和故意傷人罪告上了法庭。  有一個不認識的律師找到他,給了他一份文件。  “這家餐廳從注冊成為公司開始一直就在你的名下,換句話說,你是這家餐廳唯一的法人。”  阿媽的土缽菜,自從和顏城分手後,他就沒有再去過,月青青倒是一直在那裏,說是還在正常營業。  趙研站起來,走到窗前,麵向窗外,心早已感覺不到疼痛,麻木了。  “我沒有開過餐廳,也沒有投資過一分錢,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要。”  律師:“趙先生,可能我沒說明白,從法律上來說,這家餐廳就是你的,手續齊全,不管你要不要,都是你的,你是唯一的股東,和唯一的收益持有人。”  趙研麵向著窗外沒有轉身,他有點控製不住眼眶裏的淚,“東西放下,你走吧。”  13年七月,趙研從t大畢業,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國內最好的那所大學的研究生,三年時間,讀完了碩士和博士。  16年,他回到t市人民醫院胸外科參加工作。  17年,他去了非洲醫療援助。  19年,他重新回到t市。  白皙的皮膚被赤道上的太陽曬出了古銅色,走出機場,秋高氣爽,才又一次感受到亞熱帶氣候的怡人。  t市像根,他又一次回到了這裏。第77章   來接機的是月青青和趙晶晶。  月青青嫁給了劉國華, 婚後生了個男孩子, 已經五歲。趙晶晶是二十四歲的大姑娘了, 大學畢業後就在餐廳裏苟著,當出納。  看到趙研出來,趙晶晶尖叫一聲撲上去:“哥……”  九月份,趙研穿著件格子襯衫, 兩年前他出國時就穿著這件襯衫,那時也是這樣一個秋天。在北非的兩年,他沒買過幾件衣服,埃塞俄比亞的物資很匱乏。  變成大姑娘的趙晶晶很漂亮,大眼睛, 身材很好,胸部有料, 跑起來顛啊顛,眼看就要撲到他哥身上, 被趙研一隻手臂擋在幾尺開外。  “都是大姑娘了,怎麽還這樣咋咋呼呼的!”  趙晶晶在他哥麵前永遠一副小女孩樣, 長多大都覺得自己是小女孩,她一把拉過趙研的行李,挽住他的手臂, “沒被曬成黑炭,讓人很失望哎,不過終於比我黑了,哈哈哈……”  趙研:“咱媽還好吧?”  “有什麽不好的, 罵起人來一點也不減當年,”趙晶晶看著趙研沒有表情的臉:“哥你怎麽越來越像個老頭子,我記得你以前挺愛笑的呀。”  趙研:“你又做了什麽事,惹咱媽罵你了?”  “她呀,她整天給小彬擺臉色。”月青青接過話頭說,“研研,瘦了,回來就好,回來給你好好補補。”  趙研:“姐,你越來越漂亮了。”  小彬就是郭小彬,他沒有像小時候的理想那樣成為飛行員開飛機,而是接了他爸的衣缽,當了廚師,就在阿媽的土缽菜餐廳裏上班。追了趙晶晶三年,還沒追上。  餐廳發展很好,越做越大,現在慧圓大廈頂部兩層都是餐廳的地界。  他奶奶六年前走了,趙晶晶來t市上大學,趙研就把他媽也接了過來,他媽閑不住,就在餐廳裏做事。  其實這些年來,餐廳的管理一直是劉國華在兼顧,他忙自己的事,什麽也沒做。  月青青開車過來的,趙研放好行李,坐進後座。趙晶晶坐在他身邊一直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趙研望著窗外,一句也沒聽進去。  九月份,t市的秋老虎還沒過去,不過跟北非比起來,這點熱度不算什麽,埃塞俄比亞很貧窮,他的視覺有些不太適應眼前高樓林立繁華時尚的t市。  路邊的梧桐樹枝繁葉茂,讓人想起記憶中那一排排梧桐,和那一年的初夏,梧桐滿樹繁花的時候……  紅燈,車停在斑馬線前,旁邊一座很高的樓,樓上有個很大的電子屏幕,屏幕上幾個廣告過後,正在播放一則新聞:  據可靠消息,總部在美國,分公司遍布世界各國的光研科技不日將進軍中國,通過收購本市企業昊天科技,來開啟打開中國市場的第一步,光研科技的老總eris yan,據說是法籍華人,那麽對中國的了解,是不是更有利於光研迅速打開中國市場呢,讓我們拭目以待,等待光研為我市人民帶來更高端更便利的國際化電子科技產品。  短短幾年時間,光研從美國一家小公司發展到如今覆蓋不少國家的跨過企業,就是因為抓住了互聯網和計算機技術迅猛發展的時代機遇。  紅燈變綠,車重新啟動,開上路。  趙研的思緒回到一個月前,北非,太陽像流火一樣炙烤著大地,在一個簡陋的遮陽棚下,他和醫院的同事正在進行義診。  義診棚前排了很長一排隊,都是看不起病甚至吃不飽飯的當地人。  很多小孩子,四肢纖瘦,肚腹膨隆,是長期營養不良引起的腹腔積水,一個個光著腳跑過來對他說,肚子痛。  他給每一個孩子發一個餅,“你們應該回家找你們的爸爸,讓他去賺錢。”孩子吃不飽飯,這不是醫學問題,這是社會問題。  這些餅,是他拿自己的錢買的,因為每次出來義診,都會有不少這樣的孩子。  兩邊的猴麵包樹樹冠太小,遮不了多少太陽,還是很熱,他喝水的時候無意間抬眼,看見一輛黑色的車停到路邊。這個地方不怎麽能見到這樣的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車,漆黑閃亮,很快車周圍就圍了很多雙好奇的眼睛。  他正準備收回目光,後車門被打開,有個人走下車,很多年了,促不及防,在北非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炎熱的中午,他又一次見到了顏城……  這麽熱的天,很多當地人都光著膀子,他西裝革履,一絲不苟,目不斜視,就著旁邊人打在他頭頂的傘,走進一個建築裏。  顏城變了……  讓他在非洲大陸熾烈的太陽下,覺得冷。  第二天,趙研到t市人們醫院複職,時間還早,沒到交班時間,胸外科辦公室裏有人在閑聊,有人在吃早餐。  趙研依著門框敲了下門,“我回來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三年前跟他一起進胸外的李然,一下子從椅子上蹦起來,摸出手機,對著人“哢哢哢”幾下,“臥槽,胸外科的趙美男變黑美男了,我要發微博讓大夥見證下,以後我才是胸外科最美的男人,感謝非洲的陽光,你要退位讓賢了。”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性,別給咱胸外抹黑了,人小趙這叫黑?這不叫黑,這叫男人味。”穆醫生一巴掌拍到李然後腦勺。  穆醫生是胸外科唯一的女醫生,拿起手術刀不輸男人。  “怎麽不在家多休息幾天?這麽快就上班。”  “小趙,你還像之前那樣晚上住醫院嗎?今天我晚班,恰好我晚上有事。”  趙研:“沒問題,晚班工資歸我就好。”  “胸外科的拚命三郎終於回歸了,你不知道,你走這兩年,我們有多苦,要輪流值晚班,還要一招不慎就被李老頭逮著往死裏訓。”  “這必須得慶祝,今天晚上,不,今天晚上有個手術,明天晚上,‘似水流年’走起,大夥一起為你接風洗塵。”  似水流年是附近一個很有名的高檔酒吧。  趙研聽著大夥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沒說話,自顧走到自己以前的辦公位上坐好,打量著闊別兩年的辦公室。  也沒人在意,大家都習慣了這是一個很悶的人,悶到什麽程度,他能一天到晚不說一句工作之外的話。  正鬧哄哄著,李老頭,不對,李主任從外麵走進來,辦公室裏一秒鍾之內鴉雀無聲,各就各位,翻病曆的翻病曆,開電腦的開電腦。  李健五十多歲了,頭上有了零星的白發,肚子大了一圈,但精神矍鑠,動刀子的技術一點也沒落下,更精湛了。  看到坐在裏麵的趙研,眉頭皺起,能夾死一隻蒼蠅,走過來,提起趙研,就往外推,“走走走,昨天才回國,今天上什麽班,至少一個星期後再來,都瘦成猴了,年輕人不把身體當回事,別到時候手術刀都拿不動,丟人現眼。”  李主任手勁不小,趙研被一路推到辦公室門邊,趙研抓著門把手不放,他不走,“主任,我真的休息好了,除了來上班,我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一邊的李然站起來,向火力圈靠過來幾步,小心翼翼地說:“李主任,今天不是有個擴心病合並肺部腫瘤的手術嗎,小趙可是肺部手術的專家,你不正好缺個聯合手術人嗎?”  不說還好,一說李主任更來氣,特別這個開口說話的還是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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